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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雨夜心事

走出面館時,天已經黑了。遠處傳來悶雷聲,像是天空深處傳來的低沉嘆息。空氣中彌漫著雨前的土腥味,混雜著路邊小吃攤飄來的油煙氣息,還有不知哪家飄來的花香,在潮濕的空氣里若隱若現。

“要下雨了。”溫言仰頭看了看天,烏云壓得很低,幾乎要觸到遠處的樓頂。

她下意識抓住顧南舟的袖口,“我們快點......”

話音未落,豆大的雨點已經砸了下來。

第一滴雨落在溫言的鼻尖上,涼得她輕輕“啊”了一聲,睫毛上立刻掛了幾顆細小的水珠。

緊接著,雨幕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噼里啪啦地砸在柏油路面上,瞬間將整條街道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這邊!”顧南舟拉起溫言的手腕,沖向馬路對面的報刊亭。

雨水打濕了溫言的劉海,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她跑得急,一腳踩進積水里,白色帆布鞋立刻濺上了泥點。

“我的鞋......”她小聲哀嘆,卻被更大的雨聲淹沒。

兩人終于躲到一家關門的報刊亭屋檐下。空間狹小得可憐,顧南舟的后背幾乎貼著冰涼的卷簾門,而溫言只要稍微抬頭,額頭就能碰到他的下巴。她不得不緊貼著顧南舟的胸膛站立,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呼吸時胸膛的起伏。

“抱、抱歉......”溫言結結巴巴地說,試圖往后挪,卻撞上了報刊亭的金屬邊框。

顧南舟眼疾手快地伸手墊在她腦后,手掌與鐵皮碰撞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別動。”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些許壓抑的沙啞,“會淋到雨。”

溫言僵在原地;顧南舟的校服外套散發著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著雨水的清新。她能看到他鎖骨處掛著的一滴雨水,正沿著脖頸的線條緩緩下滑。

雨越下越大,在兩人腳邊濺起無數細小的水花。路燈的光透過雨幕,在溫言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她悄悄抬眼,發現顧南舟正望著遠處的雨幕,喉結微微滾動。

......

溫言的發梢被雨水打濕,幾縷碎發貼在臉頰邊,在昏黃的路燈下泛著細碎的光。

她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洗發水香氣——是茉莉花的味道,清新中帶著一絲甜意,混著雨水的潮濕,縈繞在兩人之間狹小的空間里。

顧南舟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喉結微微滾動,生怕驚擾了這一刻的寧靜。

溫言抱著手臂,衛衣的袖口已經濕了一小片,布料貼在皮膚上。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臂,像是在取暖,又像是在掩飾緊張。

“你冷嗎?”顧南舟問,聲音比平時低沉。

溫言搖搖頭,發絲上的水珠隨著動作輕輕甩落。

可下一秒,她卻突然打了個小小的噴嚏,鼻尖瞬間泛起可愛的粉紅色。

她慌忙捂住口鼻,耳根紅得像是要滴血:“沒,沒事......”聲音細若蚊吶,幾乎被雨聲淹沒。

顧南舟嘆了口氣,修長的手指搭上校服拉鏈。

金屬拉鏈滑下的聲音在雨聲中格外清晰。他脫下外套披在溫言肩上,外套還帶著他的體溫,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薄荷味——是他常用的那款洗衣液的味道,清爽中帶著些許苦澀。

“那你呢?”溫言抓著外套邊緣,手指微微發緊,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別的什么。

“我不冷。”

這是個顯而易見的謊言;顧南舟內里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短袖,雨水打濕了他的肩膀和后背,布料變得半透明,隱約能看到鎖骨的輪廓和肩頸的線條。

水珠順著他的發梢滑落,沿著脖頸沒入衣領。他的手臂上甚至因為寒意泛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但他站得筆直,仿佛感受不到任何不適。

溫言抿了抿唇,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臂,又像被燙到般縮回:“你都起雞皮疙瘩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睫毛上的水珠隨著眨眼的動作輕輕顫動。

顧南舟別過臉,看向遠處的雨幕:“沒事。”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雨聲漸大,將兩人的呼吸聲都淹沒。溫言悄悄將身上的外套裹緊了些,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內襯口袋里一個硬硬的東西——是顧南舟的學生證。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拿出來,只是將手輕輕按在那個位置,仿佛這樣就能離他更近一些。

..........

雨越下越大,在地上濺起無數水花。路燈的光暈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氤氳的光圈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搖曳,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這個小小的屋檐,和屋檐下靠得極近的兩個人。

溫言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雨聲淹沒:“顧南舟,其實我今天找你是有話要說。”

“嗯。”

她深吸一口氣,手指無意識地絞著顧南舟的外套袖口,將平整的布料揉出細小的褶皺。

嘴唇微微顫抖著,像是鼓足了勇氣才敢繼續:“我......”

溫言剛要繼續說話,一道刺眼的車燈突然掃過,伴隨著尖銳的剎車聲。一輛黑色奧迪A6穩穩停在路邊,雨水在锃亮的車身上濺起細密的水花。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個中年男人的臉。

溫言的身體明顯僵住了,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爸......”

“言言,該回家了。”

顧南舟瞇起眼睛。車里的男人穿著考究的深灰色西裝。他的眉眼和溫言有幾分相似,但線條更加硬朗,嘴角下垂,形成一道嚴厲的弧度。

“這位是?”男人的目光落在顧南舟身上,帶著審視的意味。

“我同學。”溫言搶先回答,聲音比平時高了幾分,“我們剛在討論物理題。”

男人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掃視了一圈,最后停在溫言肩上的校服外套上。

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開來:“上車吧,你媽媽在家等著。”

前世他從未見過溫言的父親,只知道她家境優渥,后來出國留學。但此刻,男人審視的目光像X光般掃過顧南舟濕透的白T恤、洗得發白的牛仔褲,最后定格在他扶著溫言肩膀的手上。

“快去吧。”顧南舟輕聲道,收回手插進口袋,“衣服明天還我。”

溫言欲言又止,睫毛上還掛著細小的雨珠。她最終只是把校服裹緊了些,低頭沖進雨幕。水花在她腳下綻開,打濕了褲腳。

在上車前,她突然回頭看了顧南舟一眼——那眼神讓顧南舟胸口一緊,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了心臟。她的嘴唇動了動,但雨聲太大,什么也聽不清。

車門關上的悶響在雨夜中格外清晰;顧南舟站在原地,看著黑色轎車緩緩駛離。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在臉上蜿蜒成河。透過模糊的車窗,他看見溫言父親側頭說了什么,而溫言低著頭,手指緊緊攥著那件校服外套。

直到尾燈徹底消失在拐角,顧南舟才摸出手機。屏幕被雨水打濕,但依然能看清劉燦發來的一條消息:

“我爸問你要不要來家里吃飯???”

他機械地鎖上屏幕,抬頭望向漆黑的夜空。雨滴打在臉上,冰涼刺骨。前世這個時候,他已經在打工還債。

奧迪車里,溫言悄悄按下車窗一條縫。后視鏡里,那個站在雨中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雨幕深處。她低頭嗅了嗅肩上的外套,薄荷混著雨水的氣息縈繞在鼻尖。

“剛才那個男生,”父親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最好離他遠點。”

溫言猛地抬頭:“為什么?”

“你知道的,你現在不是談戀愛的年紀。”

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規律的弧線,就像溫言瞬間蒼白的臉色。她緊緊抱住那件外套,像是抱住了最后的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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