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心臟的節拍。

傳送的眩暈感比前兩次更強烈。

顧星瀾落地時踉蹌了兩步，手掌撐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才勉強穩住身形。鼻腔里充斥著機油和鐵銹混合的刺鼻氣味，耳邊是永不停歇的“咔嗒”聲，像是有無數齒輪在同步轉動。

他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圓柱形空間。

穹頂高得望不見頂，只有無數根金屬管道縱橫交錯，管道里流淌著暗紅色的液體，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粘稠的光澤。空間四周立著十二根金屬柱，每根柱子上都嵌著一塊顯示屏，屏幕上跳動著復雜的數據流，偶爾閃過一行行龍國文字。

“環境分析：金屬結構，封閉空間，持續機械運轉聲，疑似大型機械裝置內部。”顧星瀾站起身，拍了拍掌心的灰塵，目光落在手腕的手環上。

新的規則已經刷新，依舊是三條：

1.?每小時整點，機械心臟會跳動一次，此時需遠離所有紅色管道。

2.?不要回應任何顯示屏上的文字對話。

3.?當聽到“咔噠”聲突然停止時，必須找到刻有龍紋的齒輪并握住它。

“機械心臟？”顧星瀾抬頭望向空間中央。那里懸浮著一個巨大的金屬球體，直徑約十米，表面覆蓋著層層疊疊的齒輪，每秒鐘都在高速轉動，發出規律的“咔嗒”聲——這聲音正是整個空間的背景音來源。

金屬球體的側面有一道巨大的裂縫，暗紅色的液體正從裂縫中緩緩滲出，順著連接球體的管道流淌，與他剛才看到的紅色管道融為一體。

“那就是機械心臟。”他迅速做出判斷，同時注意到球體表面的齒輪上刻著各種符號，其中有一個齒輪的邊緣，隱約能看到龍國國徽的輪廓。

規則三提到的“刻有龍紋的齒輪”，很可能就在那里。

顧星瀾沿著金屬管道之間的縫隙緩步移動，盡量避開那些流淌著暗紅色液體的紅色管道。他發現這些管道的溫度很高，靠近時能感覺到明顯的灼熱感，像是在輸送某種高溫流體。

“規則一：機械心臟跳動時遠離紅色管道。”他推測，“跳動時管道可能會噴發液體，或者釋放高溫。”

走到一根金屬柱旁時，顯示屏突然亮起，上面跳出一行綠色的文字：

“檢測到龍國選手生命體征，是否需要基礎補給？”

顧星瀾的腳步沒有停頓。規則二明確要求不能回應任何顯示屏上的文字對話，無論是口頭回應還是肢體動作，都可能觸發未知的危險。

但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屏幕，注意到文字的字體與龍國規則管理局的內部文件字體完全一致——這絕非巧合。

“副本在模擬熟悉的環境，試圖降低警惕性。”他在心里默念，同時加快了腳步。

經過第二根金屬柱時，顯示屏也亮了，這次跳出的是一行黃色文字：

“734號選手的遺物已收錄，是否查看？”

顧星瀾的心跳漏了一拍。734號的遺物？但他依舊沒有停下，甚至沒有轉頭看屏幕一眼。在規則怪談里，任何與“遺物”相關的信息都可能是陷阱，尤其是當它以你恰好關心的形式出現時。

然而，當他經過第三根金屬柱時，顯示屏上的文字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屏幕上是一張照片。

照片里是年輕的顧星瀾和母親在實驗室的合影，那時他才十歲，穿著小小的白大褂，手里拿著一支試管，母親站在他身后，笑得溫柔。照片下方有一行紅色的文字：

“想知道她在第幾層嗎？觸碰屏幕即可獲取坐標。”

顧星瀾的指尖微微顫抖。

母親的下落是他參加規則怪談的唯一目的，這個誘惑幾乎難以抗拒。他甚至能感覺到屏幕在散發著微弱的熱量，像是在邀請他伸手觸碰。

“心理學上的‘誘餌效應’。”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用最渴望的信息作為誘餌，打破規則的懲罰往往與渴望的程度成正比。”

他轉身離開，背后的顯示屏突然發出刺耳的電流聲，照片開始扭曲，母親的笑容變成了詭異的獰笑，紅色的文字不斷閃爍：

“你會后悔的——”

顧星瀾沒有回頭。他知道，一旦回頭，就會落入規則的陷阱。

繼續往前走，他發現越靠近中央的機械心臟，齒輪轉動的聲音就越響亮，空氣的溫度也越高。有些金屬管道已經開始發燙，表面泛起暗紅色的光澤，像是被燒紅的烙鐵。

“距離整點還有十五分鐘。”顧星瀾看了眼手環上的時間，“機械心臟第一次跳動即將開始，需要找到安全區域。”

他環顧四周，發現空間的角落里有幾個金屬制成的隔間，隔間的門是透明的防彈玻璃，上面貼著“緊急避難”的標識。

“避難隔間應該是安全的。”他朝著最近的一個隔間走去，途中經過第七根金屬柱。

這根柱子上的顯示屏沒有亮，但柱體上刻著一些奇怪的符號，與鏡像回廊里的∞符號有些相似，只是線條更復雜，像是某種電路圖。

顧星瀾伸手摸了摸符號，指尖傳來輕微的震動，與機械心臟的轉動頻率完全一致。

“這些符號在傳遞能量。”他心中一動，“金屬柱是機械心臟的能量傳導裝置？”

就在這時，手環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的時間開始倒計時：

“10，9，8……”

機械心臟的跳動要開始了。

顧星瀾不再猶豫，加快腳步沖進避難隔間，反手關上玻璃門。

“3，2，1——”

倒計時結束的瞬間，中央的金屬球體突然劇烈膨脹，表面的齒輪轉速飆升，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緊接著，“咚”的一聲巨響，整個空間都在震顫，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巨手在敲擊地面。

這就是機械心臟的跳動。

顧星瀾透過玻璃門看到，所有紅色管道都在劇烈蠕動，像是活過來的蛇。管道表面的溫度急劇升高，暗紅色的液體開始沸騰，冒出大量的蒸汽。有些管道因為壓力過大而破裂，滾燙的液體噴濺出來，落在金屬地板上，發出“滋滋”的聲響，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果然會噴發。”他心有余悸，如果剛才沒有及時進入隔間，現在恐怕已經被高溫液體腐蝕了。

機械心臟的跳動持續了整整一分鐘才逐漸平息，金屬球體恢復了之前的大小，紅色管道也停止了蠕動，但破裂的管道依舊在不斷滲出液體，在地面上匯成一條條暗紅色的小溪。

顧星瀾打開玻璃門，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他注意到，那些破裂的管道附近，地面上的金屬紋路變得異常清晰，像是電路板上的導線，正朝著中央的機械心臟匯聚。

“這些液體是導電的。”他立刻意識到，“機械心臟的能量通過液體傳導到整個空間，一旦接觸，后果不堪設想。”

他繞開那些暗紅色的小溪，繼續朝著機械心臟靠近。現在他離金屬球體只有不到十米的距離，能夠清晰地看到表面齒輪上的符號。

刻有龍國國徽的齒輪就在球體的正下方，直徑約半米，上面的龍紋清晰可見，與他手環上的圖案完全一致。

“規則三：咔嗒聲停止時，必須握住它。”顧星瀾盯著那枚齒輪，“但咔嗒聲是機械心臟轉動的聲音，它為什么會停止？”

就在這時，所有的顯示屏突然同時亮起，屏幕上不再是文字，而是一片雪花狀的干擾信號，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中央的機械心臟轉速開始下降，“咔嗒”聲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輕。

顧星瀾的心跳瞬間加速。

咔嗒聲要停止了？

他立刻朝著那枚刻有龍紋的齒輪沖去。腳下的金屬地板因為液體的腐蝕而變得凹凸不平，他幾次差點滑倒，但都憑借著敏捷的身手穩住了身形。

距離齒輪還有三米時，最后一聲“咔嗒”聲落下。

整個空間陷入了死寂。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包括顯示屏的電流聲，管道里液體流動的聲音，甚至連他自己的心跳聲都聽不見。世界安靜得可怕，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聲音。

顧星瀾知道，現在必須立刻握住那枚齒輪。

他伸出手，指尖即將觸碰到齒輪的瞬間，齒輪突然開始反向轉動，表面的龍紋亮起紅光，像是活過來的血龍。

與此同時，他身后傳來一陣冰冷的氣息，像是有人對著他的后頸吹氣。

顧星瀾沒有回頭。他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他身后形成了，那東西的輪廓與他極其相似，甚至能聽到對方模仿他呼吸的聲音。

“鏡像的延續。”他心中了然，“第三層的危險，是來自‘另一個自己’的模仿。”

他猛地握住齒輪。

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齒輪的反向轉動突然停止，表面的紅光也隨之熄滅。

身后的氣息瞬間消失，死寂的空間里重新響起“咔嗒”聲，機械心臟恢復了轉動，顯示屏上的雪花信號也消失了，重新開始跳動數據流。

一切似乎都恢復了正常。

但顧星瀾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紅色的印記，形狀與那枚齒輪上的龍紋一模一樣，像是被烙鐵燙過一樣，隱隱作痛。

手環再次震動，投影出一行新的文字：

“機械心臟同步率10%，請找到剩余的九枚龍紋齒輪。”

顧星瀾愣住了。

剩余的九枚？

他抬頭看向機械心臟，發現球體表面的其他齒輪上，也開始浮現出模糊的龍紋，只是這些龍紋都是灰色的，像是還未激活。

“原來不是只有一枚。”他皺起眉頭，“第三層的通關條件，是激活所有十枚龍紋齒輪？”

就在這時，第七根金屬柱突然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柱體上的符號全部亮起，組成一個完整的電路圖。顧星瀾注意到，電路圖的末端連接著一個小小的箭頭，指向機械心臟內部。

“齒輪在機械心臟的內部？”他心中一動，“這意味著我必須進入金屬球體里面？”

他看向機械心臟側面的巨大裂縫，裂縫里漆黑一片，隱約能看到更多的齒輪和管道，像是怪物的喉嚨。

手環上的時間顯示，距離下一次機械心臟跳動還有五十分鐘。

顧星瀾握緊了掌心的龍紋印記，那里的疼痛越來越清晰，像是在提醒他時間緊迫。

“看來，必須進去一趟了。”

他深吸一口氣，朝著那道巨大的裂縫走去。裂縫里的空氣更加灼熱，暗紅色的液體從裂縫邊緣滴落，在地面上腐蝕出一個個深不見底的小洞。

當他的半個身子探入裂縫時，身后的顯示屏突然再次亮起，這一次，屏幕上只有一行綠色的文字：

“小心‘回響’，它們會模仿你的一切，包括思維。”

顧星瀾的腳步頓了頓。

回響？

是指剛才那個模仿他的東西嗎？

他沒有時間細想，身體已經完全進入了機械心臟的內部。

迎接他的，是更加密集的齒輪和管道，以及一個在齒輪間隙中一閃而過的黑色身影——那身影的動作、姿態，甚至連走路的姿勢，都與他本人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