清虛的嘴角還掛著那抹笑，可下一瞬，整張臉就僵住了。

一股滾燙的煞氣順著那縷意念反沖回來，他眼前猛地炸開一片赤黑，耳朵里全是尖嘯。

七竅開始滲血，鼻腔、眼角、耳道，溫?zé)岬囊后w緩緩淌下，順著下巴滴在衣襟上，洇出一朵朵暗紅的花。

但他沒松手。

雙手死死結(jié)著殘缺的印訣，指節(jié)發(fā)白，指尖微微抽搐。那點(diǎn)本源之力已經(jīng)不是“推”出去了，是被硬生生從魂里榨出來的，每一絲都帶著神識撕裂的痛楚。

可他還是咬著牙，把最后那縷意念，往蓮池深處送。

送進(jìn)那團(tuán)翻騰的怨煞中心。

他知道哪吒在聽。

哪怕只有一瞬的停頓，也說明那孩子還記得——記得當(dāng)初在枯松林，那一縷清涼的包裹，記得有人沒把他當(dāng)殘魂廢物，而是蹲下來，輕聲說：“你還活著。”

現(xiàn)在，他要把這個“記得”變成一根線，一根能拉住哪吒不讓他徹底墜入魔道的線。

意念如針，刺破戾氣漩渦，終于觸到了最深處那一團(tuán)蜷縮的魂核。

它很小，像風(fēng)中殘燭，卻燒得極旺，裹著滔天的恨意，幾乎要炸開。

清虛的意念輕輕碰了它一下。

就像當(dāng)初那樣，極輕，極柔，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涼意。

不是勸降，不是安撫，更不是說教。

只是說：我還在。

那一瞬，蓮池中的暴動，真的停了。

不是被壓制，不是被封印，而是……停了。

那股沖天而起的赤黑氣柱像是被什么東西卡住，猛地一頓，旋渦中心出現(xiàn)一個短暫的真空。

禁制光幕上的裂紋不再蔓延，反而微微回縮，像是喘了一口氣。

山頂，太乙真人瞳孔一縮。

他本已揮出九重金符，準(zhǔn)備以力破局，強(qiáng)行鎮(zhèn)壓。可就在符箓即將落下的剎那，他察覺到了——禁制波動里，多了一絲異樣的清明。

極微弱，像是塵埃里的一粒星火。

但這絲清明，正順著戾氣的縫隙，往魂核方向鉆。

“……外力？”太乙真人眉頭一挑，隨即搖頭，“不，這不是天道之力，也不是魔屬之氣……倒像是……一道‘念’？”

他目光一凝，瞬間捕捉到那縷意念的源頭。

山腳，草廬。

那個叫清虛的散修，正七竅流血，雙目緊閉，雙手結(jié)印，整個人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唯有眉心一點(diǎn)微光，還在頑強(qiáng)地閃爍。

“他竟敢……以神識直闖魂海？”太乙真人語氣微沉，隨即又緩了下來，“蠢是蠢了點(diǎn)，但這‘念’……倒是干凈。”

他沒再猶豫，拂塵一甩，原本準(zhǔn)備硬砸的金符，瞬間變招。

九道金光如絲，順著清虛那縷意念的軌跡，悄然滑入蓮池，像一根引線，精準(zhǔn)地纏上哪吒魂核。

符光落下，不是鎮(zhèn)壓，而是疏導(dǎo)。

一層層符箓?cè)缟彴臧阏归_，將暴戾之氣緩緩收攏，壓向蓮藕之軀的經(jīng)脈。

那具由白蓮藕、荷葉、紅綾拼接而成的身軀，在金光中微微顫動，皮膚由蒼白轉(zhuǎn)為潤澤，眉心一點(diǎn)朱砂痣緩緩浮現(xiàn)。

太乙真人額角青筋跳了兩下，袖中手指微顫，顯然這一手“借念引符”極耗心神。

但他嘴角，卻難得地?fù)P了揚(yáng)。

“借外力為引，化戾氣為基……這法子，倒是歪打正著。”他低語，“清虛啊清虛，你若真只是個散修，貧道倒要高看你一眼。”

蓮池之上，赤黑氣柱終于被徹底壓下，化作一縷縷黑煙，被金符封入蓮藕經(jīng)絡(luò)，成了日后哪吒三昧真火的“火種”。

萬道霞光重新匯聚，禁制光幕緩緩修復(fù)，裂紋消失，乾元山后山恢復(fù)寧靜。

唯有山頂那池中，一具纏著紅綾的蓮藕之軀，緩緩立起。

雙目緊閉，面容稚嫩，卻已有了幾分凌厲之氣。

重生，成了。

而山腳草廬內(nèi)，清虛的身體猛地一顫。

那根維系意念的線，斷了。

神識像是被抽空，又像是被火燒過，腦子里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他想抬手，抬不起來。

想睜眼，眼皮重如山。

可他還是笑了。

笑得嘴角裂開，血順著牙齒往下淌。

“活了……”他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活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人軟了下去，腦袋一歪，砸在窗沿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草廬內(nèi)，再無聲息。

只有他身下那片被血浸透的土，還在緩緩冒著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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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實世界，林冬的床沿。

他的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緊接著，一股劇烈的灼痛從眉心炸開，直沖天靈，他“呃”地一聲悶哼，整個人從床上滑了下來，跪在地上，雙手抱頭，冷汗瞬間浸透后背。

“草……”他咬著牙，聲音發(fā)顫，“這回……真差點(diǎn)沒回來……”

他能感覺到，那股神識撕裂的痛楚還在腦子里回蕩，像是被人拿錘子砸了幾十下。

眼前發(fā)黑，耳朵里全是雜音，連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但更讓他心驚的是——

系統(tǒng)面板，亮了。

【任務(wù)進(jìn)度：哪吒魂海重塑——完成】

【任務(wù)評級：★★★★★】

【獎勵結(jié)算：本源之力 x 800，三昧真火感悟（初級），根骨+1，哪吒因果印記（深度綁定）】

林冬喘著粗氣，手指顫抖著點(diǎn)開面板。

“五星……？”他咧了咧嘴，疼得直抽氣，“隱藏任務(wù)也成了？還加了根骨？”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

那股從脊柱炸開的熱流還在，雖然不如剛才強(qiáng)烈，但至少……他能站起來了。

“值了。”他咧嘴一笑，隨即又“嘶”地倒抽一口冷氣，“可這代價也太狠了……感覺腦子被掏空了似的……”

他扶著墻，踉蹌著爬回床上，剛躺下，就聽見院外傳來陳秀娘的聲音。

“冬哥！你咋又摔了？！”

“沒事……”他勉強(qiáng)開口，“就是……做了個噩夢。”

“噩夢能摔成這樣？”陳秀娘沖進(jìn)來，看見他滿臉冷汗，嚇得一哆嗦，“你臉白得跟紙一樣！”

林冬想笑，笑不出來。

他閉上眼，腦子里全是哪吒那具立在蓮池中的蓮藕之軀。

那孩子還沒睜眼。

可他知道，等他睜開眼的那一刻，第一件事，一定是找他。

“清虛……”他在心里默念，“你這名字，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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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山，金光洞。

太乙真人負(fù)手立于云頭，望著山腳那間破草廬，久久不語。

良久，他輕嘆一聲：“一個煉氣散修，敢以神識直闖魂海，還留了一絲‘念’在那孩子魂里……”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深意。

“這份膽識，這份執(zhí)念……不像是凡人能有的。”

他袖中手指微動，一道金光悄然射出，直奔草廬而去。

金光沒入清虛眉心，瞬間消失。

下一瞬，清虛的呼吸微微一滯，眼皮顫了顫，卻沒有醒來。

太乙真人收回手，低語：“貧道給你一道‘護(hù)魂符’，不是賞你，是防你——若你真有不可告人之圖謀，貧道自會親手了結(jié)。”

他轉(zhuǎn)身，踏云回洞。

山風(fēng)拂過，草廬窗紙微微晃動。

清虛的手指，在血泊中，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