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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暗涌之盟

夜深了。

雨絲斜織,敲打著玻璃窗,發出細碎而持續的聲響。閻澤璃獨自坐在昏暗的房間里,沒有開燈,只有窗外偶爾掠過的車燈將她的側影短暫地投在墻上,一閃而逝。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玻璃,沿著那一道道蜿蜒的水痕滑動。這雨,像極了母親下葬那天的天氣,陰冷,潮濕,絕望無聲無息地滲入骨髓。那天,她的哥哥們撐著黑傘,站得筆直,如同四尊冰冷完美的雕塑,卻沒有一尊肯為她傾斜一寸傘檐。

仇恨的種子早已在心土里埋下,而上一次的羞辱,不過是最后一場澆灌它的酸雨,讓它猙獰地破土而出,生出帶刺的藤蔓,緊緊纏繞住她的心臟,每一次跳動都帶來尖銳的痛楚和清晰的提醒。

門口傳來極輕的叩門聲,規律而克制,不像是閻家那四位少爺任何一位的風格。他們會直接推門而入,或者用更張揚的方式宣告他們的駕臨。

閻澤璃沒有動,只是淡淡應了一聲:“誰?”

門被推開,一道修長的身影融入門口的陰影里,隨后,那人走了進來,反手輕輕關上門。走廊的光線被他切斷在門外,房間里重新歸于昏暗。

是白紀川。

他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頭發被窗外的雨氣染上了一層細微的水光,整個人看起來清潤又疏離。他沒有立刻走近,只是站在門邊,目光在黑暗中精準地捕捉到她蜷縮在窗邊的身影。

“澤璃。”他開口,聲音低沉,在這雨夜里顯得格外清晰,卻沒有絲毫突兀。

閻澤璃微微偏頭,看向他。黑暗中,他的輪廓有些模糊,唯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仿佛能看透她所有隱藏在平靜表象下的洶涌暗流。

“白少爺,”她的聲音干澀,“走錯房間了?我哥哥們的宴會應該在樓下。”她的話語里帶著慣有的、幾乎已成本能的微弱諷刺。

白紀川像是沒聽出她話里的刺,緩緩走近。他沒有坐下,只是停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垂眸看著她。他身上帶著室外的微涼濕氣,還有一絲極淡的、清冽的須后水味道,與她房間里凝固般的壓抑空氣截然不同。

“我知道你沒睡,”他開口,語氣平淡無奇,仿佛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也知道你睡不著。”

閻澤璃的心猛地一縮,某種被看穿的不適感掠過,但很快又被更深的麻木覆蓋。她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那些畫,”白紀川的目光掃過房間角落,那里堆放著一些被損壞的畫具和撕碎的畫稿,是上次閻妄言“大發雷霆”后的杰作,“可惜了。”

他頓了頓,視線重新回到她臉上,那目光專注得幾乎讓她感到皮膚刺痛。

“還有你。”

空氣似乎凝固了片刻。窗外的雨聲變得格外清晰。

然后,白紀川向前一步,更靠近了些,他微微傾身,聲音壓得更低,像是一種秘而不宣的共謀。

“澤璃,你甘心嗎?”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刺入閻澤璃心臟最外層那堅硬的冰殼,幾乎能聽到一聲細微的碎裂響動。她猛地抬起頭,在黑暗中對上他的眼睛。

甘心?她怎么可能甘心。母親留下的最后一點念想被他們輕易撕碎,她的尊嚴被一次次踩進泥濘,她在這個家里像個透明的、可隨意處置的物件。那恨意日夜啃噬著她,幾乎要將她從內部吞噬。

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白紀川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直視著她眼中驟然翻騰又強行壓抑的情緒,繼續用那種冷靜到近乎殘酷的語調說下去,每一個字都敲打在她的神經上。

“我看著你在這個金玉其外的籠子里,一點點被消磨殆盡。看著他們,”他提到“他們”時,語氣里有一絲極淡的、卻無法錯辨的冷蔑,“如何戴著兄長的面具,行掠奪踐踏之實。”

他微微停頓,觀察著她的反應。閻澤璃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但她依舊死死咬著牙,不讓任何軟弱的情緒泄露。

“他們拿走了屬于你的一切,澤璃。尊嚴,自由,未來。甚至剝奪你悲傷的權利。”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你母親若在天有靈,會作何感想?”

這句話徹底擊潰了閻澤璃最后的防線。母親的容顏在腦海中浮現,溫柔而哀傷,與哥哥們冰冷嫌惡的臉孔交織重疊。一股尖銳的痛楚從心臟直沖眼眶,那是她唯一一次情緒劇烈撥動,她猛地閉上眼,將即將奪眶而出的濕熱強行逼退。

她不能哭。在這個人面前,尤其是在這個家里,眼淚是最無用的奢侈品,只會成為更多羞辱的佐料。

白紀川看著她強忍淚意的顫抖睫毛,看著她蒼白臉上那近乎決絕的倔強,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微光。他再次開口,聲音里帶上了一種蠱惑般的、危險的溫柔。

“澤璃,如果有一條路,可以讓他們徹底看清自己的謬誤,可以讓他們為你母親所做的一切、為你所承受的一切,付出應有的代價……你愿意走嗎?”

閻澤璃倏然睜開眼,眼底是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絲被點燃的、瘋狂的火苗。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白紀川的唇角極輕微地勾了一下,并非笑容,而是一種冷定的承諾,“我可以幫你。”

“幫我?”閻澤璃的聲音帶著顫音,充滿了警惕和一種連她自己都無法承認的、絕望中滋生出的渴望,“怎么幫?白少爺,你看戲還沒看夠嗎?還是說,這是我哪位哥哥的新把戲?讓你來試探我?”長期的折磨讓她無法輕易相信任何伸向她的手,尤其是來自這個與他們關系密切的人。

白紀川輕輕搖頭,他的神情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認真,甚至有種不容置疑的鄭重。

“這與他們無關。這只是我和你之間的事。”他緩緩道,“我幫你,設計一場完美的復仇。一場足以匹配你所受痛苦的‘盛宴’。”

“為什么?”閻澤璃死死盯著他,試圖從他眼中找出任何一絲虛偽或戲謔,“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和他們……”

“我和他們是世交,是朋友,”白紀川接口,語氣平淡無波,“但這并不妨礙我看清某些真相,也不妨礙我做出自己的選擇。”他微微前傾,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我選擇站在你這邊,澤璃。”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仿佛在評估一件稀世珍寶,又像是在凝視一件即將完成的藝術品。

“或許是因為,我無法忍受看到明珠蒙塵,更無法忍受,蒙塵的明珠被自以為是的蠢貨輕易打碎。”他的話語里終于泄露出一絲極淡的、卻真實存在的情緒,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厭棄,針對的顯然是閻家那四位少爺。

“我要的不是簡單的以牙還牙,”白紀川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刻入空氣,“那太便宜他們了。我要設計的結局,是徹骨的重擊。是要在他們最志得意滿、以為自己擁有全世界的時候,奪走他們最依仗、最珍視的東西。”

他的眼中掠過一絲幽暗的光。

“是要讓他們在失去一切的那一刻,幡然醒悟自己曾經擁有過什么,又是如何親手將它摧毀的。是要讓悔恨,成為他們咽下最后一口氣時,唯一的滋味。”

“他們要的從來不是我的眼淚,而是我的碎裂,如今我便將這碎裂化作鋒刃,回贈予他們。”這念頭如閃電般劃過閻澤璃的腦海,帶著決絕的凄美。

白紀川的話像魔鬼的低語,精準地搔刮在她仇恨最癢處。他描繪的場景,那個他們最終被悔恨吞噬的場景,像是一劑致命的毒藥,散發著無比誘人的香氣。

她感到一種冰冷的戰栗從脊椎升起,并非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極致的、黑暗的期待。

“完美的……復仇?”她喃喃重復,聲音輕得像嘆息,帶著一絲虛幻的顫抖。

“是的,完美。”白紀川肯定道,他的目光如同最幽深的寒潭,將她牢牢吸附,“ meticulously planned and executed.(精心策劃并執行。)你我合作。你提供他們最致命的弱點,我負責構建最無懈可擊的計劃。我們會一起,送他們一場畢生難忘的……謝幕。”

他向她伸出手。他的手白皙修長,指節分明,在微光中仿佛一件冷硬的玉雕。

“你只需要告訴我,澤璃,”他的聲音充滿了不容抗拒的誘惑,“你,愿意嗎?”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大了些,嘩啦啦地響成一片,像是命運的鼓點,急促地敲打在心上。

閻澤璃看著那只伸向她的手。那并非救贖之手,而是邀她共赴地獄的契約。

她胸腔里那顆被冰封、被撕裂、被踐踏得麻木的心臟,忽然劇烈地搏動起來,每一次收縮都泵出滾燙的、名為仇恨的毒液,瞬間流遍四肢百骸。

空氣中彌漫著雨水的潮濕和一種近乎凝滯的沉默。她久久地凝視著那只手,仿佛凝視著一個深淵,而深淵也回望著她。

最終,她的機械手臂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自己那冰涼顫抖的手,朝著他的,一寸寸地移動。

指尖即將觸碰到的那一刻,窗外陡然亮起一道無聲的閃電,瞬間照亮了房間,也照亮了白紀川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復雜難辨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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