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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暮色與心動

下午五點,夕陽將網吧門口的柏油馬路染成橘紅色。顧南舟和劉燦推開玻璃門走出來,冷氣撲面而來,與網吧里悶熱的空氣形成鮮明對比。

劉燦伸了個懶腰,骨骼發出咔咔的響聲:“靠,坐了一下午,屁股都要長在椅子上了。”

他揉了揉發酸的后頸,轉頭看向顧南舟,“你腰不疼?”

顧南舟沒說話,低頭檢查著手機里的交易記錄。屏幕上的數字跳動著,浪潮軟件和深圳惠程的持倉也顯示浮盈。他的表情依舊平靜,但嘴角微微繃緊的線條暴露了他的專注。

“喂,”劉燦用手肘捅了捅他,“你確定這波操作沒問題吧?那可是二十三萬啊,我三個月的零花錢都搭進去了。”

顧南舟收起手機,瞥了他一眼:“你一個月零花錢一萬多?”

“呃......”劉燦撓撓頭,眼神飄忽,“還有壓歲錢啊。”

他干笑兩聲,“夸張修辭懂不懂?還數學課代表大人。”

顧南舟沒拆穿他。劉燦家里條件確實不錯,父親是銀行中層,但一個月一萬多的零花錢顯然是吹牛。

就在這時,顧南舟的手機響了。鈴聲是蘋果手機默認的,但在看到來電顯示的瞬間,他的眼神明顯柔和了下來,連緊繃的肩膀都微微放松。

劉燦伸長脖子偷瞄,屏幕上“溫言”兩個字跳動著。他立刻露出促狹的笑容,眉毛高高揚起,做了個“我懂”的手勢,轉身就要溜。

“站住。”顧南舟一把拽住他的書包帶,“一起吃晚飯。”

“不了不了,”劉燦拼命擺手,笑得賊兮兮的,“我可不想當電燈泡。”

他湊近顧南舟耳邊,壓低聲音:“抓緊機會啊兄弟,我們班都看得出來她喜歡你。”

顧南舟皺眉:“胡說什么?”

“得了吧!”劉燦翻了個白眼,“她每次看你那眼神,跟看別人完全不一樣好嗎?”

他模仿溫言的語氣,捏著嗓子說,“'顧南舟,這道題我不會~''顧南舟,筆記借我看看~'”

顧南舟耳根微熱,松開他的書包帶:“滾。”

劉燦哈哈大笑,一溜煙跑遠了,還回頭扔了個飛吻:“加油啊!別辜負兄弟給你創造的機會!”

顧南舟看著劉燦跑遠的背影,搖了搖頭,這才接起電話:“喂?”

“顧南舟......”電話那頭,溫言的聲音輕輕的,帶著點猶豫,“你在哪?我......我物理卷子最后一道題不會做。”

顧南舟看了看表:“網吧門口。十分鐘后校門口見?”

“嗯。”電話那頭頓了頓,“那個......劉燦呢?”

顧南舟看著劉燦已經跑沒影的方向,嘴角微揚:“他回家刷馬桶去了。”

電話里傳來溫言輕輕的笑聲,像一串細碎的風鈴。顧南舟不自覺地跟著勾起嘴角,直到掛斷電話才發現,自己居然一直保持著這個表情。

夕陽西沉,余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站在原地,看著手機屏幕漸漸暗下去,上面還顯示著剛才的通話記錄——溫言,2分18秒。

........

十分鐘后,市一中門口。

夕陽的余暉灑在校門前的石階上,將溫言的影子拉得修長。她穿著簡單的衛衣和牛仔褲,馬尾辮高高扎起,發梢還帶著些許香汽,像是剛洗過澡。

看到顧南舟走來,她下意識把練習冊抱在胸前,像一面小小的盾牌。

“題呢?”顧南舟問。

溫言眨了眨眼:“啊?哦......”

她慌亂地翻開練習冊,紙張發出嘩啦的聲響,“在這里。”

顧南舟掃了一眼,是道電磁學綜合題。

他微微皺眉:“這道題上周我不是講過了?”

“我......我忘了嘛。”溫言耳尖泛紅,迅速合上練習冊,“先去吃飯吧,我餓了。”

顧南舟看著她泛紅的耳尖,突然想起前世她每次說謊時都會不自覺地摸耳垂。

“行。”他不動聲色地接過練習冊,塞進自己書包,“想吃什么?”

“隨便......”溫言小聲說,眼睛卻亮了起來,“不過我知道有家新開的奶茶店,第二杯半價......”

顧南舟嘴角微揚:“奶茶能當飯吃?”

“能!”溫言理直氣壯,“加珍珠就是主食,加布丁就是甜點。”

顧南舟搖搖頭,拎著書包往校門外走:“先去吃飯,再喝奶茶。”

溫言小跑兩步跟上:“那我們去美食街?聽說新開了家麻辣燙......”

“不去美食街。”顧南舟拐進一條安靜的小巷,“帶你去個地方。”

巷子很窄,兩旁是有些年頭的居民樓,墻皮斑駁,爬滿了爬山虎。夕陽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溫言好奇地東張西望:“這是去哪啊?我都不知道學校附近還有這種地方。”

“馬上到。”

巷子盡頭有家老舊的牛肉面館,招牌褪色得幾乎看不清字跡,只有“老張津市牛肉面”幾個字勉強可辨。木門上的漆已經剝落,玻璃窗上貼著褪色的菜單。

推開門,鈴鐺清脆作響。

店里沒什么人,只有兩三個食客坐在角落。

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正低頭切牛肉,聽到鈴聲抬頭,眼睛一亮:“小顧?好久不見!”

他嗓門很大,溫言被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往顧南舟身后縮了縮。

“張叔。”顧南舟點點頭,“兩碗牛肉面。”

他頓了頓,“一碗不要香菜。”

那是溫言的口味,她驚訝地看了顧南舟一眼,似乎沒想到他會記得。

老板笑瞇瞇地打量著溫言:“女朋友啊?”

“還不是!”溫言立刻否認,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我們是同學!”

顧南舟沒說話,拎著書包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溫言跟過來,臉頰還泛著紅暈,小聲嘀咕:“他怎么亂說啊......”

顧南舟抽了張紙巾擦桌子,“話比較多,你別在意。”

溫言偷偷瞥了他一眼,發現他表情平靜,似乎完全沒把老板的話放在心上。

她莫名有些失落,低頭擺弄著筷子:“你經常來這兒?”

“嗯。”顧南舟看著窗外,“以前常來。”

老板端來兩碗面,熱氣騰騰的牛肉香氣立刻彌漫開來。溫言那碗果然沒有香菜,面上還多加了兩個鵪鶉蛋。

“小姑娘多吃點,”老板笑呵呵地說,“太瘦了。”

溫言不好意思地道謝,低頭吃了一口,眼睛頓時亮了:“好好吃!”

顧南舟看著她鼓起的臉頰,突然覺得胸口某個地方微微發暖。他低頭喝了口湯,味道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顧南舟,”溫言突然抬頭,“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

顧南舟筷子一頓。他當然知道,他記得她所有的小習慣——不吃香菜,討厭胡蘿卜,喝奶茶要三分糖,冬天會把冰涼的手塞進他熱水袋里......

“猜的。”他面不改色,“看你就像挑食的人。”

溫言氣得拿筷子戳他手背:“你才挑食!”

顧南舟沒有躲開,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窗外的夕陽漸漸沉下去,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靠得很近。

.......

面館里只有他們一桌客人;溫言小口喝著冰鎮酸梅湯,玻璃杯外凝結的水珠滑落到她纖細的手腕上,順著肌膚的紋理緩緩下滑。

顧南舟盯著那滴水珠,莫名想起前世在同學會上見到她時,她無名指上的鉆戒在燈光下閃爍的樣子。

那天她穿著米色的連衣裙,頭發燙成了溫柔的波浪,挽著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笑容得體而疏離。

“你最近......很忙?”溫言打破沉默,手指在杯沿畫著圈。

“嗯。”顧南舟收回思緒,攪動著碗里已經有些發脹的面條。

“在忙什么?”

“學習。”

“騙人。”溫言突然抬頭,眼睛亮得驚人,像是要把人看穿,“你課間都不在教室,午休也找不到人。”

她咬了咬下唇,留下一道淺淺的齒痕,“連郭老師都說,月考你成績下滑就把你調到第一排去。”

筷子在碗邊輕輕一磕,發出清脆的聲響。

顧南舟放下筷子,直視溫言的眼睛:“你在跟蹤我?”

“誰、誰跟蹤你了!”溫言的臉瞬間漲紅,連耳尖都染上了粉色,“我是你同桌,有責任關心同學!”

“李夢瑤才是班長。”顧南舟慢條斯理地抽了張紙巾擦了她手腕上水珠。

“......”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最終是她先敗下陣來。

她泄氣似的趴在桌上,額頭抵著冰涼的桌面,聲音悶悶的:“好吧,我承認......我是在找你。”

顧南舟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最近變得好陌生,”溫言抬起頭,眼眶有些發紅,“就像......”

“像什么?”

“像突然長大了十歲。”她輕聲說,目光在他臉上逡巡,像是在尋找什么蛛絲馬跡,“以前你會笑,會跟劉燦他們打籃球,會在物理課上偷偷看NBA文字直播。”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現在你連午休都在做題,課間也不見了......顧南舟,你到底怎么了?”

顧南舟看著眼前這個執著的女孩,胸口泛起一陣陌生的酸脹感。前世他輟學后,溫言也曾這樣找過他很多次。會往他家里寄筆記,會在每一個他可能出現的地方等待。直到某天,她突然不再出現。

“溫言。”他輕聲問,“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會怎么辦?”

溫言愣住了。夕陽透過玻璃窗照在她臉上,將睫毛的陰影拉得很長。她的嘴唇微微顫抖,像是被這個問題刺痛了。

“我會找到你。”她一字一句地說,眼神堅定得不像個十七歲的女孩,“不管你在哪里。”

顧南舟的喉嚨發緊;他想說別找了,想說我不值得,想說這一世我一定會保護好你。

但最終,他只是伸手拿過她的杯子,又給她添滿了酸梅湯。

“喝點水,”他說,“你嘴唇都干了。”

溫言接過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觸電般縮了回來。

窗外,夕陽已經完全沉下去了。路燈一盞盞亮起來,將面館的玻璃窗映成溫暖的橙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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