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臣此生愧對公主
- 替嫁敗露后,偏執太子求放過
- 七甜甜
- 4080字
- 2025-08-12 00:07:14
直到進寶牽來了馬車,兩人都進去坐穩了,蕭頌羽還保持著恰如其分的笑容,君宸凜看了她一眼,拿過旁邊擺著的文書,冷冷開口,“想哭就哭,沒必要這樣憋著,現在沒人看。
沉默了一瞬,他繼續道:“笑的比哭還難看。”
蕭頌羽也覺得累,她死死的咬住唇,不吭聲,也不笑了,就這樣臉上沒什么表情的坐著。?
另一邊的裴灝騎在馬上,給同行的使臣說了一句先去前面看看,也不等回答,就策馬揚鞭,揚長而去,留下后面長長的部隊緩慢而行。
他憋著一口氣,騎了好遠,才勒住韁繩,拽著馬兒回頭。
他的馬哼哧哼哧的在原地打著轉,蹄子時不時刨一下地面,似乎是感覺到了主人的心事,焦躁不安的甩著尾巴。
裴灝望著已經模糊的鄴城,掏出了胸口放著的木頭雕出的燭龍神,再也壓抑不住,淚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流了下來。
他終究是一步錯,步步錯。
此生,他連為她再一次拭去眼角淚水的資格都沒有了。
手中的燭龍神被他緊緊攥住,裴灝一個翻身下了馬,將神像雙手捏著,微微低頭,虔誠的閉上眼睛。
“祈求燭龍神庇佑,讓羽兒此后一生平安順遂,喜樂無憂,裴灝愿意為此獻出所有。”
裴灝說完,抬頭看向天空。
到底是秦的國師算出的黃道吉日,蕭頌羽成親前后的這幾天天氣都不錯。今天更是萬里無云,湛藍的天空美的讓人窒息。
裴灝輕輕的撫摸著神像上的紋路,那上面的每一個凸起,都是蕭頌羽一刀一刀刻出來的。
在民間的傳說中,自上古時期便有燭龍存在,龍身巨尾,覆蓋鱗甲,尾端燃著永不熄滅的幽冥之火,主掌晝夜交替與地下陰河,睜眼為晝,擺尾為風。正是因為它的存在,大地才有了山川湖泊,能供人們居住,勞作,繁衍。
以前,他從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說。
若是真的有神仙存在,那人間又怎會多疾苦戰亂。可一直以來,信奉燭龍神的齊國百姓只多不少,后來甚至連皇室都信奉,于是在七十年前,索性舉國推崇燭龍神。
蕭頌羽從小在深宮長大,自然也信。
他還記得,兩年前他奉旨出兵平定叛亂,臨走前,去偷偷看望她的時候,蕭頌羽給了自己這個,少女要他在出兵的時候一定得時刻帶在身上,信誓旦旦的說,這燭龍神是她親手刻的,肯定靈驗,會保佑自己戰無不勝,凱旋而歸。
現在,他無比虔誠的祈求上蒼憐愛,若真有燭龍神能聽見禱告,他只希望蕭頌羽以后可以少一些難過,多一點開心。
天漸漸黑了,蕭頌羽早就被太子府的丫鬟帶去了屬于自己的院子。
早在她和君宸凜一起回了府的時候,君宸凜就不見了,留下進寶來安排她的住處。
進寶小心翼翼的傳達著自家主子的意思,期間說到讓蕭頌羽一個人住這的時候,連帶著聲音都有些哆嗦。
進寶跟著君宸凜從小長大,伺候他的時間最長,就這也沒把握清楚,君宸凜對這位公主是什么態度,只能挑了一個不錯,但離他住處比較遠的院子,安排蕭頌羽住下。
他原以為這位公主會鬧,卻沒想到她實在是個好脾氣的,點頭應是,多一句話也不說。
他怕這位主子會錯意,又連忙說太子吩咐過,太子妃想要什么便只管要,想去哪也隨便去,只是出府前得告知一聲,再帶上幾個禁衛軍才能出去。
蕭頌羽依舊是點頭答應,身邊的蓮蕓也是跟個假人一樣,攙扶著蕭頌羽一直點頭。
這主仆倆可真是……
進寶想不出該怎么形容,說完便匆匆離開了。
蓮蕓環顧了下四周,才眨眨眼,“公主,這院子還挺好看,想來太子殿下對您也很是注重,我們就去看看吧。”
身為蕭頌羽的貼身婢女,她別無他法,想到裴灝在公主大婚那日塞給她,要她親手交在公主手里的東西,蓮蕓笑著抱起她的手臂撒嬌,“好不好嘛公主。”
“蓮蕓,以后別叫公主了,既然已經來了秦,就叫太子妃吧,免得惹出什么禍事來。”
蓮蕓聽到蕭頌羽的囑托,無可奈何的應下。
蓮蕓打開房門,為蕭頌羽抬起了垂落的月白紗簾,便見一室清輝。
紫檀木的窗欞糊著雨過天青色的軟煙羅,將外頭的日光濾得柔和,落在水磨青磚鋪就的地面上,映出幾分溫潤。
靠墻立著一架多寶格,格中擺著的有金銀玉器,還有幾方古硯、半舊的青銅小鼎,剩下的格中便全是書。
蕭頌羽看到了,慢慢的走過去,桌案上放著塊觸手生涼的墨玉鎮紙,瞧著尋常,卻應該都是經年的物件。
正中放著張梨花木長案,案上鋪著素色云紋錦緞,盡頭擱著盞青瓷燈,燈座上的冰裂紋路細密,倒比那些嵌珠鑲寶的更顯雅致。
里間的床榻掛著淺粉色的帳幔,榻邊矮幾上隨意放著個汝窯茶盞,釉色如雨后遠山,靜靜透著股不張揚的貴氣。
四下里不見什么珠光寶氣,可腳下踩著的羊絨毯、指尖劃過的帳鉤銅環,處處都透著妥帖細致,顯是用了心的。
蓮蕓被里面的景象震驚。
內里的陳設就這樣豪華,更不用說外面的院子到底有多大。
沒想到太子還真大方,這地方,比她們以前住著的缺衣少食堪比冷宮的殿宇好了太多。
蕭頌羽臉上看不出喜怒,好像自從送走裴將軍,她和君宸凜一起上了馬車以后就成了這樣。
蓮蕓心中為難,想起了裴灝在他們大婚那日的囑托,還有留下的信件,再三考量,還是在蕭頌羽坐在書桌后放著的木椅上時悄悄開口,“太子妃,裴將軍臨行前留了東西,要奴婢親手交在您手上,您要看看嘛。”
蕭頌羽眨了下眼睛,好像才被抽回魂魄一般,“給我吧。”
“是。”
蓮蕓轉身,去抱來一個木質的小匣子,上面落了一把鎖,她恭恭敬敬的放在蕭頌羽面前,眼神擔憂,“太子妃要現在看嗎?裴將軍走前并沒有給過奴婢這鎖的鑰匙。”
“無礙,你先下去吃點吧,今天不用再過來了,要是有人過來攔住就好,便說我歇下了。”
蓮蕓還想再說什么,可蕭頌羽已經發話了,她不能不從,只好退下,然后將房門輕輕帶上。
此刻,房內只余她一人,蕭頌羽松了口氣,也不看那匣子,只是抱著胳膊趴在書桌上,將頭也埋進胳膊里。
她心口頓頓的痛,想哭卻又哭不出來,壓抑的想要死,只是到了此刻,她才清楚的意識到,在這個秦國,只剩下了一個蓮蕓陪著自己,自己再也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她大口大口的吸氣,心里不斷告誡自己堅強一點,再堅強一點。
人的耐力都是極強的,不到絕境,不逼自己一把,恐怕自己都不會知道,原來自己是這么一個堅韌的人。
沒什么熬不住,反正以前在齊,她也只有一個蓮蕓會日日陪伴在自己身邊。
蕭頌羽思緒如潮,想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趴了許久,在她覺得胳膊已經開始發麻的時候,她撐著桌子爬了起來。
目光落在了那匣子上,上面的鎖小巧精致,乖乖的躺在那等著人打開。
蕭頌羽將手腕上的銀鐲扭開,用軟刀在鎖的凹槽處輕輕劃了一下。
“嘎巴”一聲,鎖子自己彈開,蕭頌羽打開鎖就她放在那一沓宣紙上,然后看里面放著的東西,一個信封,一只簪子,還有幾個被包嚴的瓶瓶罐罐,信封下面還壓了一疊紙。
她拿出信封,想了好一會兒,沒用火將上面的火漆烤軟,用腕上的軟刀仔細的裁開了邊緣,才將信紙取了出來。
一字一行慢慢的看。
羽兒,見字如面,望你展信舒顏。
今后和蓮蕓兩個人在秦國,要小心謹慎。
在太子府時,吃食方面不用過多擔心,可在外參加宮宴定要多多留意,防人之心不可無,照顧好自己,那把軟刀鋒利,用前最好先取下來,免得傷了自己。
送你的那把匕首,想來你沒仔細研究過。
匕首柄端那里鑲嵌的藍寶石是可以打開的,里面裝了些毒藥,是見血封喉,他是無色的液體,你不要隨便打開,只要沒有傷口,沾染上無妨,但也還是要小心,不要入口。
雖然希望你不會有派的上用場的時候,可若真是危在旦夕,你將那顆藍寶石往下摁,立馬的機關會將它流在刀刃上。
你只要能傷到對你不利的人,十秒之內就能殺了他。
若是匕首里面的藥用完了,匣子里面有一個藍色的小瓷瓶,你將它打開,小心點別吸入口鼻,到出來點用溫水化開,再倒進匕首就好。
蕭頌羽看完了第一頁,哽咽了一下,癟著嘴去翻找信上所說的藍色小瓷瓶,然后將它輕輕的取出來,放在桌上。
這個小瓷瓶相較于其他的算是與眾不同,因為它的封口被油紙緊緊的包著,上面還纏著麻線,纏繞的十分結實。
她指尖頓了頓,將其他的幾個瓶子也拿了出來,然后繼續看信。
黃色的瓷瓶里裝的是軟經散,無毒,但是被下了藥的人會有一刻鐘使不上力氣,這種軟經散對武功高強的人來說效果更強,但是時間會縮短。所以得靠你自己酌情用量。
白色的瓷瓶是石灰粉,若是有人想對你不利,朝著他們的眼睛撒一把,可以為你逃跑多爭取一些時間。
裴灝在信中將幾個瓶子里的東西一一解釋了一遍,怎么用,用多少,事無巨細。
蕭頌羽看著桌子上擺了一排的小瓶子,燙傷膏,金瘡藥,祛疤膏,一大堆東西,她自己都沒有想過這么多。
她呆呆的盯著桌面上的東西發呆,那種心口細細麻麻的刺痛感再次涌上來,好像有一塊巨石壓在她胸口,讓她喘不過來氣。
蕭頌羽用指尖摸索著一個個小瓶子,繼續看。
還有那個簪子,他雖然看著是銀簪,其實是精鋼打造而成的,他的簪頭很尖,你留著做防身用。
羽兒,你雖是頂替了三公主的身份,可不要害怕,你也是齊國名正言順的公主,往后住在秦,大可以隨性一點,你有太子妃的身份,一切都會容易許多。
你喜愛看書,閑暇時,可以多看看書,孔孟之道,兵書醫典,或者是民間有趣的小故事,都可以找下人為你搜羅一些。
還有琴棋書畫,吹簫奏笛。羽兒,你大可以慢慢彌補自己的遺憾,想學什么就去學,三公主名聲不算太好,你可以說以前在齊時不懂事,落下了課業,現在想學學看看打發時間,這樣也不會有人起疑。
羽兒,你可以害怕黑夜,也可以害怕孤單。
但是,請你一定一定要勇敢,想哭的時候就哭出來,不要像以前一樣憋著,如果哭后沒有人為你撐腰,就用自己的眼淚為自己打氣,不要讓自己白哭一場。
如果不想笑,也可以發脾氣使性子,不要事事委屈自己。
不舒服或生病了不要憋著,告訴身邊伺候的人,藥苦就提早讓蓮蕓準備好蜜餞……
裴灝寫了很多,整整六頁,怕是信封里塞不下,最后一頁的字越寫越小,越來越密。
蕭頌羽早已淚流滿面,淚水打濕了最后一頁紙張,墨被淚水暈染,紙面上像是開出了一朵一朵墨色的花。
羽兒,你定要將我所言記牢,記住后便一把火燒了信件,莫要叫別有用心之人留下把柄。
臣此生愧對公主,萬望羽公主保重自己,臣不甚感激。
入了夜,室內沒人點燈,只有桌案前的那盞青瓷燈一直亮著。
蕭頌羽看著信紙一直嗚嗚咽咽的哭,她終于舍得哭出聲音,哭的撕心裂肺,仿佛要將這些年受的委屈給一干二凈的哭出來。
她也不怕被府內的下人聽見,她和蓮蕓孤身留在這里,想家想所謂的父皇母后無一不是借口。
被淚水打濕的宣紙在干后蜷曲了起來,蕭頌羽拿著手一遍一遍為他們撫平褶皺,然后將他們疊好,又整整齊齊的裝進了信封里。
她記住了裴灝所有的交代,但是不愿燒了這些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