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雪中送炭!來自省城的包裹!
- 重返1980:我締造了工業帝國
- 空明無間
- 3303字
- 2025-08-28 07:00:00
王科長那輛黑色的上海牌轎車卷起一陣塵土,消失在廠區主路的盡頭。
車走了,但他撂下的那幾句話,卻沒走。
每一個字都死死地釘在七號車間每個人的心口上,冰冷且堅硬。
“沒有合格的壓力表和安全閥,絕對不允許通電啟動!”
“所有后果,你個人承擔!”
這已經不是警告,是最后通牒。
錢衛國這一手釜底抽薪,實在太絕了。
他不在技術上跟你辯論,直接從你腳底下把柴火全給你抱走,順帶還潑上了一盆水。
爐子熄了。
爐膛里那抹振奮人心的橘紅色,已經徹底褪去,只剩下散發著余溫的灰黑,好似一具逐漸冷卻的尸體。
那臺報廢的五百噸水壓機,滿身的鐵銹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在無聲地譏笑著所有人的不自量力。
楊衛東的臉色,比那爐灰還難看。
他蹲在車間門口的臺階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腳下很快就積了一地煙頭。嗆人的煙霧把他整個人都籠罩了起來,也藏不住他眉宇間那股子被逼入絕境的陰沉。
他想幫忙,可王科長搬出來的是“安全生產”這頂天大的帽子。
這是天條,誰碰誰死。
他這個廠長,也扛不住。
張遠和劉明兩個年輕人,徹底蔫了。
他們就像被抽了筋骨,一個抱著膝蓋蹲在墻角,把頭埋進臂彎里;另一個則靠著冰冷的墻壁,用手里那把破扳手,一下,一下,無意識地敲打著水泥地面。
“篤……篤……篤……”
那聲音,沉悶,絕望。
希望這東西,有過一次再被掐滅,比從來沒有過,更讓人想死。
車間里死一樣的寂靜,只有劉全那伙人離開時,壓抑不住的幸災樂禍的笑聲,還隱約從門外傳來,刺得人耳膜生疼。
李赫沒說話。
他依舊站在那臺巨大的水壓機前,手里拿著紙筆,繼續測量著什么,記錄著什么。
他的平靜,跟周圍這種絕望到骨子里的氣氛,格格不入。
可這種平靜,在此刻,再也無法感染任何人。
在絕對的死局面前,任何鎮定都顯得蒼白無力。
就在這股能把人活活憋死的死寂中,一個清脆的自行車鈴聲,由遠及近,猛地刺了進來。
“叮鈴鈴——”
一個穿著綠色郵政制服的郵遞員,騎著一輛二八大杠自行車,停在了七號車間的門口。
他支好車,從后座那個大帆布郵包里,吭哧吭哧地拖出一個沉甸甸的大包裹。
“喂!七號車間是這兒吧?”
郵遞員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哪個是李赫?有你的包裹!省城來的!”
唰!
車間里,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地投向了那個站在門口,滿頭是汗的郵遞員。
還有他手里那個用厚牛皮紙包得嚴嚴實實,用麻繩捆得結結實實的大包裹。
李赫也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他轉過身,看著那個包裹,一直古井無波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
他快步走了過去。
“我就是李赫。”
郵遞員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把他跟廠里傳聞的那個“瘋子”對上了號,把手里的包裹遞了過去。
李赫伸手一接,胳膊猛地往下一沉。
好重。
“這兒,簽個字。”
郵遞員遞過來一個本子和一支磨禿了的鉛筆。
李赫簽下自己的名字,郵遞員撕下回執,跨上自行車,又“叮鈴鈴”地走了。
車間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赫懷里那個大包裹上。
“師傅,這……這是啥玩意兒?”
劉明站了起來,湊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好奇。
張遠也停止了用扳手敲地,伸長了脖子。
楊衛東掐滅了煙頭,也走了過來,他同樣想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誰會從省城給李赫寄來這么一個沉甸甸的東西。
李赫抱著包裹,走到那張相對干凈的工作臺前,小心翼翼地把它放下。
他沒有急著拆。
他先是用袖子,仔仔細細地擦了擦手上的油污。
然后,他才伸手,一圈,一圈,解開那捆得結結實實的麻繩。
麻繩解開,是牛皮紙。
他沿著縫隙,用指甲劃開封口的膠帶,一層,一層,地剝開。
動作很慢,很穩。
仿佛里面裝著的不是什么物件,而是一份沉甸甸的,易碎的希望。
最先露出來的,是幾本厚厚的硬殼書,上面印著一行行看不懂的,鬼畫符一樣的字母。
“這……這寫的啥啊?外國字吧?”張遠瞪大了眼睛。
楊衛東湊近了看,他認得幾個字母,臉色微微一變。
“德文。”
“《粉末冶金與特種陶瓷》……”他念出了封面上那一行相對小一點的,像是副標題的英文。
這幾個字,讓在場的人心里都是一震。
李赫把那幾本厚重的德文期刊放在一邊,繼續從包裹里往外拿東西。
第二個拿出來的,是一個用油紙層層包裹,只有巴掌大小的小包。
包得很仔細,很嚴密。
李赫把它放在桌上,像拆解精密儀器一樣,一層一層地揭開油紙。
油紙剝開,里面是一個小小的玻璃瓶。
瓶子里,裝著半瓶灰白色的,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粉末。
瓶身上,貼著一張小小的白色標簽。
標簽上,是一行用鋼筆寫得清秀工整的字。
高純度α-Si3N4。
楊衛東看不懂那串化學式,但他看到“高純度”三個字,呼吸就不自覺地屏住了。
李赫拿起那個小瓶子,輕輕晃了晃。
瓶子里的粉末,細密,均勻。
五十克。
這可能是此時此刻,整個中國,純度最高的實驗級氮化硅粉末。
現在就這么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
他握著瓶子的手,微微收緊。
包裹里,還有東西。
是一沓厚厚的手稿。
稿紙是省城大學統一發放的那種稿紙,帶著橫格。
上面,寫滿了字。
字跡很清秀,很工整,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認真和專注。
李赫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是蘇婉卿的筆跡。
他翻開第一頁。
《熱等靜壓燒結氮化硅的工藝要點(譯文)》。
他繼續往下翻。
一頁,兩頁,三頁……
厚厚的一沓,全是翻譯。
這些天她又找了幾本有關陶瓷材料的德文期刊,將所有跟氮化硅燒結有關的核心章節,全部翻譯了出來。
那些復雜的專業術語,那些精密的工藝參數,在她筆下,變成了一個個清晰流暢的方塊字。
可以想象,在省城那間小小的屋子里,一個姑娘,伏在燈下,守著一本厚厚的德英詞典,一個詞一個詞地查,一句話一句話地啃。
這需要多少時間。
需要多少心血。
李赫的手指,在那一行行清秀的字跡上,輕輕滑過。
指尖傳來的,是筆墨在紙上留下的,極其輕微的凹痕。
還有一絲,仿佛跨越了時空和距離的,淡淡的墨香。
他胸口那股被王科長、被錢衛國、被這冰冷的現實壓得快要窒息的沉悶,被這股暖意,悄無聲息地融化開了一個角。
在稿紙的最上面,還夾著一封信。
信封上,寫著“李赫同志親啟”。
他抽出信紙。
信紙上,還是那熟悉的筆跡。
“李赫同志:”
“見字如面。不知你那邊一切是否順利。我把這些資料寄給你,希望能對你有些幫助。”
“我把其中關于氮化硅燒結的部分,請教了我的導師,一起翻譯了出來,若有疏漏,還望指正。”
“另外,包裹里那瓶氮化硅粉末,是我拜托我的導師,托了他在BJ鋼鐵研究總院的關系,才輾轉弄到的實驗樣品,一共五十克。老師說,這是目前國內能找到的,純度最高的材料了。希望它能成為你手中那顆‘陶瓷軸承’的起點。”
“你提出的陶瓷軸承方案,我跟導師認真探討過。他說,這個想法很大膽,理論上是可行的,但工藝難度極高,尤其是熱等靜壓設備,是最大的難關。”
“他說,敢在八十年代的中國,在一個地方小廠里,挑戰這個課題的人,要么是瘋子,要么是天才。”
信寫到這里,空了一行。
最后,依舊是那句熟悉的話。
“我們都相信你。”
落款,是蘇婉卿。
李赫捏著那張薄薄的信紙,久久沒有說話。
車間里很安靜。
張遠和劉明兩個徒弟,雖然看不懂信上寫了什么,但他們看得懂李赫的表情。
他們看到,自己這個一向沉穩得有些冷漠的師傅,眼眶,好像有點紅。
他們也看到,李赫那只因為常年接觸機油而顯得有些粗糙的手,正極其珍視地,輕輕撫摸著那封信。
那是一種,捧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的姿態。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兩個年輕人的心里涌動。
他們忽然明白了。
他們的師傅,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有人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持著他,相信著他。
楊衛東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沒有出聲打擾。
他只是默默地又從口袋里摸出煙盒,抽出一根,卻沒有點燃,只是夾在手指間。
他看著那個叫蘇婉卿的姑娘寫下的那句“要么是瘋子,要么是天才”。
他把煙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嘴角,緩緩向上翹起一個弧度。
他楊衛東,賭的,就是一個天才。
李赫小心翼翼地把信紙疊好,重新放回信封,貼身收進了自己上衣的口袋里。
那個位置,緊貼著他的胸口。
然后,他拿起桌上那瓶珍貴的,灰白色的粉末。
理論有了。
資料有了。
最核心的材料,也有了。
虛無縹緲的目標,在這一刻,變得觸手可及。
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這五十克粉末,承載的東西,太重了。
他的視線,緩緩從手中的玻璃瓶上移開,穿過車間里昏暗的空氣,最終,落在了遠處那臺沉默的,銹跡斑斑的鋼鐵巨獸上。
那臺被王科長判了死刑的,五百噸水壓機。
萬事俱備。
可那把最關鍵的,能劈開混沌的巨斧,卻被鎖死了。
壓力表。
安全閥。
這個死結,該怎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