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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星君論道

太陰神殿的玉階上總是凝結著一層薄冰,踩上去會發出細碎的咯吱聲。

灰袍長老拄著星紋拐杖走在最前面,每一步落下,拐杖頂端的星辰石都會亮起微光,融化腳邊的寒冰。他身后跟著三位執事長老,玄色道袍的下擺掃過玉階,帶起一串冰晶,像是在雪地里拖行的影子。

“聽說星君今早提前結束了閉關。”左側的銀須長老低聲開口,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該不會是……”

“噤聲!”灰袍長老猛地回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厲色,“星君的決定豈容我們置喙?做好分內之事即可。”

銀須長老悻悻地閉了嘴,指尖卻下意識地摩挲著袖中的傳訊符——昨夜廣寒宮方向傳來異動,巡邏的天兵說看到只玉兔傀儡飛出禁制,雖然很快就消失了,但這無疑是個危險的信號。

穿過三重刻滿星紋的石門,太陰神殿的全貌終于展現在眼前。

整座宮殿由萬年玄冰澆筑而成,穹頂鑲嵌著上千顆會發光的星石,模擬出周天星斗的軌跡。大殿中央的高臺上,太陰星君盤膝坐在星紋蒲團上,銀白色的道袍上落滿了細碎的冰晶,仿佛剛從冰雪中走出。

“弟子等參見星君。”四位長老同時躬身行禮,拐杖與玉階碰撞的脆響在大殿里回蕩。

太陰星君緩緩睜開眼睛,那雙眸子里仿佛裝著整片星空,既深邃又平靜。他的目光掃過四位長老,最終停留在灰袍長老身上:“祭典的法陣,都布置妥當了?”

灰袍長老躬身答道:“回星君,焚靈砂已按古制鋪滿星祭臺,周天星斗陣的輔陣也已激活,只待卯時獻祭。”

“焚靈砂……”太陰星君的指尖在蒲團上輕輕一點,穹頂的星石突然閃爍了一下,“用了多少?”

“三百六十五斤,剛好對應周天星數。”灰袍長老頓了頓,補充道,“金烏族使者親自驗過,說純度足夠點燃太陰本源。”

大殿里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銀須長老偷偷抬眼,看到星君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道袍袖口垂下的銀絲無風自動,像是在不安地顫抖。

他突然想起三百年前,星君也是這樣的神情。那時金烏族第一次提出聯姻,星君在神殿里枯坐了三天三夜,最后嘆息著說:“為了太陰星的安寧,只能委屈她了。”

后來那位被選中的女子,在太陽神殿里活了不到半年。

“月瑤的情況如何?”太陰星君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站在右側的青面長老上前一步:“回星君,已按您的吩咐,讓玄霜送去了鎖心鏈。據回報,她的本源波動已減弱三成,想來是禁制起了作用。”

“鎖心鏈……”星君低聲重復著這三個字,目光飄向殿外廣寒宮的方向,“那孩子的太陰冰紋,是近千年來最純凈的。”

灰袍長老心中一緊,連忙開口:“正因如此,才更適合作為祭品。金烏族使者說了,只要月瑤的本源能融入扶桑神木,他們愿意歸還百年前奪走的三顆星核。”

“星核……”星君的指尖微微收緊,星紋蒲團上的冰紋泛起漣漪,“用一個孩子的性命,換三顆殘缺的星核,值得嗎?”

這句話像塊石頭投入湖面,四位長老的臉色同時變了。

銀須長老忍不住開口:“星君,星核關系到太陰星的地脈穩定。沒有星核,西境的冰封會越來越嚴重,不出百年,半數族人都要遷居洪荒……”

“那就能眼睜睜看著她被焚靈砂燒成灰燼?”星君的聲音陡然提高,穹頂的星石劇烈閃爍起來,星光照在他臉上,映出復雜的神情,“你們忘了她八歲那年,為了保護受傷的玉兔,獨自一人對抗雪豹妖獸嗎?”

四位長老沉默了。

那件事在太陰星幾乎無人不知。當時月瑤剛覺醒本源,卻敢用稚嫩的身軀擋在雪豹面前,眉心的冰紋爆發出的光芒,連巡邏的天兵都為之動容。星君就是因為這件事,才破格收她為親傳弟子。

“星君,此一時彼一時。”灰袍長老硬著頭皮說道,“當年是護族,如今是保境。若拒絕金烏族,他們必定會大舉入侵,到時候犧牲的就不止月瑤一人了。”

他從袖中取出一枚赤金色的玉簡,雙手奉上:“這是金烏族送來的盟約,只要獻祭完成,他們愿意與我們簽訂千年和平協議,還會送上十車太陽精金作為聘禮。”

玉簡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在星君面前的玉案上。赤金色的光芒與星君道袍上的銀白形成鮮明對比,像一道刺眼的傷疤。

星君沒有去看玉簡,而是望著殿外飄落的冰晶:“玄霜呢?讓他進來。”

青面長老愣了一下,連忙取出傳訊符。片刻后,一身銀甲的玄霜大步走進殿內,鎧甲上的冰棱還未融化,顯然是剛從外面回來。

“弟子參見星君。”玄霜單膝跪地,聲音洪亮。

“月瑤的近況,你如實說來。”星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審視的意味。

玄霜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回星君,月瑤師妹……腕傷未愈,情緒尚算穩定。只是今早弟子送去凝月膏時,見她房里有傀儡的木屑,似乎在……”

“似乎在做什么?”星君追問。

“似乎在雕刻傀儡。”玄霜的聲音低了下去,“弟子在她窗臺上,看到了未完成的玉兔傀儡,眼眶里還嵌著夜明珠。”

灰袍長老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放肆!都什么時候了,她還有心思擺弄這些玩意兒?看來鎖心鏈的禁制還不夠強!”

“夠了。”星君抬手打斷他,目光重新回到玄霜身上,“你覺得,月瑤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嗎?”

玄霜猛地抬頭,對上星君深邃的目光。他想起師妹小時候爬樹掏鳥窩的模樣,想起她在觀星臺熬夜繪制星圖的專注,想起她剛才隔著窗欞投來的、帶著倔強的眼神。

“不是。”玄霜的聲音異常堅定,“師妹看似溫順,實則性子比玄冰還硬。她若不想做的事,誰也逼不了。”

大殿里再次陷入沉默。穹頂的星石漸漸恢復平靜,只有那顆代表太陰星的主星,還在微弱地閃爍,像顆即將熄滅的燭火。

星君拿起玉案上的赤金玉簡,指尖拂過上面的三足烏圖騰。玉簡傳來灼熱的溫度,燙得他指尖發麻——這哪里是和平盟約,分明是催命符。

他想起三百年前那個被送走的女子,臨行前也是這樣,在房間里偷偷雕刻著故鄉的冰花。后來那箱冰花在太陽神殿里融化,化作一灘清水,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鎖心鏈雖能壓制本源,卻鎖不住她的意志。”星君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焚靈砂若真點燃了她的本源,恐怕會引發地脈反噬。月瑤身具太陰本源,與星核相連,若獻祭失敗……”

他沒有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太陰星的地脈與星核相連,而星核又與月瑤的本源共振。若她在獻祭時發生意外,本源爆炸產生的沖擊力,足以讓整個太陰星的地脈崩塌。

“星君的意思是……”銀須長老的聲音發顫。

星君沒有回答,而是望向殿外的廣寒宮。從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那棵被法陣圍住的桂樹,銀白的花瓣在風中飄落,像無數只飛舞的蝴蝶。

“此女命格不凡,或許……”他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被灰袍長老急切地打斷。

“星君三思!”灰袍長老猛地跪倒在地,拐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金烏族的聘禮已經送到,整個洪荒都知道我們要獻祭太陰之女。此時反悔,不僅會招來滅頂之災,還會淪為各族的笑柄!”

其他三位長老也紛紛跪倒:“請星君以大局為重!”

玄霜站在原地,看著跪倒在地的長老們,又看看眉頭緊鎖的星君,突然覺得喉嚨發緊。他想說月瑤房里的傀儡不止玉兔,還有刻著天兵模樣的木坯;想說她窗臺上的星塵砂,排列的形狀像極了傳送陣的陣基;想說她今早隔著門對他說的那句“師兄,保重”,語氣里帶著訣別的意味。

可他最終什么也沒說。

在整個太陰星的安危面前,一個人的命運似乎真的微不足道。

星君看著跪倒在地的眾人,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赤金玉簡。良久,他輕輕嘆了口氣,將玉簡放回玉案:“按原計劃進行吧。”

灰袍長老松了口氣,連忙磕頭:“謝星君明鑒!”

四位長老躬身退下時,玄霜看到星君抬手揉了揉眉心,銀白色的道袍在星光照耀下,竟顯得有些單薄。他突然想起小時候,星君曾抱著他坐在觀星臺上,指著那顆最亮的太陰星說:“每顆星星都有自己的使命,有些注定要燃燒自己,照亮別人。”

那時他以為這是句贊美,現在才明白,這句話里藏著多少無奈。

走出神殿時,銀須長老忍不住問道:“剛才星君想說什么?‘此女命格不凡,或許……’或許什么?”

灰袍長老冷哼一聲:“還能是什么?無非是想饒她一命。可金烏族那邊能答應嗎?地脈的危機能解決嗎?婦人之仁!”

他加快腳步,拐杖敲擊玉階的聲音越來越急,像是在驅趕什么不祥的預感。玄霜跟在后面,望著廣寒宮的方向,突然覺得那座被冰雪覆蓋的宮殿,像個巨大的囚籠。

而籠中的那只玉兔,恐怕早已磨好了爪牙。

太陰神殿里,星君獨自坐在星紋蒲團上。穹頂的星石漸漸暗了下去,只剩下代表太陰星的主星還在閃爍。他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縷淡藍色的寒氣,在玉案上畫出月瑤的模樣——眉眼彎彎,眉心的冰紋像片小小的雪花。

“瑤兒,別怪師父心狠。”他低聲自語,聲音里帶著難以察覺的哽咽,“若真有萬一……師父會為你報仇的。”

指尖的寒氣落在玉案上,凝結成一朵冰花。花芯里,隱約能看到顆跳動的星核,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像個等待被喚醒的靈魂。

殿外的風聲越來越緊,卷起的冰晶敲打在石門上,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像是誰在敲門。星君抬頭望向門口,眼中閃過一絲期待,又迅速被決絕取代。

他抬手一揮,玉案上的冰花瞬間碎裂,化作點點藍光,融入穹頂的星軌中。

祭典的時辰,快到了。

而有些命運,似乎真的無法改變。

只是他不知道,在廣寒宮的某個角落里,一只玉兔傀儡正睜著夜明珠做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太陰神殿的方向,眼眶里的藍光閃爍不定,像在傳遞什么無聲的信息。

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悄然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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