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的魂魄在血霧中舒展，灰布裙漸漸化作當年的水紅嫁衣。左眼角的痣被金光籠罩，露出底下淡淡的龍紋——趙罪這才發現，她竟也是龍族混血，只是血脈比阿靈稀薄得多。

“補償？”她的聲音帶著三百年的霜雪，指尖劃過虛空，浮現出阿靈在北漠皇宮的畫面：少女被鐵鏈鎖在刑架上，眼上的白紗早已被血浸透，仙界密探正用燒紅的烙鐵逼近她的龍瞳，“你把她送進火坑時，就該想到會有這一天。”

畫面里的阿靈突然抬頭，白紗下的龍瞳閃過金光，竟硬生生逼退了烙鐵：“我死也不會說出鏡碎片的下落！”密探冷笑，將瓶黑色的藥劑灌進她嘴里——那是蝕骨營特制的“啞龍散”，能暫時封印龍族血脈。

“啊——！”阿靈的慘叫聲穿透畫面，趙罪的龍鱗突然炸開藍光，情絲剪在掌心劇烈震顫，刃口的“救贖”二字幾乎要滴出血來。

“看到了？”侍女的魂魄逼近一步，嫁衣上的金線突然豎起，化作無數把小剪刀，“她為了保守你的秘密，被灌了十七次啞龍散，龍瞳差點被生生挖出來。你現在說要補償，用什么？”

趙罪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金色的血液順著指縫滴落。他想起阿靈塞給他的銀鈴，想起她在桃林說“趙大哥不會騙我”時的笑，心臟像是被情絲剪反復穿刺——那些他以為的“保護”，全是把她推向深淵的推手。

“用這個。”

他突然抬手，五指成爪刺向自己的胸口。龍鱗崩裂的脆響中，他硬生生扯下塊巴掌大的鱗片，鱗片上還沾著金色的血肉，卻散發著溫暖的光——那是融合了發妻靈力的龍鱗，當年發妻飲下毒酒時，特意將殘余靈力渡給了他，藏在最貼近心臟的鱗片里。

“這是……發妻姐姐的靈力？”侍女的魂魄劇烈震顫，嫁衣上的剪刀瞬間收起，“你竟把它養了這么多年……”

“她的靈力能加固昆侖封印。”趙罪將龍鱗遞過去，掌心的血滴在鱗片上，激活了里面潛藏的陣法，“你帶它去雪山，剩下的事交給我。”

侍女的魂魄卻后退半步，眼神復雜地看著他：“你要親自去北漠？知道那里現在是什么地方嗎？”

畫面再次變換，北漠皇宮已成座巨大的祭壇。阿靈被綁在祭壇中央，周圍擺滿了龍族骸骨，蝕骨營統領正舉著輪回鏡碎片，準備將她的龍瞳活生生剜出——鏡碎片邊緣刻著行小字：“以純血龍瞳為引，可喚輪回之門。”

“他們要的不是鏡碎片，是阿靈的眼睛。”侍女的聲音發顫，“統領說，她的龍瞳能看見過去未來，是打開輪回之門的鑰匙。”

趙罪的情絲剪突然自動出鞘，金色的刃口劃破血霧：“那就去把鑰匙拿回來。”

【檢測到宿主強烈意志！】

【情絲剪完全解鎖！】

【新增權限：可斬斷任何非自愿因果（包括被強迫的契約、詛咒、血脈束縛）！】

【當前可斬斷目標：阿靈與北漠祭壇的血契、幽冥古龍的百年之約、仙界對龍族的奴役咒……】

法典的血字還在滾動，侍女的魂魄突然屈膝跪地，嫁衣上的龍紋與趙罪的鱗片產生共鳴：“三百年了……老奴等的就是這一天！”她的魂體化作道金光，鉆進那塊龍鱗，“昆侖封印我來守，你一定要把公主帶回來！”

龍鱗在空中盤旋三周，突然化作道流光沖向剪刀獄深處——那里是通往昆侖雪山的裂隙。趙罪望著光流消失的方向，情絲剪在掌心嗡嗡作響，刃口映出自己此刻的模樣：龍鱗覆蓋的臉上，左眼泛著與阿靈相同的金光，那是血脈共鳴的征兆。

“走了。”他轉身走向傳送門，龍尾掃過地面時，帶起串金色的火星。那些被他殺死的罪魂殘片突然從血霧中浮起，化作件半透明的鎧甲，自動套在他身上——是替嫁侍女、紅袖、張嬤嬤她們的靈力所化，甲胄內側刻滿了她們的名字。

“我們陪你去。”無數細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就算魂飛魄散，也不能讓公主再受委屈。”

趙罪的喉嚨發緊，情絲剪突然指向傳送門后的虛空。他看見片模糊的記憶碎片，是阿靈被灌啞龍散前的最后畫面：她咬破指尖，將血滴在銀鈴上，對著空氣輕聲說：“趙大哥，若有天你看到這鈴響，記得……我沒背叛你。”

“我知道。”他低聲回應，推開傳送門的瞬間，情絲剪突然迸發出刺目的光——刃口映出北漠祭壇的暗角，個穿玄色斗篷的人影正舉著匕首，對準阿靈的后心。那人影的手腕上，戴著塊熟悉的龍鱗吊墜。

是未來的他！

“看來你也選了這條路。”未來的趙罪從暗角走出，斗篷下露出半張與他相同的臉，只是右眼戴著枚青銅眼罩，“可惜啊，你晚了一步。”

匕首刺入阿靈后心的剎那，趙罪的情絲剪已經飛出！金色的刃口精準地斬斷了匕首與未來自己的聯系，卻沒能阻止鮮血滲出——那匕首上涂著龍族克星“蝕骨粉”，阿靈的龍瞳瞬間失去光澤。

“不——！”趙罪的龍尾拍向祭壇，金色的靈力炸開，將未來的自己震退三丈。他沖到阿靈身邊，指尖的龍血滴在她后心，卻只能讓傷口暫緩惡化。

“沒用的。”未來的趙罪摘下面罩，右眼是空洞的血洞，“這是她的命。當年你把她送來北漠，就該想到會有今天——”

“她的命由我來改！”趙罪的情絲剪突然轉向，刃口對準了阿靈與祭壇的血契。金色的光刃落下時，他聽見無數冤魂的慘叫，那些束縛阿靈的鎖鏈寸寸斷裂，露出她后心的刺青——不是龍族圖騰，而是半塊輪回鏡的圖案。

【斬斷非自愿血契成功！】

【檢測到阿靈體內隱藏的輪回鏡碎片！】

【警告：碎片正在與她的心臟融合，強行剝離會導致魂飛魄散！】

趙罪的動作猛地頓住。他看著阿靈蒼白的臉，突然想起發妻臨終前的話：“龍族的孩子，心臟都是鏡子做的。”

原來阿靈的心臟里，早就藏著最后一塊輪回鏡碎片。

未來的趙罪突然狂笑：“現在知道了？她從出生起就是容器！你救不了她，除非……”他指了指趙罪的胸口，“用你的龍心換她的。”

龍心換心臟？

趙罪的情絲剪劇烈震顫，法典的血字突然變得血紅：【檢測到等價交換契機！宿主若獻出龍心，可剝離輪回鏡碎片并保住阿靈性命，但自身會淪為凡人，失去所有龍族力量。】

阿靈的睫毛顫了顫，突然抓住趙罪的手腕，嘴唇微動，像是在說“不要”。她的龍瞳雖然黯淡，卻映出個模糊的未來——趙罪失去力量后，被仙界抓住，當眾處以極刑，而她抱著他的尸體，在昆侖雪山點燃了自己。

“這就是你要的結局？”未來的趙罪步步緊逼，“要么看著她魂飛魄散，要么犧牲自己換她活，選吧。”

趙罪低頭看著阿靈的眼睛，突然笑了。他握緊情絲剪，金色的刃口轉向自己的胸口——不是要挖心，而是對準了心臟里的幽冥古龍詛咒。

“誰說只能二選一？”他的龍瞳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情絲剪能斬斷非自愿因果，那這該死的命運，也該斷了！”

情絲剪刺入胸口的瞬間，整個北漠皇宮開始坍塌。趙罪聽見幽冥古龍的咆哮從血脈深處傳來，卻被情絲剪的金光死死壓制。他感覺自己的龍心正在與阿靈的心臟共鳴，輪回鏡碎片的光芒越來越亮，竟在兩人之間形成個旋轉的光繭。

“你在做什么？！”未來的趙罪臉上第一次露出恐懼，“那是輪回鏡的原始形態！你會把我們都卷進時空亂流的——”

趙罪沒有回答。他看著光繭中阿靈漸漸恢復血色的臉，突然想起發妻日記里的最后一句：“真正的救贖，不是償還罪孽，是讓因果重新開始。”

光繭突然炸開，將兩人徹底吞噬。在意識消失的前一刻，趙罪感覺情絲剪從掌心滑落，化作道金光鉆進阿靈體內。法典的最后提示音穿透混沌：

【檢測到時空重置！】

【目標：北漠皇宮祭壇！】

【重置節點：阿靈被灌啞龍散前一刻！】

他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北漠皇宮的刑房外。里面傳來阿靈的哭喊，正是被灌藥的前一刻。情絲剪還在掌心，龍鱗鎧甲泛著微光——他真的回來了。

可當他推開門的瞬間，卻看見個穿玄色鎧甲的人影正舉著匕首，對準阿靈的后心。那人影緩緩轉身，露出張與他分毫不差的臉，左眼的龍瞳閃爍著猩紅的光。

“歡迎回來，另一個我。”人影的匕首上，沾著新鮮的龍血，“這次，你打算選哪條路？”

趙罪的情絲剪驟然收緊。他看著刑房里茫然的阿靈，又看看眼前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影，突然明白時空重置不是救贖，而是更大的陷阱——無論他怎么選，總會有一個“趙罪”要親手傷害阿靈。

這到底是命運的輪回，還是有人在背后操縱？

光繭里的時空重置，真的能改變過去嗎？

眼前的“另一個自己”，又是從哪個時空來的？

他握緊情絲剪，龍尾在身后緩緩抬起。無論答案是什么，這一次，他絕不會再讓悲劇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