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沈家再訪》

冬子木的指尖在古籍泛黃的紙頁上停頓，窗外的梧桐葉被晚風卷得沙沙作響。三天前在古玩市場與沈浩的沖突像塊未化的冰，沉甸甸壓在他心頭——那枚民國銅鈴里流轉的靈氣還殘留在掌心，可沈家人陰鷙的眼神更讓他脊背發涼。

“咚咚咚。“

敲門聲突兀響起時，冬子木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合上古籍，指尖靈氣驟然凝聚。這幾天他總覺得暗處有雙眼睛，陳風教的簡易隱匿陣在門窗上布了三層，尋常人靠近百米就能察覺。可這次，直到敲門聲響起，他才捕捉到門外兩股刻意收斂的氣息。

“誰？“他壓著嗓子問，左手悄悄摸向桌底的羅盤。那是祖宅暗格里找到的舊物，邊緣刻著模糊的云紋，被靈氣滋養后隱隱泛著銀光。

“冬先生，故人來訪。“門外傳來的聲音溫和得像裹著棉絮，卻讓冬子木頭皮一麻——是沈浩。但這聲音里沒有上次的囂張，反而透著股刻意壓制的緊繃。

他沒立刻開門，指尖在羅盤上快速劃過。三枚銹跡斑斑的銅錢從盤底彈出，落地時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卦象顯示“履虎尾，不咥人，亨“，竟是個險中求安的征兆。

防盜門的鎖鏈剛解開一半，一股沉凝的氣壓便順著門縫涌進來。冬子木猛地后跳半步，只見門板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推著，三層隱匿陣的光暈像被戳破的肥皂泡，啵啵幾聲消散在空氣中。

門口站著兩個人。沈浩依舊是一身熨帖的西裝，卻沒了上次的飛揚跋扈，垂在身側的手緊攥著，指節泛白。他身后的老者穿著深藍色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眼角的皺紋里沉淀著歲月的冷冽。最讓冬子木心驚的是，老者周身縈繞著淡淡的白霧，那是靈氣凝聚到一定程度才會顯現的征兆——凝氣期。

“冬先生，久仰。“老者的聲音像兩塊玉石在摩擦，目光掃過客廳，最后落在冬子木手里的羅盤上，“沈天陽，忝為沈家現任家主。“

冬子木握著羅盤的手微微出汗。他在古籍里見過這個名字，民國時期沈家最年輕的供奉，按記載現在該有百歲高齡，可眼前的老者看起來不過六十許，腰背挺直如松。

“沈老先生破門而入，就是為了說句久仰？“他刻意放緩呼吸，引氣期的靈氣在丹田緩緩流轉。三天前借助銅鈴突破到引氣后期后，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對方的實力——沈天陽體內的靈氣如同深潭，看似平靜，底下卻藏著翻涌的暗流。

沈天陽沒理會他的詰問，徑直走到客廳中央。紅木茶幾在他掌心下發出細微的呻吟，原本擺在上面的玻璃杯突然無風自動，齊齊滑向冬子木。

“聽說你從浩兒手里拿了件東西？“沈天陽的手指在茶幾表面輕輕敲擊，每一下都像敲在冬子木的心跳上，“民國銅鈴，內有殘靈，倒是件不錯的輔材。“

冬子木瞳孔微縮。那天在古玩市場的混亂中，他趁亂將銅鈴收入囊中，沈浩未必看清具體是什么。這老頭能一口道來，顯然在他身邊安了眼線。

“沈老先生要是想要，不妨開個價。“他故意摩挲著羅盤邊緣，靈氣順著指尖悄悄注入。陳風教的“轉靈陣“雖然簡單，卻能在方寸之間形成靈氣漩渦，足以拖延片刻。

沈浩突然冷笑一聲：“冬子木，別給臉不要臉！那銅鈴本就是我沈家遺失的藏品，識相的趕緊交出來，再把你手里的古籍乖乖奉上，或許老祖還能饒你......“

“浩兒。“沈天陽抬手打斷他，眼神依舊鎖在冬子木身上，“冬先生既然能得到銅鈴認主，也是緣分。只是那古籍......“

他話音未落，冬子木突然覺得胸口一悶。沈天陽看似隨意搭在茶幾上的手微微抬起，一股無形的壓力如泰山壓頂般罩下來。書架上的書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墻上的時鐘停在七點十五分，指針顫巍巍的像是被凍住。

“古籍是我祖父遺物。“冬子木咬著牙挺住，引氣后期的靈氣在經脈里瘋狂沖撞，試圖對抗那股壓力，“沈老先生要是強搶，怕是壞了民國修士的規矩。“

“規矩？“沈天陽眉峰微挑，中山裝的袖口無風自動，“靈氣復蘇百日，古遺跡將現，你以為憑你這點微末道行，守得住那古籍？“

冬子木心頭劇震。古籍里關于遺跡的記載藏在最后幾頁，字跡潦草難辨，他也是昨天才勉強解讀出來。沈天陽怎么會知道？

就在這時，沈天陽突然探身，右手如電般抓向冬子木胸口。那只手在半空中泛起淡淡的白芒，空氣被撕裂的銳響刺得人耳膜生疼。冬子木早有準備，猛地掀翻茶幾，同時將羅盤擋在身前。

“嗡——“

羅盤上的銅錢突然高速旋轉，形成一道銀色光盾。沈天陽的手掌拍在光盾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冬子木只覺得一股巨力涌來，整個人撞在墻上，喉頭涌上腥甜。

“引氣后期？“沈天陽收回手，看著羅盤上未散的靈光，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倒是比我想的快些。“

沈浩趁機上前一步，從懷里掏出個紫檀木盒：“冬子木，老祖給你面子才跟你廢話。這里面是三顆凝氣丹，夠你少奮斗十年，換你那本破書，夠意思了吧？“

木盒打開的瞬間，一股清冽的藥香彌漫開來。三顆鴿卵大的丹丸通體瑩白，表面流轉著細密的靈氣紋路。冬子木在古籍里見過記載，這凝氣丹需用七種靈植煉制，在靈氣剛復蘇的現在，絕對是天價之物。

“沈老先生倒是大方。“冬子木擦掉嘴角的血跡，突然笑了，“可惜我這人認死理，祖傳的東西，給再多寶貝也不換。“

沈天陽的臉色沉了下來：“冬先生可知，那古籍里藏著靈脈圖？“

這句話像驚雷在冬子木耳邊炸響。他確實在古籍夾層里發現過一張手繪地圖，線條扭曲詭異，像是某種陣法圖騰，一直沒破解出含義。

“看來你還不知道。“沈天陽緩緩踱步，目光掃過散落一地的書，“民國三十一年，你祖父冬致遠曾與我沈家有過盟約，共同守護城南靈脈。后來靈氣枯竭，盟約作廢，靈脈圖卻不知所蹤......“

“我祖父從未提過什么盟約。“冬子木打斷他，引氣后期的靈氣全力運轉，他能感覺到沈天陽的氣息越來越危險，“倒是沈老先生，一口一個古籍，怕是早就覬覦很久了吧？“

沈天陽突然停住腳步，轉身時眼中已沒了溫度：“既然冬先生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老夫不客氣了。“

話音未落，他周身的白霧突然暴漲，客廳里的空氣瞬間變得粘稠。冬子木感覺自己像陷入泥沼，每一次呼吸都異常艱難。書架上的金屬相框開始扭曲，地板縫隙里滲出淡綠色的靈氣，在地面上勾勒出復雜的紋路——是困陣！

“老祖，別跟他廢話，直接拿下！“沈浩掏出一把折扇，扇骨展開時發出金屬碰撞的脆響，竟是用精鐵打造，邊緣還刻著符文。

冬子木知道不能坐以待斃。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羅盤上。古籍里記載的“血祭術“能短時間提升靈氣強度，雖然事后會虛弱三天，此刻卻顧不上了。

“嗡——“

羅盤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銅錢在空中組成一個復雜的陣法。沈天陽布下的困陣被金光沖擊，地面的綠紋瞬間潰散。冬子木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身形如箭般沖向窗口。

“想跑？“沈浩折扇一揮，三道風刃劈向冬子木后心。那風刃帶著淡淡的靈氣波動，顯然也是修煉者。

冬子木猛地轉身，羅盤橫在胸前。風刃撞在金光上，發出刺耳的嘶鳴。他借著反震之力躍上窗臺，剛要推開窗戶，卻見沈天陽不知何時已站在窗外，中山裝的衣角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冬先生，束手就擒吧。“沈天陽的手按在窗沿上，那截鋁合金窗框竟開始慢慢融化，“憑你引氣后期的修為，在老夫面前走不了三個回合。“

冬子木的心沉到了谷底。凝氣期與引氣期的差距，就像隔著一道天塹。他能感覺到體內的靈氣在快速流失，血祭術的效果正在消退。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樓下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林羽標志性的大嗓門：“子木！我跟陳風帶了好東西......“

聲音戛然而止。顯然林羽也察覺到了樓上的異常。

沈天陽眉頭微皺，眼神閃爍了一下。他瞥了眼窗外越來越近的兩道氣息，突然對沈浩使了個眼色。

“今天暫且作罷。“沈天陽的聲音恢復了平靜，仿佛剛才的劍拔弩張從未發生，“冬先生好自為之，三日之內，我會再派人來。“

說完，他身形一晃，竟直接從六樓窗臺消失。沈浩狠狠瞪了冬子木一眼，也跟著躍出窗外，兩人的氣息瞬間融入夜色。

冬子木癱坐在窗臺上，大口喘著粗氣。剛才沈天陽最后那個眼神讓他遍體生寒——那不是放棄，是警告。

“子木！你沒事吧？“林羽撞開房門沖進來，退伍軍人的敏銳讓他瞬間繃緊了神經，“我剛才好像看到兩個影子......“

陳風跟在后面，手里還提著個鼓鼓囊囊的布袋。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狼藉和冬子木嘴角的血跡，臉色頓時變了：“是沈家的人？“

冬子木點點頭，指著桌上的紫檀木盒：“沈天陽親自來了，想用凝氣丹換古籍，還提到了什么靈脈圖。“

陳風打開木盒，拿起凝氣丹放在鼻尖聞了聞，臉色越發凝重：“這沈天陽是民國時期的老怪物，據說早就到了凝氣后期。他突然親自出手，恐怕不只是為了古籍......“

林羽握緊了拳頭：“這群孫子太欺負人了！要不咱們報警......“

“沒用的。“冬子木搖頭，拿起羅盤仔細查看。剛才血祭術讓羅盤上的金光黯淡了不少，“他們既然敢明著上門，就不怕官方介入。陳風，你能看出這木盒有什么問題嗎？“

陳風從布袋里掏出個青銅小鼎，往桌上一放：“這是我今天在古玩市場淘到的，能測靈氣異動。“他把凝氣丹放進鼎里，原本暗沉的銅鼎突然亮起紅光，“果然有問題，這丹藥里加了'鎖靈散'，長期服用會讓人靈氣凝滯，永遠突破不了凝氣期。“

冬子木倒吸一口涼氣。沈天陽好狠的心，表面給好處，實則想廢了他。

“看來這三天咱們得做些準備了。“林羽活動著手腕，指節咔咔作響，“我去聯絡些退伍的兄弟，就算拼不過，也能給他們制造點麻煩。“

陳風卻搖頭：“硬拼不是辦法。沈天陽最忌憚的是靈氣復蘇后的變數，咱們得利用這點。“他走到窗邊，望著遠處城市的霓虹，“我剛才在來的路上，發現城西的廢棄工廠有靈氣聚集的跡象，說不定有新的靈植出現。如果子木能在三天內找到突破凝氣期的契機......“

冬子木看向桌上的古籍，突然想起夾層里的靈脈圖。沈天陽的話未必全是假的，或許祖父真的留下了什么秘密。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沈天陽不是想要靈脈圖嗎？我就給他畫一張假的。“

林羽和陳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默契。夜色漸深，客廳里的燈光映著三人的身影，窗外的梧桐葉依舊在風中搖曳，卻不知暗處還有多少雙眼睛，正緊盯著這間看似普通的公寓。

冬子木重新翻開古籍，指尖劃過那些晦澀的符號。他知道，這只是開始。沈家的造訪像一塊投入湖面的石頭，不僅打破了暫時的平靜，更讓靈氣復蘇背后的暗流，開始洶涌起來。而他手中的古籍，顯然藏著足以攪動風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