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球鞋踩在潮濕的水泥地上，發出黏膩的聲響。她跟著沈鳴穿過一條昏暗的走廊，墻壁上貼滿泛黃的實驗報告，每張紙的邊緣都卷著焦黑的毛邊——和她在31號觀測者的記憶殘片里見過的場景分毫不差。

“這里是……”林夏的聲音發緊，“2003年的實驗室？”

沈鳴的右眼泛著金光，他的“看透之眼”自動開啟，視野里浮現出走廊的立體結構：天花板上的通風管道爬滿黑色絲線，地板下的電纜槽滲出幽藍的液體，連空氣里都漂浮著記憶碎片的微光。“是31號的記憶空間。”他說，“她在被刪除前，把這里做成了‘時間繭房’。”

走廊盡頭突然傳來腳步聲。林夏的“動態捕捉”天賦瘋狂閃爍，視網膜上跳出猩紅的警告：【檢測到高濃度記憶侵蝕體（等級：S）】。

一個穿白大褂的身影從拐角走出。她扎著高馬尾，戴金絲眼鏡，后頸插著半截導線——和林夏在實驗日志里見過的31號觀測者一模一樣。但此刻，她的眼睛里沒有數據流，只有純粹的、近乎瘋狂的執念：“終于等到你了，033號。”

“31號。”沈鳴擋在林夏身前，他的掌心浮起塊菱形晶體，“你不該留在這里。”

“我必須留在這里。”31號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實驗需要‘完美記錄者’，而我是唯一的‘漏洞’。他們刪除了我的時間線，但我的意識……藏在所有被抹去的記憶里。”她的指尖指向林夏，“尤其是你的記憶，033號。你是‘外部錨點’，是我完成使命的最后希望。”

林夏的后頸泛起涼意。她想起張倩的話：“31號的意識殘片會吞噬你的記憶。”此刻，她能清晰地感覺到，31號的目光像根細針，正試圖刺穿她的太陽穴，抽取她的記憶。

“你的使命是什么？”沈鳴問。

“修復時間場。”31號的手指劃過林夏的額頭，“實驗的‘絕對靜止’出了問題，時間線開始回流，但殘留的‘無序體’會吞噬所有可能性。我需要用‘完美記錄者’的能力，把所有時間線重新‘寫’回正確的軌道。”她的目光落在林夏胸口的晶體上，“而你的記憶，就是最好的‘筆’。”

林夏的晶體突然發燙。她摸向頸間的項鏈——那是沈鳴在時間場里送她的，鏈墜是塊碎裂的鏡片，能反射出所有時間線的影像。此刻，鏡片里浮現出31號的記憶：2003年5月17日的深夜，她跪在服務器前，后頸的導線滲出鮮血，卻仍在敲鍵盤，屏幕上滾動著亂碼：“錨點錯誤……循環會吞噬所有時間線……”

“你在害怕。”沈鳴突然說。

31號的動作頓住。她的瞳孔微微收縮，聲音里第一次出現裂痕：“我……害怕？”

“你害怕時間線真的會崩潰。”沈鳴的“看透之眼”看穿了她的記憶，“你害怕所有實驗體都會消失，害怕自己永遠被遺忘。所以你把自己困在‘完美記錄者’的身份里，用刪除時間線的方式，讓一切‘靜止’。”

31號的身體開始虛化。她的白大褂變得透明，露出里面纏繞的銀色導線——那些導線直接連在她的心臟位置，隨著呼吸收縮舒張。“你懂什么？”她的聲音里帶著哭腔，“我沒有選擇！實驗員說我是‘完美的工具’，他們需要我記錄所有死亡，需要我用‘絕對靜止’困住所有時間線……可我……”

她的記憶突然涌進林夏的腦海：實驗室的監控畫面里，31號跪在地上，抱著膝蓋哭泣，后頸的導線還在滲血。她對著攝像頭說：“我不想當記錄者……我不想忘記任何人……”

“所以你選擇了‘刪除’。”沈鳴的聲音里帶著心疼，“你刪除了自己的時間線，把自己困在記憶里，以為這樣就能‘完美’地記錄一切。可你忘了……”他看向林夏，“記憶不是用來‘寫’的，是用來‘活’的。”

31號的身影徹底虛化。她的最后一句話消散在空氣中：“告訴我……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林夏的眼淚砸在地上。她伸手觸碰31號殘留的意識，指尖傳來的不是冰冷，而是滾燙的執念：“你不是錯的。”她說，“你只是太害怕了。”

走廊盡頭的燈光突然亮起。林夏抬頭，看見墻上貼著的實驗日志被風掀起一頁，最新的一行字正在緩緩浮現：“031號觀測者意識殘片已凈化，時間線裂縫修復進度：30%。”

“她……”沈鳴看向林夏。

“她解脫了。”林夏擦掉眼淚，掌心的晶體不再發燙，“她的記憶不再需要‘吞噬’，而是學會了‘共存’。”

走廊的另一端突然傳來喧嘩聲。陳默的聲音從盡頭傳來：“林夏！沈鳴！你們在哪？”

“在這兒！”林夏應道。

陳默跑過來，懷里抱著個裹著紅布的盒子。他的軍刺插在褲袋里，刀柄上沾著黑色的液體——是31號殘片被凈化時留下的痕跡。“我們在實驗室找到了這個。”他把盒子遞給林夏，“張倩老師說，這是31號的‘記憶鑰匙’。”

林夏打開盒子。里面躺著塊碎裂的硬盤，表面刻著“2003年實驗日志-31號-最終版”。她翻開硬盤，第一頁寫著：“致033號：當你看到這里時，我已經學會了‘活’。時間線還在回流，但這一次，我會和你們一起……”

后面的字跡被血漬暈染了。林夏抬頭看向沈鳴，他的右眼泛著金光，里面映著她的身影，還有無數個時間線的“他們”。

“接下來……”沈鳴說，“我們去把剩下的‘無序體’清理干凈。”

林夏點頭。她握緊硬盤，感覺里面有東西在跳動——那是31號的意識，是她對“活著”的渴望，是所有被實驗抹去的記憶，在這一刻，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時間線”。

走廊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林夏聽見風里傳來模糊的笑聲，像是31號在說：“原來……活著的味道，是這樣的。”

（第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