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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來自敗家子的鴻門宴

孫家的管事,是被人抬著回府的。

人沒傷,就是腿軟了,站不起來。

孫百川坐在紫檀木圈椅上,面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他面前擺著兩個盒子。

一個,是孫家送出去的紫檀木禮盒,里面是百年暖玉,價值連城。

另一個,是江然著人送回來的,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食盒。

食盒沒有蓋緊。

一股血腥氣,混著些許香料的味道,絲絲縷縷地飄散出來。

孫百川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沒有去看那個食盒。

他拿起了食盒旁邊,那封被退回來的信。

信封完好無損,火漆未動。

江然,連看都沒看。

信封的背面,用朱砂寫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張牙舞爪。

“一日后,敗家子商號舊址,與君同樂。”

沒有落款。

也不需要落款。

這字跡,囂張得像是在指著孫百川的鼻子罵。

“家主……”

身旁的心腹聲音發顫,指著那個食盒。

“那……那里面的……”

孫百川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那股腥甜的味道,鉆進鼻腔,讓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他猛地睜開眼,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案幾。

“開!”

兩個家丁哆哆嗦嗦地上前,掀開了食盒的蓋子。

三顆人頭。

眼睛還睜著,臉上凝固著死前的驚恐與不解。

頭顱被處理過,用石灰腌制,又灑了些驅蟲的香料。

江然,甚至還貼心地做了防腐處理。

“啊!”

有膽小的丫鬟,當場尖叫著昏了過去。

滿堂死寂。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

孫百川盯著那三顆頭顱,身體里的血液,一寸寸變冷,又一寸寸燃燒起來。

這不是警告。

這是戰書。

用人頭寫的戰書。

他以為自己是在逗弄一條惡犬,卻沒想到,對方是一頭撕開了偽裝,露出獠牙的瘋虎。

江然在逼他。

去,是鴻門宴,九死一生。

不去,他孫百川的臉,孫家的臉,就會在明日,被整個清河城踩在腳下。

“備車。”

孫百川的聲音,嘶啞干澀。

“明日,赴宴。”

……

王府,書房。

江然正躺在搖椅上,悠閑地翻著一本話本。

他覺得自己的安排,堪稱完美。

前世玩游戲,對付這種自作聰明的土著NPC,就不能按套路出牌。

你跟他講道理,他跟你耍流氓。

你跟他耍流氓,他就跟你講規矩。

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掀了桌子,讓他連出牌的機會都沒有。

用他看得懂的方式,告訴他——游戲規則,變了。

現在,壓力全在孫百川那邊了。

江然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吐槽。

這老小子,不會真以為送點禮,說幾句軟話,這事就過去了吧?

蔡家的墳頭草,都還沒長出來呢。

記性這么差,怎么在弱肉強食的游戲修仙世界里活到現在的?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配角的降智光環?

他瞥了一眼窗外的陰影。

梅七的身影,在陰影里若隱若現。

江然放下話本。

“小梅。”

梅七從陰影里走了出來,無聲無息。

“去一趟柳家。”

江然頓了頓,想了一下措辭。

“找一個叫柳若雪的姑娘,跟她說,我之前跟她提的新生意,可以開始了。”

“另外……”

江然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讓春風樓的姑娘們,幫我傳個閑話。”

“就說,孫家家主,收到了一份大禮,高興得三天三夜都睡不著覺。”

“至于是什么禮……”

江然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讓她們自己猜。”

梅七的紅色眼瞳,靜靜地看著他。

她不明白。

殺人,她懂。

傳話,她也懂。

但這種拐彎抹角,故弄玄虛的命令,她有些理解不了。

江然看出了她的疑惑,卻懶得解釋。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養一個聰明的工具人,總要給她一點自己思考的空間。

他只是重新拿起話本,懶洋洋地揮了揮手。

“去吧。”

梅七沒有再問。

她的身影一閃,融入了陰影,消失不見。

江然打了個哈欠。

糟糠已經撒下去了。

就等明天,看那只自以為是的小雞,怎么啄了。

而這場名為盛宴的戲,還需要一位真正的女主角,來拉開帷幕。

他可不認為,光靠殺人,就能把錢賺回來。

殺人,是為了清掃垃圾。

賺錢,得用更高級的玩法。

一種這個世界,還沒人見過的玩法。

第二日。

四海通商號的舊址。

不,現在應該叫“敗家子商號”。

那塊三尺高的鎏金牌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亮得刺眼。

整個商號,被重新修葺一新。

昨日的血腥與狼藉,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堂的鮮花與熏香。

清河城有頭有臉的商賈、士紳,幾乎都收到了請柬。

此刻,他們齊聚一堂,氣氛卻詭異得可怕。

沒人交談。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瞟向一個地方。

那里,孫百川正襟危坐。

他身后,站著四名氣息沉穩的護衛,手,始終按在刀柄上。

孫百川的臉色,看不出喜怒。

但他捻著佛珠的手,卻微微有些發白。

他成了籠中的困獸,被所有人圍觀。

每一個看向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那則三顆人頭的流言,經過春風樓姑娘們一夜的加工,早已傳遍了清河城的每一個角落。

“世子爺到——”

一聲長長的通傳。

江然,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下,施施然走了進來。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錦袍,腰間掛著玉佩,手里搖著折扇,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

活脫脫一個出來游玩的富家公子。

他環視一圈,目光在孫百川的臉上一掃而過,隨即落在主位上。

“諸位,今日請大家來,是想請大家看一場好戲。”

江然的聲音,清朗而溫和。

眾人心中一凜。

好戲?

殺人的戲嗎?

孫百川身后的護衛,刀,已經出鞘了半寸。

江然卻像是沒看見。

他拍了拍手。

“叮——”

一聲清脆的鈴響。

議事廳的后堂,忽然亮起了柔和的光。

幾名身穿輕紗的女子,簇擁著一位身段婀娜,氣質出塵的紅衣女子,緩緩走出。

正是柳若雪。

“諸位來賓,萬福金安。”

柳若雪的聲音,婉轉動聽。

“今日,小女子受江世子所托,為諸位展示一番,何為真正的霓裳羽衣。”

話音落下。

后堂的帷幕,被緩緩拉開。

悠揚的絲竹聲響起。

十二名身姿、容貌皆是上上之選的女子,邁著優雅的步子,魚貫而出。

她們身上穿著的,是清河城,乃至整個大晏王朝,都從未出現過的服飾。

有的,是收腰長裙,將女子纖細的腰肢與飽滿的曲線,勾勒得淋漓盡致。

有的,是短襟長褲,英姿颯爽,別有一番風情。

還有的,是薄紗外罩,仙氣飄飄,行走間流光溢彩。

那些布料,那些剪裁,那些聞所未聞的設計……

瞬間,就抓住了在場所有女眷的眼球。

男人們或許還在提防著刀光劍影。

但女人們的眼中,已經只剩下渴望與癡迷。

孫百川,愣住了。

他身后的護衛,也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說好的鴻門宴呢?

說好的血濺五步呢?

這……這是什么?

在柳若雪專業而富有煽動性的解說下,氣氛被一步步推向高潮。

當最后一套壓軸的,用金絲銀線織就,綴滿珍珠寶石的華貴禮服登場時,全場已經是一片驚嘆。

柳若雪走上前來,對著眾人盈盈一拜。

“霓裳羽衣系列,每一款,都由世子爺親手設計,獨一無二。”

“今日,首批十二套,不賣。”

她頓了頓,紅唇輕啟,吐出兩個字。

“只拍。”

拍賣?

又是一個新鮮詞。

但在場都是人精,立刻就明白了意思。

價高者得!

這不僅僅是買衣服了,這是在買臉面,買身份!

江然,一直坐在主位上,含笑看著這一切。

看著孫百川那張由青轉白,由白轉紫,最后變得灰敗的臉。

他覺得,火候,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走到堂中。

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江然的目光,終于落在了孫百川的身上。

“孫家主。”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聽說,你最近在降價賣布,三成?”

孫百川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沒有說話。

江然笑了。

“打得好啊。”

“你這一降價,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忙,讓我四海通……哦不,敗家子商號,積壓了十年的陳舊布料,全都清了倉。”

“你看,我這才有錢,置辦了這一身行頭,開了這場發布會。”

他攤開手,一臉的真誠。

“為了感謝你,我得送你一份大禮。”

一個下人,捧著一個木盤,走了上來。

木盤里,沒有刀,沒有劍,也沒有人頭。

而是一沓厚厚的契約。

江然拿起最上面的一份,輕輕吹了口氣。

“江南蘇家的云錦,從今日起,清河城內,我獨家專供。”

他又拿起一份。

“蜀中唐門的蜀繡,未來三年,只為我霓裳羽衣供貨。”

再拿起一份。

“東海鮫人族的鮫綃,西域火蠶吐的火蠶絲,北地冰原的天山雪棉……”

江然每念出一個名字,孫百川的臉色,就白一分。

這些,全都是他孫家布行,最重要的上游供貨商!

江然,釜底抽薪!

他把孫家的根,給活生生拔斷了!

江然將那一沓契約,隨手丟在孫百川的腳下。

紙張散落一地。

每一張,都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孫百川的臉上。

江然走上前,彎下腰,拍了拍孫百川冰冷僵硬的臉頰。

他湊到孫百川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

“老東西。”

“殺人,是最低級的手段。”

“用錢,把你砸死,才是我的風格。”

“現在,你告訴我。”

江然直起身,臉上的笑容,溫和又燦爛。

“我的霓裳羽衣,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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