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晶芯離開時，夜色已深。葉窈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之之趴在她腳邊，時不時用腦袋蹭蹭她的手。手機開機后，未讀消息里躺著徐行之的十幾條信息，從工作詢問到情況說明，她一條都沒回。

凌晨一點，敲門聲再次響起。葉窈深吸一口氣拉開門，冷風裹挾著細雨灌進來，徐行之站在門口，襯衫挺括整潔，領口袖口都一絲不茍，手里提著個保溫桶，臉上沒有多余的情緒。

“我讓阿姨煮了點湯。”他聲音平穩，試圖走進來，卻被葉窈側身擋住。

“有事說事，湯不用了。”她語氣冷淡，眼神里的疏離像結了層冰。

徐行之的腳步頓住，眉頭微蹙：“葉窈，我們能就白天的事談談嗎？”

“談什么？談你怎么在全公司面前質疑我的專業度？還是談你所謂的‘只相信證據’？”葉窈打斷他，積壓的委屈瞬間翻涌，“徐行之，我要的從來不是你事后解釋，是當時你哪怕有一秒站在我這邊的態度！你明知道我不是會犯這種錯的人！”

“我當時在蔣董面前，必須就事論事！”徐行之的聲音沒有起伏，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項目出了紕漏，所有人都看著，我如果偏私護著你，別人會怎么議論？說你靠關系上位？說你專業度不過關還要總監包庇？我對你嚴厲，是不想讓你以后被人抓住話柄！”

“所以你的‘保護’就是當眾否定我？”葉窈紅著眼眶笑出聲，“在你眼里，我的專業形象需要用你的‘嚴厲’來維護，而不是信任？我要的態度，是你哪怕私下告訴我‘我信你，我會查清楚’，而不是在所有人面前把我釘在‘犯錯’的標簽上！”

“我是項目總監，必須對項目負責。”徐行之攥緊保溫桶的把手，指節泛白，語氣始終保持著工作狀態的冷靜，“職場不是談私人情緒的地方，你的專業度需要靠實力證明，不是靠誰的信任。我不對你嚴厲，以后別人只會變本加厲質疑你，這個道理你應該懂。”

“我不懂！”葉窈的聲音陡然拔高，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我只懂，在我最需要你站出來的時候，你選擇了‘公事公辦’；在我被人潑臟水的時候，你先問的是‘你的專業度在哪里’！徐行之，你根本不懂我要什么！”

爭吵聲驚醒了腳邊的之之，它不安地站起來，圍著兩人轉圈圈，喉嚨里發出“嗚嗚”的低鳴，雪白的尾巴夾在腿間。

“看來我們現在無法溝通。”徐行之看著她通紅的眼眶，語氣沒有絲毫軟化，依舊是公事公辦的口吻，“你先冷靜一下，湯放門口了，記得熱了喝。”

他轉身要走，葉窈卻忽然吼道：“別碰我的東西！”

之之被這聲怒喝嚇得猛地叫了一聲，聲音帶著委屈。葉窈正憋著火，轉頭就對上它濕漉漉的眼睛，怒火瞬間沖昏了頭腦：“閉嘴！”她指著門口，聲音發顫，“再叫你就跟他走！再也別回來，再也看不見我！”

之之被嚇得縮到沙發底下，嗚咽聲更小了。徐行之的腳步頓住，回頭看她的眼神里只有冷靜的審視，沒有震驚或失望：“葉窈，把情緒發泄在寵物身上，不是專業人士該有的樣子。”

“我現在不想聽你講什么專業！”她紅著眼眶反駁，“現在全世界都覺得是我的錯，連你也覺得我專業度有問題，我還不能對我的狗發句火嗎？”

徐行之的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點點頭，語氣平淡：“既然你現在情緒不穩定，我先不打擾。數據的事我會繼續查，有結果會通知你。”說完，他將保溫桶放在門口的鞋柜上，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雨里，背影筆挺，沒有絲毫留戀的意味。

門“砰”地關上，隔絕了他公事公辦的氣場，也隔絕了葉窈強撐的堅強。她滑坐在地上，捂住臉失聲痛哭，沙發底下的之之小心翼翼地爬出來，用舌頭舔掉她落在手背上的眼淚。

第二天清晨，公司會議室氣氛凝重。徐行之坐在主位，臉色冷得像冰，全程保持著工作狀態的嚴謹，寧晶芯坐在他旁邊，面前攤著一份技術部的初步核查報告。冉菲踩著高跟鞋走進來，妝容精致，嘴角甚至帶著笑意，仿佛昨晚的爭執與她無關。

“徐總監這么早叫我們來，是有新發現？”她拉開椅子坐下，姿態從容。

徐行之把核查報告推到她面前，指尖重重敲在“數據修改日志異常波動”那一行，語氣沒有溫度：“技術部發現，葉窈文件的臨時權限開放期間，有陌生IP地址登錄過系統，時間和你借閱文件的時段完全重合。”

冉菲掃了眼報告，輕笑一聲：“徐總監這是在懷疑我？葉設計師自己也說了，她開放了臨時權限，誰知道是不是她自己操作失誤，或者賬號被別人盜用了？總不能因為我借過文件，就賴到我頭上吧？”

“盜用？”寧晶芯忍不住開口，“公司內網有多重防火墻，陌生IP登錄需要驗證碼，除了擁有臨時權限的人，誰能拿到實時驗證碼？”

“那我就不知道了。”冉菲攤攤手，語氣輕描淡寫，“或許是葉設計師自己不小心泄露了？畢竟她最近狀態不好，又是熬夜又是出錯的，難免有疏漏。”她抬眼看向徐行之，眼底帶著一絲挑釁，“行之，我們認識這么久，你該知道我不是這種人。倒是葉設計師，太急于證明自己，會不會……”

“說重點。”徐行之打斷她，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沒有絲毫私人情緒，“冉菲，技術部會繼續核查深層日志。如果最終證實數據是你修改的，按公司規定，你需要承擔全部責任。”

冉菲臉上的笑意淡了，靠在椅背上，語氣陡然變冷：“徐行之，你憑什么給我定罪？就憑一份沒頭沒尾的核查報告？還是憑你對葉窈的偏袒？我告訴你，沒確鑿證據，誰也別想栽贓我。”她站起身，整理了下西裝外套，“項目進度要緊，張總監還在等著方案優化，你們要是沒事，我先去忙了。”

她轉身離開時，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格外刺耳。會議室里只剩下徐行之和寧晶芯，空氣沉悶得讓人窒息。

“她這態度，明顯是有恃無恐。”寧晶芯皺眉，“技術部正在恢復更深層的日志，但需要時間。”

徐行之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節奏均勻，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繼續查。不管用多久，必須找到證據。這不是私事，是項目責任問題。”

而此時的葉窈，正坐在空蕩蕩的工位上，看著電腦里被標記為“待優化”的方案初稿，指尖冰涼。之之在家會不會害怕？徐行之那句“不是專業人士該有的樣子”像根刺扎在心里。這些念頭和工作的挫敗感纏在一起，讓她連呼吸都覺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