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上宗又要入云澤？！”

“二十年前的云澤之行，我族元?dú)獯髠两袢晕淳忂^氣來，上宗這是要逼死我們啊。”

“叔父，二十年前我們這些不成器的庸才留守家族，這次就讓我們?nèi)グ伞！?

“滾蛋，”商耀懋厭棄道：“就你們走路都顫三顫的寒磣樣，我看了都嫌棄，上宗見了不下詔問罪都算我商氏祖墳冒青煙。”

哪怕這些高齡老頭知道自家這位叔父的脾氣，此時也都感覺臉上掛不住。

“十年，”商耀懋不待他們說話：“我商氏只有十年的準(zhǔn)備時間，十年后，老夫會親自帶著家族部分健兒前往云澤，此行福禍難測。”

“不趁現(xiàn)在培養(yǎng)起一批拿的出手的外姓娃子，難道要讓本家接著出丁，繼續(xù)失血？”

這話說的很直白，讓所有人都啞口無言。

他們作為上宗的附庸，不能，也不敢拒絕上宗的旨意。

上宗定期給予的筑基丹保障了商氏的延續(xù)，同理，在上宗指令下達(dá)后，商氏也沒有拒絕的余地！

這種情況下，死外人，還是死自己人，很好選擇。

商耀懋見沒人說話，語氣緩和下來：“我老矣，你們也不再春秋鼎盛了，也該給家族里的年輕人讓步了。”

“商氏可以沒有我們，但不能沒有叔父啊。”有族老雙目垂淚，不知是為何而傷心。

商耀懋嫌棄道：“都這把年紀(jì)了，還流兩滴貓尿，也不嫌丟人？”

“這事，”商耀懋頓了頓，沉聲道：“就這么定下了，接下來十年里，家族要逐步放開對外姓的限制，誰誰若不配合，休怪老夫不講情面。”

不管這些老者心里如何做想，但在這個以個人偉力至上的世界里，強(qiáng)者的意志便是規(guī)矩！

......

符堂前。

商氏高層間的密談如無聲暗流，并未波及此地分毫。

方才在見證了商靈韞與許符師那場精妙絕倫的符法交鋒，大家早已躁動難抑。

連陳言也不免心頭一動。

只可惜這點(diǎn)熱望剛冒頭，便悄無聲息地熄滅了。

他望著眼前鋪開的試卷，明明上面的每一個字拆開后他都認(rèn)識，可組合在一起后怎么就這么陌生呢？

唉，當(dāng)時也沒有想著看一眼那兩本符書，不然此時何至于此。

陳言開始后悔，自己怎么就腦袋一熱跟著進(jìn)來了呢。

也不知大哥考得怎么樣了......

秦燃坐在另一間考場里奮筆疾書，很順暢的答到了最后一題。

‘這題，有點(diǎn)意思。’

題干：嘗聞上古有《萬化歸流符》，取“百川歸海，萬法歸一”之至理。

此符執(zhí)一道主紋，馭萬道輔紋，相生互濟(jì)，氣象磅礴，一念崩山。

問：夫然其紋過繁機(jī)滯，遇疾變則主樞先潰，崩頹立現(xiàn)。

于此困局，當(dāng)何以持守古法之威儀，復(fù)取迅捷應(yīng)變之能？試陳爾見。

從表面看，這道題僅是探討《萬化歸流符》是該守古還是通變。

然而，若只就著符箓本身而論，便離出題人的真意差了十萬八千里。

蓋因卷面的題目往往蘊(yùn)含了出題人的思想。

那商靈韞這位出題人隱藏在題目里的思想究竟是什么呢？

真的是在單純的討論古符？還是另有他意？

秦燃閉目凝思。

‘商靈韞絕不是一個循規(guī)蹈矩的人，從她所作所為來看，她敢于革新卻又困頓在舊秩序的牢籠里，她想借最后這一題找出志同道合者，加以培養(yǎng)，壯大自己的勢力。’

商靈韞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階級，秦燃不清楚。

但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十分難得的機(jī)會。

只要能緊扣革新這個主題，就能契合商靈韞的思想，大幅增加自己進(jìn)入符堂的幾率。

‘題義已經(jīng)明了，只是自己該怎么作答？’

無形的壓力落在肩頭。

商靈韞與商氏其他高層角力，暗流涌動，局勢不明，回答太深，對自己也不是好事。

回答太淺，又如何能確保自己可以穩(wěn)壓其他修士一頭？

尹管事上月回信，說灣里的麥苗生長情況不太對，生長緩慢不說，一些下田里的麥苗多有發(fā)黃，疑似地氣受損。

王牛耕種的那三畝許是有肥料的滋養(yǎng)，情況稍好，但也生長緩慢。

這封回信讓秦燃不安。

‘滴水灣靈田的問題初顯端倪，王牛照看的那三畝試驗(yàn)田十之八九也難逃影響。’

雖說這是災(zāi)禍，但一年后拿不出一份滿意的答卷，他想在閬水洲里安穩(wěn)生活下去可就難了。

‘我出身貧微，如同浮萍，外界稍有波動便會飄搖想要安生修煉，又哪有這么輕易。’

機(jī)會出現(xiàn)了，就要想辦法抓住！

秦燃提筆蘸墨，于答卷上從容寫道：

“弟子以為，時移世易，法亦需更張。

正如那琉璃螢燈果，古法栽培必待春暉，冬時唯有枯枝。

然一抔新肥卻可逆天時，使寒冬碩果累累，此即革新之力。

符道亦然，豈可固守成規(guī)？”

“因而革新之道，當(dāng)效百川歸海之‘勢’，而非固守其‘形’。”

“或可思量，于主紋周遭，預(yù)先蘊(yùn)養(yǎng)數(shù)道‘支流’輔紋。

平日歸流于主脈，增其威儀；一旦風(fēng)云驟變，則令其代為分潤洪峰，為主樞斡旋調(diào)息之機(jī)。”

“如此，江海之勢不改，卻更添從容氣象。古法之威得以存續(xù)，應(yīng)變之速亦由此而生。”

寫完最后一字，秦燃頓筆，安靜等待考試結(jié)束。

.......

下了考場，有的修士垂頭喪氣，有的修士信心十足，神色輕松，仿佛已經(jīng)提前知曉了三天后的結(jié)果。

秦燃剛陳言聚在一起，就聽到陳言大吐苦水：

“這些題可真是難啊，每一個字我都認(rèn)得，組合起來后就看不明白了，胡寫一通，這次真是......”

陳言話還沒說完，余光瞥見路過的李逸仙和孟雨，連忙改口道：“真是太簡單了，大哥你感覺考的咋樣？”

秦燃搖頭道：“不好說，最后一題很難。”

陳言眼里充滿了困惑：“最簡單的不是最后一題嗎？”

憨態(tài)可掬的李逸仙聞言停下腳步，很是敬佩：“我也被難倒在了最后一題上，道兄高才。”

陳言早已不是曾經(jīng)那個內(nèi)向的少年，他胸膛一挺，風(fēng)輕云淡道：“馬馬虎虎吧。”

“在下李逸仙，這是我的好友孟雨，人看著冷了點(diǎn)，但其實(shí)是個很善良的......”

孟雨一記肘擊，打斷了李逸仙的廢話：“我叫孟雨，兩位道兄若是有購符需要，不妨來孟記符鋪看看。”

孟雨給自家店鋪打完廣告，單手拎起敦實(shí)的李逸仙離開。

李逸仙手舞足蹈，竟是掙脫不得。

秦燃脫口而出：“仙子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