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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借力打力!讓專家給咱們當苦力!

七號車間里,空氣凝固得能用刀子割開。

楊衛東蹲在臺階上,腳下那堆煙頭,是絕望的墳場。

張遠和劉明兩個年輕人,像被霜打了的茄子,縮在角落里,一動不動。

死寂中,李赫動了。

他沒有去安慰任何人,只是走到那張唯一還算干凈的工作臺前。

他拿起一張空白的紙,把王科長臨走前留下的那份“安全隱患整改通知書”工工整整地謄抄了一遍。

字跡剛勁有力,沒有一絲顫抖。

然后,他拿著這張紙,走到了楊衛東面前。

“楊廠長。”

楊衛東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球里,看不到一點光。

李赫把那張紙遞了過去。

“王科長是市里的專家,他說的話就是指示,是命令。”

“咱們廠必須堅決執行,排除一切安全隱患。”

楊衛東看著紙上那些熟悉的,冰冷的官方措辭,又看了看李赫那張平靜得過分的臉,腦子一時沒轉過來。

這小子,被打擊傻了?

李赫的手指,重重地敲在了“限期整改”四個字上。

“這是王科長給我們項目的‘尚方寶劍’。”

“有了它,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向廠里申請‘安全整改’所需要的一切物資。”

楊衛東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捏著煙的手,僵在了半空。

那雙被愁云慘霧籠罩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重新亮了起來。

……

第二天一早,紅星廠例行的廠務會。

會議室里煙霧繚繞,氣氛沉悶。

錢衛國正唾沫橫飛地批判著廠里近期的“不良風氣”,矛頭若有若無地指向七號車間。

“砰!”

楊衛東把一個搪瓷茶缸重重地頓在桌上,滾燙的茶水濺了出來。

整個會議室瞬間安靜。

“昨天,市安全生產監督科的王科長,親自到我們廠來指導工作了。”

楊衛東的聲音不大,卻壓住了所有人的呼吸聲。

錢衛國的眼皮跳了一下,心中突起了一陣的不安。

楊衛東從口袋里掏出那張李赫謄抄的整改通知書,甩到了會議桌中央。

“這是王科長對七號車間項目下達的整改意見!”

“王科長要求,我們必須立即為那臺五百噸水壓機,配備合格的精密壓力表,還有安全泄壓閥!”

他環視全場,最后視線釘在錢衛國那張微微變色的臉上。

“這是市里領導的指示!是政治任務!關系到我們全廠的安全生產!”

“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物資科,今天之內,必須把東西給七號車間配齊!”

“誰要是敢在這件事上拖后腿,耽誤了安全整改,出了事,我楊衛東第一個不饒他!”

錢衛國坐在那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搬來的石頭,最后砸的是自己的腳。

他請王科長來,是為了給項目判死刑。

結果,王科長的“死刑判決書”,現在成了對方索要物資的“圣旨”。

他想反駁,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難道說,安全生產不重要?

難道說,市里專家的指示可以不聽?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物資科科長孫建國,在楊衛東那幾乎要殺人的逼視下,哆哆嗦嗦地在領料單上簽了字。

半小時后,孫建國黑著一張臉,讓庫房的工人抬著兩個布滿灰塵的木箱子,扔在了七號車間的門口。

“東西給你們了!別再來煩我!”

張遠和劉明興奮地沖上去,撬開木箱。

箱子里的興奮,瞬間變成了箱子外的冰冷。

第一個箱子里,是一塊壓力表。

表盤巨大,可玻璃罩上有一道明顯的裂紋,指針也歪歪扭扭地卡在一個刻度上,一動不動。

更要命的是,壓力表底下的連接螺口,粗得像個小炮管。

而那臺報廢水壓機上預留的接口,卻細得多。

根本擰不上去。

第二個箱子里,是一個安全閥。

黃銅的閥體上,長滿了綠色的銅銹,調節螺桿已經和閥體銹死在了一起,用扳手都擰不動。

這就是一堆廢鐵。

孫建國給他們的,是庫房里報廢了幾十年,根本無法使用的垃圾。

“這……這他媽的怎么用啊!”

劉明氣得臉都漲紅了,一腳踢在木箱上。

剛剛燃起的希望,再一次被澆滅。

楊衛東聞訊趕來,看到這兩件“寶貝”,氣得嘴唇都在哆嗦,差點就要沖回顧去跟錢衛國拼命。

“別急。”

李赫攔住了他。

他蹲下身,仔細檢查著那兩件廢品,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失望。

“楊廠長,東西領來了就行。”

“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就在這時,廠區門口傳來一陣汽車的喧鬧聲。

不是一輛。

是三輛。

兩輛伏爾加,一輛吉普車,組成一個在小縣城里堪稱豪華的車隊,浩浩蕩蕩地開進了紅星廠。

車上下來七八個人,一個個不是穿著干部服,就是戴著厚厚的眼鏡,渾身都透著一股“我是專家”的氣質。

領頭的,是省機械廳的一位處長。

他身邊跟著的,是省城幾家大廠和研究所里,在機械、液壓領域鼎鼎有名的老專家。

他們是聽說了紅星廠“土爐燒到一千二百度”的傳聞,特地組團來“參觀指導”的。

說是參觀,其實就是來看笑話的。

一個地方小破廠,用泥巴爐子燒出一千二百度?

這牛皮吹得也太沒邊了。

楊衛東和錢衛國趕緊迎了上去。

錢衛國自然是滿面春風,把這當成是上級領導來肯定自己“撥亂反正”的功績。

一番寒暄后,專家團在錢衛國的引導下,直奔七號車間。

“就是這里了,幾位專家,我們廠有些年輕同志,思想比較冒進,搞了些不切實際的東西,讓大家見笑了。”

錢衛國的話里,充滿了謙虛,藏不住的卻是滿眼的得意。

專家們一踏進七號車間,看到那座黑乎乎的土爐子,還有那臺銹跡斑斑的水壓機,臉上那種不屑和譏諷,就再也藏不住了。

“呵呵,這就是傳說中的‘高溫爐’?我看叫‘叫花雞爐’還差不多。”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專家,推了推眼鏡,毫不客氣地評價道。

“小錢啊,你們紅星廠現在困難到這個地步了嗎?連臺正經的實驗爐都買不起了?”

另一個大腹便便的專家,拍了拍錢衛國的肩膀。

錢衛國的笑容更加燦爛,連連稱是,說一定虛心接受批評。

就在這時,李赫帶著張遠和劉明,從水壓機后面走了出來。

他臉上沒有半分被嘲諷的窘迫,反而掛著一種見到偶像般的,激動又謙卑的笑容。

他快步走到那位頭發花白的老專家面前,微微躬著身子。

“您……您是省機械研究所的劉總工吧?我看過您發表在《機械工程學報》上的論文!關于液壓伺服閥動態特性的分析,寫得太好了!”

那位劉總工愣了一下,臉上的譏諷淡了些。

李赫又轉向那個大腹便便的專家。

“您一定是前進動力廠的張總師!我們廠里那幾臺老車床的液壓系統,就是您當年帶隊設計的!穩定可靠,用了快二十年都沒出過大毛病!”

張總師臉上的肥肉抖了抖,挺起了胸膛。

李赫像個追星的小粉絲,把在場的幾位專家,挨個認了一遍,還把他們過去最得意的成就,如數家珍地說了出來。

這一下,所有專家的臉色都緩和了。

好為人師,是這個年代技術人員的通病。

被人當面點出自己最光輝的履歷,那種感覺,比喝了二兩茅臺還舒坦。

錢衛國的笑容,有點僵。

他發現,這群專家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李赫吸引過去了。

“幾位老師傅,小子我在技術上遇到了一個天大的難題,實在是沒辦法了,您幾位可得幫我們拿個主意啊!”

李赫的姿態放得極低,語氣誠懇得能擠出水來。

他指著地上那兩件廢品。

“市里安全科的領導要求我們必須裝上壓力表和安全閥,可廠里倉庫只有這種老型號的。”

“您看這壓力表的螺口,跟機器上的對不上。還有這個安全閥,也銹死了。”

“我們幾個年輕人,沒見過世面,對著這堆鐵疙瘩,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就跟那猴子看手表一樣,抓瞎了。”

他撓著頭,一臉的苦惱和無助。

“這有何難?”

劉總工一聽,立刻來了精神,好為人師的癮頭徹底被勾了上來。

他走過去,一腳踢開礙事的木箱,蹲下身子。

“接口不對,做一個轉換法蘭不就行了?”

他白了李赫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這么簡單的問題都想不出來”。

“法蘭?對啊!”

李赫一拍大腿,像是聽到了什么絕世妙計。

“可……可這法蘭該怎么設計?尺寸怎么定?材料用什么好?”

他拿來紙筆,恭恭敬敬地遞到劉總工面前。

劉總工被他這副求知若渴的樣子捧得渾身舒坦,接過紙筆,龍飛鳳鳳地就在紙上畫起了草圖。

“這里用車床車一個臺階,那里鉆四個孔……”

旁邊的張總師看不下去了,一把搶過圖紙。

“老劉你這設計太保守了!高壓工況下,密封是個大問題!應該用雙層密封圈結構!”

“你懂什么!我這叫安全冗余!”

兩個老專家,當場就為了一個法蘭的設計方案,吹胡子瞪眼地吵了起來。

最后,還是另一位液壓專家出來打了圓場,提出了一個綜合方案。

李赫在一旁,不停地點頭,嘴里“哦哦哦”“原來是這樣”“高!實在是高!”之類的贊嘆詞,就沒停過。

圖紙畫好了。

李赫又愁眉苦臉起來。

“圖紙是有了,可我們車間沒設備,這活兒……”

“去!把你們廠技術最好的車工給我叫來!”

劉總工把袖子一卷,直接發號施令。

楊衛東立刻心領神會,派人去請了廠里最好的八級車工。

很快,在幾位專家的“親自監工”和“現場指導”下,一個嶄新的轉換法蘭,就在三車間的精密車床上被加工了出來。

法蘭解決了,還有安全閥。

“這東西銹死了,得用煤油泡,再用火烤,慢慢把它盤活。”

一位專家指揮著張遠和劉明,像使喚自己的徒弟一樣自然。

半天功夫。

在幾位本來是來看笑話的省城專家的“鼎力相助”下。

那臺報廢的五百噸水壓機,奇跡般地裝上了嶄新的法蘭,接上了那塊被擦拭一新的老式壓力表。

那個銹死的安全閥,也被拆解、清洗、上油,重新組裝,調試合格。

甚至,連幾根有漏油風險的老化油管,都被專家們指出來,讓李赫帶著人換掉了。

當最后一步完成,劉總工親自給液壓泵接上電。

“嗡——”

沉寂了近十年的電機,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

“動了!動了!”

劉明指著壓力表上那根開始緩緩上升的指針,激動地大喊。

整臺巨大的水壓機,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微微一震。

那根比人腿還粗的巨大活塞桿,在一陣顫抖之后,真的開始緩慢而堅定地,向下移動了!

成功了!

這臺廢鐵,真的活過來了!

幾位老專家看著自己親手“救活”的機器,臉上洋溢著巨大的成就感,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作品。

他們拍著李赫的肩膀,語重心長地教導他,年輕人要腳踏實地,不要好高騖遠。

李赫點頭哈腰,滿口稱是,把幾位專家恭恭敬敬地送出了車間。

看著專家團那浩浩蕩蕩離去的背影,錢衛國站在原地,臉色比鍋底還黑。

畢竟,戲臺是他搭的,觀眾是他請的,結果主角卻不是他,他反而成了那個被所有人看笑話的背景板。

七號車間里。

楊衛東看著那臺正在緩緩升降的“新”設備,又看了看旁邊那座黑乎乎的土爐子。

熱。

壓。

這兩個字,終于在此刻,合二為一。

他轉過頭,看著那個滿身油污,臉上卻掛著一絲淡淡笑意的年輕人,胸口一股熱流在涌動。

張遠和劉明,已經徹底傻了。

他們看著李赫,那眼神,已經不是敬畏,是徹底的五體投地。

還能這么玩?

這操作,簡直絕了。

李赫走到那瓶珍貴的氮化硅粉末前,輕輕拿起了它。

他的視線掃過眾人,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準備坩堝,清理爐膛。”

“馬上進行,第一次燒結試驗!”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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