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三人初聚

夜幕像一塊浸了墨的絨布，正緩緩覆蓋這座剛經歷過異變的城市。冬子木站在老舊居民樓的陽臺上，指間夾著那張被體溫焐熱的匿名警告字條，紙頁邊緣因反復摩挲泛起毛邊。樓下的法國梧桐沙沙作響，葉片上未干的雨水偶爾滴落，在路燈下折射出細碎的銀光——那是靈氣復蘇后特有的熒光，像撒在人間的星塵。

三天前那通匿名電話的電流聲仿佛還在耳膜震蕩。“停止研究，否則后果自負“，冰冷的電子合成音背后，是他無法揣測的惡意。更讓他心神不寧的是今早發現的異常：門鎖上多了道極細的劃痕，像是被某種特制工具撬動過，而祖父留下的那本無字古籍，昨夜在書桌上自發攤開了第三頁，那些蝌蚪狀的符號正滲出淡金色的微光，在空氣中勾勒出轉瞬即逝的紋路。

手機在褲袋里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的“林羽“二字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緩。半小時前他給這位在街頭偶遇的退伍軍人發了信息，沒想到回復來得這么快。

“我在你家樓下的便利店，“電話那頭的聲音低沉有力，背景里能聽到冰柜制冷的嗡鳴，“帶了點宵夜，方便上來嗎？“

冬子木望著樓下亮著暖黃燈光的便利店，玻璃門后隱約能看到個穿黑色沖鋒衣的挺拔身影。他想起三天前那場驚心動魄的街頭沖突——變異野狗的獠牙閃著寒光撲向孕婦時，正是這個男人像獵豹般迅猛地撲過去，一記干脆利落的鎖喉將那畜生制服。更讓他在意的是，當時林羽看他的眼神，帶著軍人特有的敏銳，仿佛看穿了他情急之下催動靈氣擊退野狗的小動作。

“上來吧，302。“他掛了電話，轉身將古籍鎖進衣柜深處的暗格。金屬鎖扣咬合的輕響剛落，門鈴就響了，三聲，不疾不徐，透著股沉穩勁兒。

開門瞬間，一股混合著雨水和松木香的氣息涌了進來。林羽手里拎著個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肩上還斜挎著個軍綠色的帆布包，棱角分明的臉上沾著些泥點，顯然是剛從城外回來。“路過菜市場，買了點鹵味，“他揚了揚手里的袋子，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客廳，最終落在茶幾上那杯還冒著熱氣的龍井上，“看來還有客人？“

冬子木正想解釋，門鈴又響了。這次是急促的連響五聲，帶著點跳脫的節奏。打開門，陳風那張掛著招牌式笑容的臉探了進來，手里還捧著本線裝書，眼鏡片后的眼睛亮得驚人。“子木兄果然在家！我就說推演不會錯，“他側身擠進門，看到林羽時愣了愣，隨即拱手笑道，“這位便是街頭制服惡犬的英雄吧？幸會幸會，在下陳風，研究奇門遁甲的。“

林羽挑眉打量著這個穿棉麻唐裝的年輕人，對方袖口繡著的太極圖案有些眼熟——和他爺爺留下的那面羅盤上的紋路很像。他不動聲色地將帆布包放在門邊，手卻始終沒離開包帶：“林羽，退伍軍人。“

冬子木看著突然聚在客廳里的兩個人，忽然覺得這場景有些荒誕。三天前他們還是毫無交集的陌生人，此刻卻因一場突如其來的異變，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坐到了同一張茶幾旁。鹵味的香氣混著茶香在空氣中彌漫，窗外的雨聲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云層，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實不相瞞，找二位來，是有件事想請教，“冬子木給自己倒了杯涼茶，試圖壓下心頭的躁動，“你們...最近有沒有覺得這世界不太對勁？“

林羽撕開真空包裝的醬牛肉，動作頓了頓：“你指什么？動物變異？還是那些發著光的露水？“他從帆布包里掏出個巴掌大的筆記本，翻開的頁面上畫滿了速寫，有眼神猩紅的流浪貓，有長到半人高的蒲公英，甚至還有幾處標注著“靈氣聚集點“的城市地圖，“我退伍后在做野生動物保護志愿者，半個月前開始，監測點的動物都瘋了。“

他指著其中一頁：“城郊的黃鼠狼種群，凌晨三點會集體對著月亮拜祭，這違反它們的習性。更奇怪的是，它們的糞便里檢測出了微量放射性物質，但能量特征完全不屬于已知元素。“

陳風推了推眼鏡，從懷里掏出個青銅羅盤，指針正瘋狂轉動，指向衣柜的方向。“不止動物，“他指尖在羅盤邊緣快速點算，“三天前那場星象異動后，奇門遁甲的格局全亂了。生門變死門，休門出煞氣，就像...“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就像有股外來能量，強行篡改了天地的運行規律。“

他翻開帶來的線裝書，泛黃的紙頁上用朱砂畫著復雜的陣圖：“這是清代的《遁甲符應經》，記載著北斗七星的對應方位。但現在你看，“他指著代表天樞星的位置，那里被他用墨筆圈出，“實際星象已經偏移了三度十七分，這在星象學上，意味著...“

“意味著舊的秩序正在崩塌。“冬子木接過話頭，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他起身打開衣柜暗格，將那本無字古籍取了出來。當封面接觸到月光的剎那，那些晦澀的符號突然亮起，在空氣中投射出流動的光紋，像某種活物在呼吸。

“這是我祖父留下的遺物，“他聲音有些發顫，“民國時期的線裝書，沒有書名，沒有作者，但里面的內容...“他翻到第三頁，指著那些正在蠕動的符號，“記載著'靈氣復蘇'的預言，還有吸收這些能量的方法。“

林羽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從筆記本里抽出一張照片，是張泛黃的老報紙剪報，標題寫著“民國二十三年，沈家公館夜現奇光“，配圖是座中式庭院，屋檐下掛著的燈籠，散發著和古籍符號相同的金色光芒。“我爺爺是軍統的檔案管理員，這是他留下的機密文件，“他的聲音低沉下來，“上面記載著民國時期有個叫'沈家'的家族，能操控'氣'來殺人。“

陳風突然“咦“了一聲，他將羅盤湊近古籍，原本瘋狂轉動的指針瞬間靜止，穩穩指向書頁中央的符號。“這不是普通的文字，“他指尖撫過那些發光的紋路，“是上古的云篆，我在國家圖書館的孤本里見過類似的。這符號...“他眼睛突然睜大，“是'契約'的意思！“

他快速翻到書的后半部分，手指點在某段文字上：“這里提到了'百年禁靈'，說人、靈、精怪三方簽訂過契約，限制精怪修煉成妖。但現在...“他看向窗外，月光下，那棵法國梧桐的枝條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契約正在松動。“

冬子木突然想起昨天接到的匿名電話，那些黑衣人，還有林羽提到的沈家。線索像散落的珠子，此刻正被無形的線串起來，形成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輪廓。“那些人來找過我，“他低聲說，“想要這本書，還警告我停止研究。“

林羽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那里原本別著他的配槍，退伍時上交了，但多年的習慣改不掉。“沈家現在以商業集團為幌子，暗地里一直在搜羅民國時期的靈異物品，“他語氣凝重，“我追查動物變異案時，發現好幾起都和他們有關。上周城郊養殖場的動物集體暴動，監控拍到了沈家的車出現在附近。“

陳風突然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夜空。北斗七星的位置確實發生了偏移，勺柄指向的方向，正是城郊那片傳說中“黃大仙顯靈“的墳地。“今晚子時是月破之日，“他掐指一算，臉色變得難看，“按照古籍的記載，契約之力會在此時減弱。如果我沒猜錯，沈家今晚可能會有動作。“

冬子木突然想起古籍里的一句話：“靈氣初醒，需三人同行，方能破局。“當時他以為是泛指，此刻看著眼前這兩個萍水相逢卻仿佛相識多年的人，心臟突然漏跳了一拍。

林羽將筆記本里的地圖攤開，用紅筆圈出三個點：“這是我標記的靈氣聚集點，都在城郊。如果沈家要動手，最可能選在這里。“他抬頭看向冬子木，眼神里帶著某種默契，“你那本書里，有沒有提到應對之法？“

冬子木快速翻閱古籍，在某頁找到了記載。那些云篆在月光下自動轉化成簡體字：“遇精怪，以符鎮之；遇惡人，以陣困之；遇變故，三人同心，其利斷金。“旁邊還畫著一張簡易的符篆和陣圖。

陳風眼睛一亮：“這是'三才陣'！需要三人分別守住天、地、人三個方位，引天地靈氣為我用。子木兄你能引氣，適合守天位；林兄身手好，守人位；我懂陣法，來布地陣。“

林羽從帆布包里掏出三把匕首，刀柄上刻著奇怪的花紋：“這是我爺爺留下的，據說是用隕鐵做的，能辟邪。“他分給冬子木和陳風各一把，“等下不管遇到什么，都別慌。“

窗外的月光突然變得慘白，那棵法國梧桐的葉子開始簌簌掉落，在地上鋪成一圈詭異的圓圈。遠處傳來幾聲凄厲的狗吠，很快又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東西捂住了嘴。

冬子木握緊了手里的匕首，冰涼的觸感讓他混亂的思緒冷靜下來。他看著眼前這兩個剛剛認識卻愿意陪他涉險的人，突然明白了祖父留下的那句話——在這個靈氣復蘇的亂世，孤獨是最危險的事情。

“走吧，“他站起身，將古籍揣進懷里，“去看看沈家到底想干什么。“

陳風收起羅盤，鏡片后的眼睛閃著興奮的光：“正好試試我的新陣法。“

林羽最后檢查了一遍裝備，將鹵味的包裝袋扔進垃圾桶：“路上再說計劃，現在出發，剛好能在子時前趕到。“

三人并肩走出單元門，夜風吹起他們的衣角，帶著遠處墳地的土腥氣。便利店的燈光在身后遠去，前方的黑暗里，隱約有磷火般的光點在閃爍，像是某種東西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冬子木回頭望了一眼自家窗戶，月光下，窗簾被風吹得鼓起，像個沉默的影子。他不知道這次離開會遇到什么，但握著手里的匕首，感受著懷里古籍傳來的溫熱，聽著身邊兩人沉穩的腳步聲，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

靈氣復蘇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而他們三人的命運，也在今夜，正式與這個波瀾壯闊的新時代，緊緊咬合在了一起。前路或許布滿荊棘，但至少此刻，他們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