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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一百章新燕啄泥

開春頭場雨下得纏綿,檐角的冰棱化了水,滴滴答答打在青石板上。林硯秋推開窗,見墻根的草芽頂破凍土,嫩得能掐出水來。槐生穿著新做的棉褲,蹲在院里數螞蟻搬家,忽然指著墻頭上的黑影喊:“娘,有燕子!”

江敘正踩著梯子修屋頂的漏處,聞言低頭看了眼,瓦片中落下來的碎泥沾了他滿肩:“是要筑巢呢。”他從梯子上下來,拍了拍槐生的后腦勺,“去把堂屋的竹筐拿來,給它們搭個窩基。”

槐生舉著竹筐跑回來時,兩只燕子正繞著房梁盤旋。江敘搬來長凳,把竹筐固定在房梁下,竹篾的縫隙里還留著去年裝過石榴的甜香。林硯秋抱著榴月站在廊下看,小家伙伸著胳膊要抓燕子,咿咿呀呀的聲音驚得燕兒振翅飛遠,卻在半空轉了個圈,又落回竹筐邊。

過了幾日,燕巢漸漸成形。混著草莖的泥團層層壘起,像個倒懸的小葫蘆。槐生每日晨起都要仰著脖子看半晌,發現窩里多了枚青白色的蛋,便跑回來扒著林硯秋的衣襟喊:“娘,燕子下蛋了!跟妹妹的小拳頭一樣大!”

榴月已經能坐穩了,林硯秋把她放在鋪著棉墊的竹車里,推到院里曬太陽。小家伙抓著車沿晃悠,忽然咯咯笑起來,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江敘正背著半簍新采的春筍從籬笆外走進來,竹簍上還掛著束沾著露水的野薔薇。

“后山的筍剛冒尖,今晚做腌篤鮮。”江敘把花插進窗臺上的陶罐,彎腰逗榴月,“小饞貓聞到香味沒?”榴月伸出手要抓他的胡須,被他輕輕握住小手,指腹蹭過她剛長出的兩顆小米牙。

槐生從學堂回來,書包里揣著先生獎的糖塊。他先跑去看燕巢,見燕媽媽正趴在窩里孵蛋,便踮著腳退回來,把糖塊塞進榴月手里。妹妹的小手攥不住,糖塊滾落在地,被剛歸巢的燕爸爸銜起來,竟徑直飛進了窩里。

“它要給燕寶寶吃糖嗎?”槐生睜圓了眼睛。林硯秋正在擇菜,聞言笑著搖頭:“燕子不吃糖,許是把糖塊當筑巢的材料了。”江敘蹲在旁邊劈柴,斧頭起落間,木柴的清香混著薔薇的甜,在暮色里漫開來。

夜里聽著燕巢里細碎的啾鳴聲,林硯秋忽然摸了摸江敘的胳膊:“去年這時候,你還在山上給我采野草莓呢。”江敘翻過身,替她攏了攏被角:“今年等槐生放了學,帶你們娘仨一起去。”窗外的月光淌進屋里,照在榴月熟睡的臉上,像落了層細雪。

第一百零一章麥浪翻金

芒種那日,村里的打谷場熱鬧起來。江敘天不亮就去幫東家割麥,林硯秋在家烙了蔥花餅,用油紙包好讓槐生送去。小家伙挎著竹籃穿過田埂,見父親彎腰割麥的身影在金浪里起伏,麥芒沾了他滿背,像落了層碎金。

“爹,娘讓你吃餅。”槐生把竹籃遞過去,江敘直起身時,腰骨發出輕微的聲響。他接過餅剛咬了口,就見不遠處的林硯秋抱著榴月走來,竹車在田埂上顛得咯咯響。“怕你不夠吃,又烙了兩張。”她用帕子擦去他額角的汗,指尖觸到他曬得發燙的皮膚。

榴月被放在樹蔭下的竹車里,手里攥著片麥葉玩。槐生學著大人的樣子,把割下的麥子捆成束,卻被麥芒扎了手,疼得直咧嘴。江敘走過來,往他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這樣就不疼了。”槐生學著試了試,果然不那么刺癢,便又埋頭捆麥,只是動作輕了許多。

日頭正中時,打谷場響起石碾子的轟鳴。脫粒的麥子堆成小山,孩子們在麥秸堆里打滾,槐生也脫了鞋鉆進去,不一會兒就滿身麥糠。林硯秋喊他回來喝水,見他領口塞著麥穗,便伸手替他掏出來,卻發現里面藏著只螞蚱,嚇得她手一抖,被江敘笑著接過去,扔進了田埂邊的草叢。

傍晚收工回家,江敘的脊梁被曬得通紅。林硯秋燒了艾草水讓他泡澡,自己坐在廊下縫補被麥芒劃破的衣衫。槐生趴在澡盆邊,看父親后背的汗珠滾進水里,忽然說:“爹,明天我替你去割麥吧。”江敘笑著潑了他一臉水:“等你長到碾子高再說。”

榴月坐在搖車里,被澡盆里的水聲逗得直拍巴掌。江敘從澡盆里出來,裹著粗布巾抱起她,往她臉上親了口,留下個帶著艾草味的濕印。林硯秋晾好衣衫回頭,見父女倆鼻尖相抵,榴月正扯著父親的頭發笑,便拿起蒲扇走過去,扇起的風里,帶著麥收時節特有的暖香。

夜里,麥種的氣息從窗縫鉆進來。江敘數著賣麥得來的銅板,林硯秋在燈下給槐生縫新布鞋。“等秋收了,就把西廂房的梁換了。”江敘把銅板放進瓦罐,“再打套新桌椅,給槐生當書桌。”槐生已經睡著,嘴角還沾著晚飯吃的麥仁粥,手里攥著根麥秸,像是握著根金棍。

第一百零二章蟬鳴入廚

大暑的午后,日頭毒得像要燒起來。槐生被蟬鳴吵得睡不著,偷偷溜出屋,爬到院角的老槐樹上掏蟬蛻。江敘正在編竹席,見他光腳踩在樹杈上,便把手里的竹條一扔:“下來!摔斷腿要哭鼻子的。”

槐生抱著樹干往下滑,褲腳被樹皮刮破了個洞,卻舉著手里的蟬蛻獻寶:“爹,這個能換錢。”江敘接過看了看,見是完整的,便放進竹籃:“攢多了給你買糖人。”槐生眼睛一亮,又要往樹上爬,被林硯秋喊住:“先吃碗綠豆湯,看你滿頭的汗。”

綠豆湯冰鎮在井里,拎上來時水珠順著陶罐往下淌。林硯秋給每人盛了一碗,自己坐在灶臺邊搟面條,準備做涼面。榴月坐在旁邊的竹車里,伸手去夠案板上的黃瓜,被她笑著拍了下手背:“等會兒給你吃黃瓜泥。”

江敘幫著把切好的黃瓜絲、胡蘿卜絲碼在盤里,忽然聽見院外有人喊救火。他拎起水桶就往外跑,槐生也跟著要去,被林硯秋拽住:“在家看好妹妹。”她把榴月抱進懷里,透過窗欞看見遠處的濃煙,心跟著揪緊了,直到看見江敘拎著空桶回來,才發現自己攥著搟面杖的手,已經捏出了紅痕。

“是王婆家的草垛著了,已經撲滅了。”江敘抹了把臉,水珠混著煙灰往下掉,“天太干,得把咱家的水缸灌滿。”槐生自告奮勇去井邊打水,卻被井繩勒得手心發紅,江敘走過去接過,父子倆一趟趟地拎水,直到水缸泛起漣漪。

傍晚的風帶了點涼意,林硯秋把涼面端上桌,澆上麻醬和蒜泥。槐生吃得滿頭大汗,忽然問:“爹,蟬為什么要叫一夏天?”江敘往他碗里夾了塊黃瓜:“因為它們只能活一個夏天。”槐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把碗里的面條卷成一團,說要像蟬一樣,把夏天都吃進肚子里。

榴月坐在大人腿上,抿著黃瓜泥,小嘴巴被染得綠綠的。江敘吃完飯,坐在院里編竹籠,準備明天去后山抓蟈蟈。槐生蹲在旁邊看,忽然聽見竹籠里傳來“撲棱”聲,原來是只蟬飛了進去,正沿著竹篾往上爬。

“把它放了吧。”林硯秋抱著榴月走出來,“讓它在樹上叫著,夏天才熱鬧。”江敘笑著打開竹籠,蟬振翅飛進槐樹葉里,不一會兒,又響起清亮的鳴叫。月光落在竹籠上,竹篾的影子在地上晃,像誰在寫著夏天的詩。

第一百零三章瓜架垂金

立秋那天,江敘在院里搭了瓜架。竹竿交叉著搭成菱形,爬滿了黃瓜和絲瓜的藤蔓,巴掌大的葉子間,墜著彎彎的瓜條,像掛著把把翡翠小劍。槐生每天早上都要去數,見昨天剛冒頭的小黃瓜長了半指,便跑回來報喜:“娘,黃瓜又長大了!”

林硯秋正在腌咸菜,壇子里的芥菜撒著紅辣椒,酸香漫了半院。她擦了擦手,跟著槐生去看瓜架,見最大的那條黃瓜已經有胳膊長,便摘下來,用井水沖了沖,切成段給孩子們當零嘴。槐生咬了口,脆得能聽見響聲,汁水順著下巴滴在衣襟上,像掛了串小珍珠。

榴月已經會扶著東西走路了,繞著瓜架蹣跚學步,小手時不時去抓垂下來的絲瓜花。嫩黃的花瓣被她捏在手里,揉得皺巴巴的,卻笑得咯咯響。江敘從田里回來,見女兒滿嘴都是花粉,便彎腰把她舉過頭頂,讓她夠架頂上最大的那個南瓜。

“等這個南瓜熟了,做南瓜餅給你吃。”江敘把榴月抱在懷里,指腹擦去她鼻尖的花粉。槐生在旁邊拍著小手:“我要吃帶芝麻的!”林硯秋正在翻曬秋收的豆子,聞言笑著說:“都給你們做,讓你們吃個夠。”

一場秋雨過后,瓜架上的葉子黃了大半,南瓜卻越發沉,把竹架壓得彎彎的。江敘摘了最大的那個,足有槐生半人高,抱回來時,累得額頭直冒汗。林硯秋用南瓜做了餅,蒸了飯,連給榴月熬的粥里,都摻了南瓜泥,滿屋子都是甜甜的香。

槐生拿著塊南瓜餅,跑到瓜架下喂螞蟻。忽然發現枯葉間藏著個小瓜,青綠色的,只有拇指大。他小心翼翼摘下來,用帕子包好,放進榴月的搖車里:“給妹妹當玩物。”榴月抓著小瓜啃,雖然咬不動,卻吃得一臉認真,口水把瓜皮打濕了,泛著亮亮的光。

夜里起了風,吹得瓜架吱呀響。江敘把曬干的瓜藤收進柴房,準備冬天燒火用。林硯秋在燈下縫棉衣,見他進來,便指著桌上的南瓜子:“炒了些,你嘗嘗。”江敘捏了把放進嘴里,嗑著瓜子說:“明天把瓜架拆了,種些白菜。”

槐生和榴月都已睡熟,兄妹倆頭挨著頭,呼吸均勻。月光透過窗紙照進來,落在他們臉上,像蒙上了層南瓜餅的甜香。林硯秋放下針線,替他們掖了掖被角,忽然覺得,這秋天的日子,就像架上的南瓜,沉甸甸的,藏著說不盡的甜。

第一百零四章雁過窗欞

寒露這天,天陰沉沉的,像是要落雪。林硯秋把曬好的棉絮找出來,準備給孩子們做棉衣。槐生趴在桌邊看,見母親把棉絮鋪在布上,用線縱橫縫成小方格,便問:“這是給棉花蓋小被子嗎?”

江敘從鎮上回來,背著半袋新磨的面粉,還買了串糖葫蘆。槐生接過糖葫蘆,先遞到榴月嘴邊,妹妹舔了口,酸得瞇起眼睛,卻又伸著舌頭要再舔。林硯秋拍了拍槐生的手:“給妹妹少吃點,酸著牙。”

“鎮上看見雁群了,排著人字往南飛。”江敘把面粉倒進缸里,“天要冷了,得把窗紙糊厚些。”他找出去年的蘆葦紙,調了面糊,槐生在旁邊幫忙遞刷子,看著父親把紙糊在窗欞上,原本透亮的窗戶,頓時變得朦朦朧朧。

榴月扶著墻根學走路,搖搖晃晃像只小鴨子。她走到糊好的窗紙前,伸手要去戳,被林硯秋抱起來:“戳破了要進風的。”小家伙不依,蹬著小腿要下來,江敘走過來,往她手里塞了個布做的小雁,她才咯咯笑著抓在手里,學著雁飛的樣子揮舞胳膊。

傍晚飄起了細雨,夾著點雪粒。江敘在灶間燒火,林硯秋坐在旁邊納鞋底,火光映著她的側臉,鬢角的碎發被熱氣熏得微微卷曲。“明天去割些蘆葦,編個新的草席。”江敘添了根柴,“去年的那個,被槐生磨破了。”

槐生在燈下寫先生教的字,寫的是“雁”字,筆畫歪歪扭扭,像只折了翅膀的鳥。他舉著紙給父母看,榴月也湊過來,小手在紙上拍了拍,印出幾個帶著口水的小巴掌印。林硯秋笑著用布擦去,說:“等天晴了,帶你去河邊看蘆葦,說不定還能撿到雁毛。”

夜里,雨聲敲在窗紙上,沙沙響。江敘把槐生的棉衣縫好,試了試大小,剛好合身。林硯秋抱著榴月喂奶,小家伙吃著吃著就睡著了,嘴角還沾著奶漬。江敘走過去,替她們攏了攏被子,忽然聽見窗外傳來雁鳴,清越的聲音穿過雨幕,像是在說,春天很快就會回來。

槐生在夢里翻了個身,嘴里嘟囔著“雁南飛”。江敘坐在床邊,看著三個熟睡的身影,心里像被爐火熨過一樣暖。他想起早上在鎮上看見的糖葫蘆,想起槐生給妹妹舔糖時的樣子,想起榴月揮舞著布雁的笑臉,覺得這寒露的夜,雖然冷,卻藏著數不清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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