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獵炮
書名: 抗戰(zhàn):從血戰(zhàn)淞滬開始作者名: 青菜肉絲面不要面本章字數(shù): 9021字更新時間: 2025-08-19 00:25:30
租界碼頭冰冷的水泥地,混合著河泥、消毒水和明顯不是我國香水的氣息,如同冰冷的針,扎進我裸露傷口外的皮膚。
左臂的劇痛在短暫的奔襲后如同蘇醒的毒蛇,再次噬咬著我的神經(jīng),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灼痛。
失血帶來的眩暈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我強行凝聚的意志。
耳邊是萬國商團衛(wèi)兵生硬的英語呵斥、紅十字會護士柔聲的詢問、重傷員壓抑的呻吟,還有鐵絲網(wǎng)外,閘北方向傳來的、永不停歇的槍炮轟鳴和建筑物倒塌的沉悶巨響。
這一切交織成一片混亂的噪音,沖擊著我緊繃的神經(jīng)。
那個金絲眼鏡校官臉上混合著驚愕、慍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的表情,在我眼前晃動。
“放肆!…就算你是個釘子,也要給我死死的釘在堡壘里!這是命令!”
金絲眼鏡校官那尖利的聲音似乎還在我的耳邊回響。
“釘子…要釘在肉里才疼。”
我靠在碼頭一個冰冷的鐵制系纜樁上,劇烈地喘息著,喉嚨里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我布滿血絲的眼睛越過鐵絲網(wǎng),死死盯住對岸那片被炮火映得忽明忽暗的廢墟。
四行倉庫如同沉默的巨獸,矗立在死亡之網(wǎng)的中央。
倉庫面向租界這一側(cè)的墻壁上,密密麻麻的彈孔在探照燈偶爾掃過的光柱下清晰可見,如同蜂巢。
樓頂那面殘破的青天白日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姚舒揚排長蹲在我旁邊,用一塊相對干凈的破布蘸著地上積水坑里的臟水,用力擦拭著駁殼槍上的泥污。
他的動作很用力,指關(guān)節(jié)發(fā)白,仿佛要將所有的憤怒和憋屈都揉進這冰冷的鋼鐵里。
“媽的!官僚!懂個屁的打仗!”
他低聲咒罵著,額角那道擦傷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猙獰。
“就知道把人往堡壘里填!填進去當肉盾!”
沈康將背上依舊沉默、只是緊緊抓著他衣領的小女孩小心地放下來,交給旁邊一個萬國商團的紅十字會女護士。
那護士看著孩子臟兮兮的小臉和空洞的眼神,眼中流露出憐憫,用生硬的中文柔聲安慰著。
沈康這才騰出手,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汗,湊到我和姚舒揚身邊,眼睛依舊死死盯著對岸。
“排長,陳班長,咱們真不進去?謝團副他們在里面呢!”
“進去?”
我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
“沈康,你看那倉庫,像什么?”
沈康茫然地順著我的目光望去。
巨大的倉庫在火光和探照燈的光影下,輪廓分明。
“像棺材。”
我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冰冷得像一塊鐵。
“釘在那里,吸引所有鬼子的炮彈和子彈。里面的兄弟是英雄,是骨頭最硬的釘子!但我們這點人進去,不是釘子,是棺材板上多釘?shù)囊活w釘,除了讓鬼子多費幾顆子彈,還能做什么?”
我頓了頓,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沈康年輕而充滿憤怒的臉龐,又看向姚舒揚。
“釘子要扎進肉里,扎進鬼子的喉嚨眼!讓他們痛,讓他們流血!讓他們知道,堡壘外面,還有毒蛇盯著他們!讓他們睡覺都得睜一只眼!”
姚舒揚停止了擦槍的動作,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屬于老兵的兇光。
“我,你說!怎么干?老子聽你的!這口氣,老子咽不下!”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qū)Π赌瞧诎蹬c火光交織的廢墟迷宮。
記憶的碎片在前世的潰退路上翻涌,結(jié)合眼前的地形和日軍的部署,一個極其危險卻又充滿致命誘惑的計劃在腦中迅速成型。
我需要人!需要最兇狠、最不怕死的狼!
“挑人!”
我咬著牙,掙扎著用右手拄著工兵鏟站直身體,聲音斬釘截鐵。
“沈康!你算一個!張排長!還有…”
我的目光銳利地掃過碼頭上或坐或躺、驚魂未定的殘兵,最終落在工兵連長金國強和他身邊兩個眼神依舊帶著精悍和警惕的老工兵身上。
“金連長!還有你這兩個兄弟!敢不敢跟我再鉆回那片地獄?去當扎在鬼子腳底板上的釘子?”
金國強正用一塊油布仔細擦拭著他那把沾著敵人血跡的工兵鏟,聞言猛地抬起頭。
那張如同巖石般粗糙的四方臉上,沒有任何猶豫,只有一種被壓抑的、渴望復仇的兇悍。
“有啥不敢?工兵營的兄弟不能白死!鉆洞爬溝是咱老本行!陳班長,你說去哪,咱就去哪!豁出這條命,也得從鬼子身上咬塊肉下來!”
他身邊那兩個老工兵也默默點頭,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眼神堅定。
“好!”
我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還有…田超超!老班長!還能動嗎?”
角落里,一直佝僂著身體劇烈咳嗽的老班長田超超掙扎著抬起頭,渾濁的老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對岸燃燒的閘北,猛地吐出一口帶血的濃痰。
拄著槍掙扎著站起,聲音嘶啞卻帶著狠勁。
“咳咳…死不了!殺鬼子…算老子一個!這把老骨頭…還能聽個響!”
很快,一支由我、姚舒揚、沈康、金國強、金國強的兩個工兵(一個叫金凱強,一個叫老郎)、老班長田超超組成的八人小隊,在租界衛(wèi)兵驚疑不定的目光和那個金絲眼鏡校官陰沉著臉卻無可奈何的注視下,重新鉆出了鐵絲網(wǎng)的缺口。
再次融入了對岸那片被死亡籠罩的廢墟陰影之中。
沈康背上,重新背起了那個沉默的小女孩——老兵用僅存的右臂,死死摟著孩子,留在了相對“安全”的租界醫(yī)療點。
斷了胳膊的老兵那渾濁的老眼望著我們等人消失的方向,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仿佛在祈禱。
重新踏入閘北的廢墟,濃烈的焦糊味、血腥味和尸體腐敗的氣息瞬間包裹了我們。
每一步都踏在滾燙的余燼、破碎的磚石和說不清的粘稠物上。
倒塌的墻壁、扭曲的鋼筋、燃燒的房梁構(gòu)成了詭異的、不斷變化的迷宮。
遠處四行倉庫方向的槍聲似乎更加密集了,曳光彈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夜空中交織穿梭。日軍的探照燈光柱不時掃過廢墟,如同死神的鐮刀。
我強忍著左臂的劇痛和眩暈,強迫自己集中全部精神。
憑借著前世潰退路上對這片區(qū)域的模糊記憶,結(jié)合眼前的地形和日軍火力點的分布,在腦海中飛快地繪制著路線圖。
避開大路,專挑廢墟深處、下水道暗渠、甚至需要攀爬翻越的斷墻。
金國強和金凱強、老郎三個工兵成了開路尖兵,他們對復雜地形有著驚人的適應力,動作迅捷而無聲,如同在自家后院般熟悉。
手中的工兵鏟既是工具,也是隨時可以劈開敵人頭顱的兇器。
“停!”
走在最前面的金國強猛地蹲下,舉起拳頭。
小隊瞬間凝固在一堵半塌的、被火焰熏得漆黑的墻壁陰影里。
前方不遠處,一條相對寬闊的、曾經(jīng)可能是小商業(yè)街的廢墟上,傳來一陣不同于槍炮的、沉悶而短促的轟鳴!
“咚——!”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穿透力!緊接著,是炮彈撕裂空氣的尖嘯!
“轟——!”
一聲巨大的爆炸在四行倉庫方向響起!火光瞬間映紅了那片天空!爆炸的沖擊波即使隔著這么遠,也能清晰地感覺到地面的震動!
“是炮!”
姚舒揚臉色劇變,壓低聲音。
“鬼子在轟倉庫!”
“咚——!”
“轟——!”
又是一聲沉悶的發(fā)射轟鳴,緊接著是炮彈落地的爆炸!間隔很短,炮擊相當有節(jié)奏!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這炮聲…這威力…不是普通的迫擊炮!是直瞄火炮!92式步兵炮!
我的前世記憶碎片瞬間翻涌!
這種70毫米口徑的步兵炮,射程近,威力大,尤其是其低矮的外形和可以拆卸的特性,極其適合在復雜的城市巷戰(zhàn)中抵近直射!是攻堅堡壘的利器!
四行倉庫那堅固的磚墻和臨時加固的工事,面對這種抵近的直射炮火,絕對撐不了太久!
必須找到它!摧毀它!
“沈康!”
我低吼一聲。
“上那棟炸塌一半的二樓!看看炮擊的閃光位置!快!”
沈康如同靈貓般竄出,利用斷墻和瓦礫堆的掩護,飛快地攀上旁邊一棟搖搖欲墜的、只剩下骨架的樓房殘骸。
他小心翼翼地匍匐到一處相對完好的樓板邊緣,探出一點頭,朝著炮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夜視望遠鏡在羅店就丟了,只能靠肉眼。
沈康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四行倉庫西南方向那片被濃煙和黑暗籠罩的區(qū)域。
“咚——!”
又一聲沉悶的炮彈出膛聲!這一次,在炮彈尖嘯聲響起前的瞬間,沈康清晰地捕捉到了黑暗中一閃而逝的、橘紅色的炮口焰!
位置就在倉庫西南方向,大約四五百米外,一片被炸成平地的街區(qū)邊緣!
炮口焰閃爍的位置,隱約可見幾個低矮的、利用房屋地基和巨大混凝土塊構(gòu)筑的臨時掩體!
“看到了!”
沈康滑下樓,聲音帶著激動和急切。
“西南邊!大概四百多米!挨著那片被炸平的房子!有掩體!閃了一下就沒了!火光不大!”
“92步兵炮!”
我?guī)缀趿⒖檀_認!只有這種炮才有如此低矮的炮口焰和沉悶的發(fā)射聲!它肯定被精心偽裝在廢墟掩體里,只露出炮管!專門用來敲四行倉庫的“硬核桃”!
“狗日的!藏得夠陰!”
金國強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眼中兇光畢露。
“能摸過去嗎?”
姚舒揚急切地問,看向我和金國強。
我腦中飛速運轉(zhuǎn)。
四百多米,中間隔著大片的開闊廢墟地帶,還有日軍的巡邏隊和外圍警戒哨。
強攻就是送死。
唯一的路徑…我的目光落在地面上幾塊松動、被爆炸掀開的下水道井蓋,以及旁邊一條早已干涸、被瓦礫半堵塞的臭水溝渠上。
前世潰退時,我記得這一帶的下水道系統(tǒng)四通八達…
“走下面!”
我指向那個黑黢黢的下水道入口,聲音斬釘截鐵。
“金連長!看你的了!”
金國強二話不說,帶著金凱強和老郎就撲到了井口邊。
三人動作麻利地掀開沉重的鑄鐵井蓋,一股濃烈的惡臭混合著沼氣撲面而來。
金國強掏出一個小小的、用油紙包著的簡易火折子,這是88是工兵營的常備裝備,晃燃了,湊近洞口試探了一下空氣,又迅速熄滅。
“有氣!能下!”
金國強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
“老郎,頭前開路!金凱強,你斷后!陳班長,姚排長,跟緊我們!”
他率先抓著銹蝕的鐵梯,敏捷地滑入了黑暗腥臭的下水道中。
隨后我們這支小隊依次滑入。
下水道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只有上方井口透下的一點微弱天光。
腳下是粘稠滑膩的污泥,混雜著各種難以形容的腐爛物,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惡臭。
空氣污濁悶熱,沼氣混合著尸臭,刺激得人眼睛流淚,喉嚨發(fā)癢。
狹窄的管道僅容一人彎腰通過,冰冷的、布滿滑膩苔蘚的墻壁不時蹭到身體。
黑暗中,只有粗重的喘息聲和腳踩在污泥里發(fā)出的“噗嘰”聲。
金國強、金凱強和老郎三人如同黑暗中的鼴鼠,憑借著工兵對地下結(jié)構(gòu)的本能和微弱的觸感,在錯綜復雜、岔道眾多的管道中快速而準確地穿行。
我緊跟在金國強后面,左臂的傷口在每一次彎腰和碰撞中都傳來鉆心的劇痛,眩暈感一陣陣襲來,我咬緊牙關(guān),強迫自己跟上。
不知爬行了多久,也許十幾分鐘,也許更久。
前方帶路的金國強突然停下,示意噤聲。他側(cè)耳貼在冰冷的管壁上,仔細傾聽著。上方隱隱傳來了模糊的日語交談聲和皮靴走動的聲音!還有金屬工具碰撞的輕微聲響!
“上面…就是炮位附近!”
金國強用幾乎聽不見的氣音說道。他摸索著找到了一個向上的、被雜物半堵塞的維修豎井口。豎井壁上殘留著銹蝕的鋼筋爬梯。
金國強示意金凱強和老郎警戒后方,自己則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沿著爬梯向上攀去。
他小心翼翼地頂開一塊松動的、覆蓋在豎井口的水泥預制板碎片,露出一道狹窄的縫隙。
一股相對新鮮的、帶著硝煙味的空氣涌了進來,同時涌入的,還有更加清晰的日語交談聲!
金國強透過縫隙,謹慎地向外觀察了幾秒,隨即迅速縮回頭,滑了下來,臉上帶著激動和凝重,對著下面的我和姚舒揚,用極低的氣音快速說道。
“就在上面!一個小院子!挨著炸塌的院墻!兩門92炮!一門正對著倉庫打!另一門在裝彈!鬼子有十幾個!有機槍!有掩體!戒備很嚴!豎井口在院子角落的雜物堆后面!位置還行!”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找到了!
我深吸一口污濁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兩門炮!十幾個鬼子!戒備森嚴!強攻是找死!只能偷襲!
目標——摧毀火炮!尤其是那門正在射擊的!
我腦中瞬間制定了極其冒險的計劃。
我看向金國強和沈康,又指了指上面,做了幾個極其隱蔽的手勢——目標:炮!手榴彈!掩護!
金國強和沈康心領神會,眼中爆發(fā)出駭人的兇光,用力點了點頭。
“姚排長,老班長!”
我轉(zhuǎn)向姚舒揚和田超超。
“你們帶金凱強老郎,留在這里!準備接應!聽到爆炸,立刻朝鬼子可能增援的方向打!制造混亂!吸引火力!”
“明白!”
姚舒揚握緊了駁殼槍。
“咳咳…放心…”
田超超拄著槍,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行動!沒有猶豫的時間!炮擊的轟鳴如同催命的鼓點!
金國強再次敏捷地攀上爬梯,無聲地頂開了那塊預制板碎片。
沈康緊隨其后,手中緊握著兩顆已經(jīng)旋開后蓋、拉環(huán)套在手指上的邊區(qū)造木柄手榴彈!我強忍著眩暈和劇痛,跟在沈康后面,右手緊握著那把磨得锃亮、鏟刃上凝結(jié)著血塊的工兵鏟!
三人如同鬼魅般,從陰暗腥臭的下水道,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地面那個充滿死亡氣息的炮兵陣地。
這是一個被炸塌了半邊圍墻的小院。原本的房屋早已化為瓦礫,地面上布滿了巨大的彈坑。
院子中央,兩門低矮的92式70毫米步兵炮,匍匐在利用巨大混凝土塊和沙袋壘砌的簡易掩體后面。其中一門炮口還殘留著發(fā)射后的青煙,炮管微微發(fā)紅,炮盾上反射著冰冷的幽光。
幾個日軍炮兵正圍在另一門炮旁,快速而熟練地裝填著下一發(fā)炮彈。炮長模樣的軍曹站在掩體后,舉著望遠鏡觀察著四行倉庫方向,不時發(fā)出短促的修正指令。
距離他們爬出來的豎井口,只有不到二十米!中間隔著幾堆炸塌的磚石和扭曲的家具殘骸,形成了一些天然的遮蔽物。
豎井口位于院子一個相對陰暗的角落,被一堆破麻袋和爛木頭半掩著。
七八個負責警戒的日軍步兵,端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槍,在院子邊緣和殘存的斷墻后警惕地巡邏著。一挺歪把子機槍架設在院子入口處的一個沙袋掩體后,槍口指向外面。
探照燈的光柱不時掃過遠處的天空,卻無法照亮這個被精心選擇在廢墟深處的炮兵陣地。只有炮彈發(fā)射瞬間的橘紅火光和炮管冷卻時散發(fā)的微光,在黑暗中勾勒出猙獰的輪廓。
我緊貼著冰冷的磚石殘骸,布滿血絲的眼睛快速掃過整個陣地。
目標:那門剛剛完成射擊、炮管還發(fā)紅的92炮!
它的炮盾!那是相對薄弱的環(huán)節(jié)!也是手榴彈能造成最大破壞的位置!沈康手中的手榴彈,必須準確地從炮盾上方投進去!
機會只有一次!必須快!必須準!
我對著金國強和沈康,極其隱蔽地做了最后的攻擊手勢——目標:熱炮!上!
金國強如同蓄勢待發(fā)的獵豹,猛地從掩體后竄出!
他沒有沖向火炮,而是撲向了離豎井口最近的一個在斷墻后抽煙、背對著他們的日軍哨兵!動作快如閃電,無聲無息!手中的工兵鏟在黑暗中劃出一道死亡的弧線!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鋒利的鏟刃精準無比地劈斷了那日軍哨兵的脖頸!頭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斜下去,身體無聲地軟倒!金國強一把扶住倒下的尸體,輕輕放倒,整個過程快得如同鬼魅!
這細微的動靜,在炮彈裝填的金屬碰撞和日軍軍曹的指令聲中,并未引起太大注意。
但沈康卻抓住了這瞬間的機會!在金國強動手的同時,他如同離弦之箭,猛地從藏身處躍出!借著幾堆瓦礫的掩護,壓低身形,以驚人的速度朝著那門炮管發(fā)紅的92炮猛沖過去!手中的兩顆手榴彈,引線已經(jīng)嗤嗤冒著白煙!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敵襲——!”
終于,一個面向沈康方向的日軍機槍手發(fā)現(xiàn)了這個突然從黑暗中竄出的身影!驚恐的尖叫聲瞬間撕裂了炮兵陣地的“秩序”!
“噠噠噠——!”
歪把子機槍噴吐出火舌!子彈如同毒蛇般追咬著沈康的身影!
沈康爆發(fā)出野獸般的怒吼,將身體的速度提升到極限!他猛地一個魚躍前撲!身體狠狠砸在冰冷的地面上,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掃射過來的子彈!子彈打在他身后的瓦礫堆上,濺起點點火星!他顧不得疼痛,連滾帶爬地繼續(xù)前沖!手中嗤嗤冒煙的手榴彈,如同燒紅的烙鐵!
“八嘎!殺了他!”
炮長軍曹氣急敗壞地拔出指揮刀,指向沈康!
周圍的日軍炮兵和警戒步兵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慌亂地去抓身邊的步槍!
晚了!
沈康已經(jīng)沖到了距離那門92炮不足五米的地方!他甚至能感受到炮管散發(fā)出的灼人熱浪!他猛地從地上彈起!
用盡全身力氣,如同投擲標槍般,將手中那兩顆嗤嗤作響、即將爆炸的手榴彈,朝著92炮那低矮的炮盾上方,狠狠地、精準地拋投了過去!
手榴彈在空中劃過兩道死亡的弧線!
“手榴彈——!”
日軍炮兵的尖叫充滿了絕望!
就在手榴彈即將越過炮盾上沿,落入炮位內(nèi)部的瞬間!
“砰!砰!”
兩聲清脆的槍響幾乎同時響起!是那個反應最快的日軍炮長軍曹!他放棄了指揮刀,閃電般拔出了腰間的南部十四式手槍,朝著空中的手榴彈連開兩槍!
第一顆手榴彈被子彈擊中,凌空改變了方向,斜斜地飛了出去!第二顆手榴彈也被子彈擦了一下,軌跡偏移!
“轟——!”
第一顆被擊飛的手榴彈在距離炮位幾米外的空地上猛烈爆炸!
火光和氣浪掀翻了兩個沖過來的日軍步兵!
而第二顆被擦中的手榴彈,雖然軌跡偏移,卻依舊帶著致命的慣性,重重地砸在了92炮炮盾的正面邊緣!然后,在爆炸前的最后一瞬,順著炮盾的弧度,滾落下來!
“轟——!!!”
第二聲爆炸緊跟著響起!火光瞬間吞噬了92炮炮盾下方的區(qū)域!爆炸的氣浪夾雜著致命的破片和滾燙的金屬碎片,如同死神的鐮刀,橫掃過炮位周圍!
“呃啊——!”
凄厲的慘嚎瞬間響起!幾個正在裝填另一門炮的日軍炮兵被破片擊中,慘叫著栽倒在地!
滾燙的破片和爆炸的沖擊波,也狠狠撞擊在92炮的炮身和炮盾上!堅固的炮盾被炸得凹陷變形,連接處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炮身劇烈地晃動了一下!雖然沒有被徹底摧毀,但顯然受到了重創(chuàng)!炮管也被破片劃出了深深的凹痕!
“沈康——!”
我在金國強動手的同時,也如同獵豹般撲向了另一名被爆炸吸引注意力的日軍哨兵!工兵鏟帶著刻骨的仇恨狠狠劈下!解決掉哨兵的瞬間,我就看到了沈康投彈被阻和手榴彈未能完全奏效的一幕!我目眥欲裂!
沈康暴露了!
“殺了他!殺了他!”
日軍軍曹躲過了爆炸,狀若瘋狂地指著還趴在地上的沈康嘶吼!
幸存的日軍士兵紛紛調(diào)轉(zhuǎn)槍口!
沈康剛從爆炸的震蕩中抬起頭,就看到幾支黑洞洞的槍口和閃著寒光的刺刀,從硝煙中朝著他猛撲過來!
死神,近在咫尺!
“操你姥姥——!”
沈康眼中爆發(fā)出絕望的瘋狂!他猛地從地上躍起,不退反進,如同發(fā)狂的野牛,朝著最近的一個日軍士兵狠狠撞了過去!同時,他拔出了腰間的刺刀!
“砰!”
一聲槍響!沈康身體猛地一顫!左肩爆開一團血花!巨大的沖擊力讓他一個趔趄!但他沖勢不減,借著慣性,狠狠撞進了那個日軍士兵的懷里!手中的刺刀順勢捅進了對方的腹部!
“噗嗤!”
溫熱的鮮血噴濺了沈康一臉!
“八嘎!”
旁邊的日軍士兵挺著刺刀狠狠捅來!
沈康被撞得和懷里的日軍士兵一起翻滾在地,刺刀擦著他的肋部劃過,帶出一道血槽!劇痛讓他眼前發(fā)黑!更多的刺刀和槍口圍了上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轟!轟!轟!”
院子入口處和側(cè)翼的廢墟里,猛地爆發(fā)出幾聲劇烈的爆炸!火光沖天!
是姚舒揚、田超超和金凱強、老郎他們,按照計劃發(fā)動了佯攻!他們用手榴彈和步槍,猛烈襲擊了日軍可能增援的方向和側(cè)翼的警戒哨!
突如其來的側(cè)后襲擊,讓院子里的日軍瞬間陷入了混亂!
圍向沈康的士兵下意識地回頭張望!
“沈康!趴下——!”
我的嘶吼如同受傷頭狼的嚎叫,穿透了爆炸的轟鳴!
我整個人如同出膛的炮彈,從藏身處猛撲而出!
目標不是日軍士兵,而是那門被炸傷、炮管還在發(fā)紅的92炮!
我右手緊握的工兵鏟,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冰冷的死亡弧線,帶著全身的力量和刻骨的仇恨,狠狠劈向炮盾下方、剛才手榴彈炸出的那個凹陷變形的連接處!
“鐺——!!!”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巨響!火花四濺!
我感覺虎口瞬間崩裂!
巨大的反震力順著鏟柄傳來,震得他整條我臂都失去了知覺!
左臂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眼前陣陣發(fā)黑!
但那把磨得極其鋒利的工兵鏟鏟刃,帶著我全身的沖力和重量,如同熱刀切黃油般,硬生生地楔進了炮盾與炮身連接處那被爆炸震松、變形的縫隙里!深入數(shù)寸!
“給老子——開——!”
我喉嚨里爆發(fā)出非人的嘶吼!雙腳死死蹬住地面,身體如同拉滿的弓弦,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工兵鏟的鏟柄上,狠狠向下撬動!
“嘎吱——吱呀——!”
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斷裂聲響起!
那面重達數(shù)百斤的炮盾,在我這亡命一撬之下,竟然硬生生地從連接處被撬開了一個更大的豁口!
沉重的炮盾向一側(cè)歪斜過去,露出了后面脆弱的炮閂和復進機構(gòu)!
機會!
“沈康!手榴彈——!”
我用盡最后的力氣嘶吼,聲音已經(jīng)變形!
剛從地上掙扎爬起的沈康,左肩血流如注,肋部的傷口也火辣辣地疼。
但看到我那亡命一撬露出的炮閂,他眼中瞬間爆發(fā)出駭人的光芒!他猛地從腰間拔出最后一顆、也是唯一一顆邊區(qū)造木柄手榴彈!用牙狠狠咬掉后蓋!拉環(huán)瞬間套上手指!他甚至來不及旋開木柄底部擴大殺傷的蓋子!
“去死吧——!”
沈康用盡全身力氣,如同投擲標槍,將那顆嗤嗤冒煙的手榴彈,朝著被我撬開的炮盾豁口,狠狠地、精準地塞了進去!手榴彈順著豁口,滾入了炮盾內(nèi)部,滾到了那門92式步兵炮最核心、最脆弱的炮閂旁邊!
“不——!”
日軍炮長軍曹發(fā)出了絕望到極致的嘶嚎!他瘋了一樣撲向火炮!
晚了!
“轟——!!!”
一聲遠比之前更加沉悶、更加恐怖的爆炸,猛地從92式步兵炮的炮盾內(nèi)部炸開!火光如同壓抑已久的火山,瞬間從炮盾的縫隙和豁口中噴涌而出!整個炮身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猛地向上跳起!炮管瞬間扭曲成一個怪異的角度!炮盾被徹底撕裂!無數(shù)的金屬碎片、扭曲的零件、滾燙的炮閂碎片,如同天女散花般朝著四面八方瘋狂濺射!
“噗噗噗噗——!”
“呃啊啊啊——!”
離得最近的幾個日軍炮兵,包括那個撲到一半的炮長軍曹,瞬間被這毀滅性的爆炸撕成了碎片!身體如同破布娃娃般被氣浪狠狠掀飛出去!
殘肢斷臂混合著滾燙的金屬碎片,雨點般落下!
爆炸的氣浪如同實質(zhì)的鐵墻,狠狠撞在離炮位最近的我身上!
我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被狠狠拋飛出去!后背重重撞在院子角落的磚石堆上!眼前瞬間被爆炸的火光和濃煙填滿!巨大的轟鳴讓他雙耳瞬間失聰!整個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白噪!左臂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溫熱的液體洶涌而出,意識如同風中殘燭,瞬間被巨大的沖擊撲滅!
沈康也被爆炸的氣浪掀翻在地,滾燙的金屬碎片擦著他的頭皮飛過,帶起一溜血痕!
他掙扎著抬起頭,耳朵里嗡嗡作響,只看到那門92炮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一堆扭曲燃燒的廢鐵!火光沖天!
“撤——!”
金國強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沈康身邊,一把將他拽起!另一只手則拖起昏迷不醒、左臂血流如注的我!
他朝著豎井口方向嘶吼,聲音在巨大的耳鳴中顯得模糊不清。
姚舒揚、田超超和金凱強、老郎也從佯攻位置沖了過來,手中的武器朝著混亂中的日軍猛烈開火,掩護撤退!
“八嘎牙路——!”
幸存的日軍士兵從巨大的爆炸震撼中回過神來,發(fā)出瘋狂的嘶吼,子彈如同雨點般追射過來!
小隊連拖帶拽,扛著昏迷的我,如同喪家之犬,連滾爬爬地撲向那個散發(fā)著惡臭的豎井口!金國強和老郎率先滑了下去!姚舒揚和沈康合力將我塞進豎井!田超超和金凱強一邊朝著追兵瘋狂射擊,一邊倒退著滑入豎井!
“當啷!”
沉重的鑄鐵井蓋被最后下來的金凱強猛地拉上、蓋嚴!隔絕了地面上瘋狂的槍聲、日軍的嚎叫和那門92炮燃燒的沖天火光!
黑暗!腥臭!死寂!只有豎井里粗重如同風箱的喘息聲,和粘稠污泥被攪動的噗嘰聲。
黑暗中,金國強摸索著撕下自己相對干凈的里衣布條,死死捆扎住我左臂那再次崩裂、血流如注的傷口。沈康癱坐在冰冷的污泥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左肩和肋部的傷口火辣辣地疼,耳朵里依舊嗡嗡作響。
姚舒揚靠在冰冷的管壁上,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胸口的悶痛。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污泥,布滿血絲的眼睛在絕對的黑暗中,仿佛依舊能看到剛才那毀滅性爆炸的火光。
“值了…”
姚舒揚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虛脫和一絲冰冷的快意。
“狗日的一門炮…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