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首次修煉》

冬子木把自己反鎖在臥室里時，窗外的梧桐葉正被晚風卷得沙沙作響。書桌上那盞民國銅燈的光暈里，攤開的無字古籍泛著淡青色微光，紙頁間那些蝌蚪狀的符號像是活了過來，在燈光下緩緩蠕動。

他深吸一口氣，指尖撫過祖父冬致遠留下的筆跡。第三頁右下角用朱砂畫著個簡易的周天圖，丹田位置被圈了三道紅痕，旁邊批注著極小的行楷：“初納靈氣如逆水行舟，三息一吐納，七日方得氣感“。前幾日星夜異變后，這些原本晦澀的字句突然變得清晰可辨，仿佛有股無形的力量在腦內搭建了座翻譯橋。

“試試就試試。“他扯掉襯衫最上面兩顆紐扣，按照古籍記載盤起雙腿。木地板在身下發出輕微的吱呀聲，這是租來的老房子特有的聲響，此刻卻讓他莫名安心——就像祖父的手搭在他肩上似的。

口訣在舌尖滾了三遍才敢吐出來：“天地玄黃，氣歸中央，吸則如鯨飲川，呼則似蠶吐絲...“話音未落，窗欞突然哐當震顫，樓下傳來流浪貓尖利的嘶鳴。他猛地睜眼，看見玻璃上貼著張扭曲的貓臉，琥珀色的瞳孔在夜色里泛著磷光，嘴角淌著涎水，分明不是平日里見的那只橘貓。

“砰！“貓爪重重拍在玻璃上，留下三道白痕。冬子木攥緊拳頭，才發現掌心全是冷汗。古籍上說靈氣復蘇初期，動物最先感知變化，看來不是妄言。他咬著牙重新閉眼，強迫自己回想古籍里的吐納法門：鼻吸時要想象天地間有無數光點匯入，喉間發“嗡“音時引導光點沉向丹田，呼氣則需從牙縫緩緩擠出，舌尖抵住上顎。

第一息吸入的只有空調味的冷空氣，肺腑間像塞了團棉絮。他想起昨日在圖書館偶遇的陳風說的話：“靈氣這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就像無線電波，你得先有接收器。“

第二息試著放松牙關，讓氣流貼著脊椎往下沉。后腰突然傳來針扎似的刺痛，他差點跳起來——那位置正是周天圖標注的“命門穴“。古籍里紅筆圈過的警告浮現在腦海：“初練時氣沖病灶，勿慌勿躁“。

第三息吸入時，他刻意放緩節奏。就在空氣穿過鼻腔的剎那，某種奇異的觸感順著嗅覺神經爬進來：不是冷也不是熱，像無數細小的羽毛在搔刮肺葉。他慌忙屏住呼吸，按照口訣引導這股異樣感向下走。那羽毛般的觸感卻在胸腔里打了個旋，突然化作暖流涌向指尖。

“成了？“他驚喜地睜眼，卻發現指尖空空如也。窗外的貓已經不見，只有晾衣繩上的襯衫還在搖晃。銅燈的光暈里，古籍上的符號黯淡了幾分，像是在嘲笑他的急躁。

墻上的石英鐘滴答走過四十分鐘，冬子木已經記不清失敗了多少次。每次即將抓住那股暖流時，總會被各種雜念打斷：沈家那些黑衣人的臉、醫院里突然自愈的病人、網絡上瘋傳的光柱視頻...這些天發生的怪事像走馬燈似的在眼前轉。

“咚！咚！咚！“粗暴的敲門聲突然炸響，嚇得他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誰？“

“查水表的！“門外傳來嘶啞的男聲，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冬子木躡手躡腳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穿藍色工裝的男人正背對著他抽煙，安全帽壓得很低，露出的手腕上有塊蛇形紋身——和那天來家里找古籍的黑衣人一模一樣。

他心臟猛地縮緊，反手將書桌推過去抵住門。“等...等會兒，我穿件衣服！“

身后的古籍突然劇烈震顫，紙頁嘩啦啦自動翻到第七頁。原本空白的地方浮現出新的字跡：“遇驚勿亂，屏息凝神，引氣護體“。冬子木來不及細想，跌坐回椅子上重新結印。這次他沒再刻意追求暖流，只是機械地重復鼻吸口呼的動作。

敲門聲變成了撞門聲，木屑簌簌往下掉。冬子木的耳膜嗡嗡作響，卻意外地平靜下來。在第三次呼氣時，那股暖流終于再次出現，這次它沒有亂跑，溫順地貼著脊椎滑向小腹，像顆溫熱的鵝卵石靜靜躺著。

“找到了！“他差點笑出聲，丹田處傳來輕微的脹痛，隨即是難以言喻的舒暢感，仿佛堵塞多年的管道突然通了。

門外的撞擊聲戛然而止，接著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冬子木保持著姿勢不敢動，直到確認那人徹底離開，才長長吐出一口氣。隨著氣息排出，丹田的暖流也跟著轉動起來，像顆被風吹動的陀螺。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襯衫已經濕透，額發黏在腦門上。銅燈的光暈里，古籍上的符號正一點點變淡，最后只剩下普通的墨痕。窗外的梧桐葉不知何時停了響動，月光透過葉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極了祖父書房里的星圖。

冬子木伸手摸向小腹，那里依舊平坦，卻能清晰感覺到有團能量在緩緩循環。他想起古籍記載的“引氣入體“，突然明白剛才不是幻覺——那些被學者斥為迷信的修煉法門，竟然真的在二十一世紀的都市里生效了。

手機在褲兜里震動起來，是陳風發來的消息：“老地方見，有新發現“。附帶的定位是市圖書館后門的咖啡館。冬子木望著屏幕上跳動的光標，突然覺得掌心的冷汗里，似乎也沾著那些淡青色的靈氣微光。

他小心翼翼合上古籍，用紅布包好塞進床底的鐵盒。起身時發現地板上有圈淡淡的白痕，正是剛才盤坐的位置，像極了寺廟里常年打坐留下的印記。晚風再次穿過窗欞，這次帶來的不是貓叫，而是某種草木抽芽的清新氣息，在鼻腔里化作細小的光點，爭先恐后地涌向丹田。

“原來這就是靈氣。“冬子木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喃喃自語，指尖的刺痛感還未散去，那是靈氣第一次沖刷經脈留下的印記。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租屋樓下的陰影里，穿藍色工裝的男人正對著對講機低聲匯報：“目標已成功引氣，是否按計劃接觸？“

對講機里傳來沈天陽蒼老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等他過了七日筑基期再說...別忘了，冬致遠的孫子，絕不能像他父親那樣死得不明不白。“

夜風卷著梧桐葉掠過男人的蛇形紋身，在路燈下拉出長長的影子。而房間里的冬子木正對著鏡子系領帶，鏡中人眼底泛著從未有過的光彩，仿佛有團星火在瞳孔深處悄然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