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夜風吹拂著姜府攬月軒的燈籠，光影在青磚地上流轉。姜瑜提著玄色蹙銀繡深衣的裙擺，緩緩走下樓梯，胡漂亮窩在她懷中，雪白的尾巴輕輕掃過裙擺上的珍珠綴飾，發出細碎的叮當聲。她眉間的朱砂痣在燈火下泛著瑩光，玄色衣料上的銀線纏枝蓮紋隨步伐流動，宛若暗夜中綻放的星河，瞬間攫住了滿場目光。

姜承宗僵在原地，手中的青瓷酒杯險些滑落。他死死盯著姜瑜，喉結劇烈滾動——那個在他家掃灑漿洗、連件像樣衣衫都沒有的養女，此刻竟身著云錦閣珍品，以姜家嫡女的姿態，站在汴京城最頂級的宴會上，宛若云端之人。柳氏攥著帕子的手青筋畢露，指節泛白；姜珊則是雙目赤紅，死死盯著姜瑜的衣袍，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她嫉妒得發狂，那身玄色深衣，是她連做夢都不敢奢望的規制，而姜瑜卻能輕易擁有。

“那便是姜家嫡女？這身蹙銀繡深衣，怕是云錦閣今年的孤品吧？”

“聽說姜四姑奶奶是云錦閣創始人，拿件孤品給侄女，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你看她懷里的狐貍，通人性得很，說不定是只靈狐，難怪能解借命術。”

賓客們的議論聲傳入姜珊耳中，她嫉妒得心口發疼，忍不住湊到議論的貴婦身旁，故作擔憂地小聲道：“會不會是仿品？畢竟……她先前在我們家，可沒穿過這么好的衣服。”

話音未落，那幾位貴婦瞬間收聲，齊刷刷轉頭看她，眼神里滿是鄙夷。其中一位身著石榴紅褙子的夫人嗤笑一聲：“姜家嫡女豈會穿仿品？倒是你，這般編排人家，莫不是心懷嫉妒？”說罷，幾人默契地轉身走開，將姜珊孤立在原地。

姜珊氣得渾身發抖，轉頭想找同行的裴家子弟尋求安慰，卻見對方正癡癡望著姜瑜，眼神里的驚艷毫不掩飾。她牙關緊咬，手包上的流蘇被扯得凌亂。

姜瑜早已察覺到姜承宗一行人，更注意到姜珊身后纏繞的黑氣——那黑氣比兩日前更濃，竟已半環繞住她的身軀，顯然是沾染了更重的邪祟。她眸色微冷，剛要細看，便被祖父姜鴻禎引到宴廳中央。

姜鴻禎端著酒杯，聲音洪亮如鐘：“今日設宴，一則為我姜家嫡女瑜丫頭歸家，二則感謝諸位來賓賞臉。瑜丫頭雖久居外府，卻習得玄門真術，近日更解了宋家借命之厄，是我姜家的驕傲！”他抬手示意姜瑜，“瑜丫頭，與諸位長輩見禮。”

姜瑜依言微微躬身，玄色深衣的裙擺鋪開，宛若墨色漣漪。她目光掃過全場，在宋世伯夫婦處停留時，宋阿圓笑著揮手；在褚玄胤處，對方微微頷首，眼底帶著溫和的笑意。胡漂亮從她懷中探出頭，對著眾人搖了搖尾巴，惹得賓客們紛紛莞爾。

“姜小姐真是才貌雙全！”

“能解借命術，還這般端莊，姜家好福氣啊！”

贊譽聲中，姜承宗突然擠出人群，臉上堆著諂媚的笑，拉著柳氏快步上前：“瑜丫頭，好久不見！你如今這般模樣，真是讓為父……讓養父欣慰！”他刻意加重“養父”二字，目光掃過在場賓客，似在強調自己與姜瑜的淵源，“自從你離開家，我和你養母日夜惦記，今日見你安好，總算放心了。”

柳氏也連忙附和，眼眶泛紅：“是啊，瑜兒……瑜丫頭，我們一直擔心你，只是先前不知你的身份，多有怠慢，你可千萬別怪我們。”

這番話看似溫情，實則是想在眾人面前綁定與姜瑜的關系，博一個“養育之恩”的名聲。姜禹同臉色一沉，剛要開口，卻見姜瑜先一步說話，語氣平淡無波：“養父養母費心了。只是我在姜承宗家時，并未見二位有多少惦記——畢竟，你們連我養只狐貍都不允許，更別說給我添置像樣的衣衫。”

她話音落下，滿場瞬間安靜。賓客們紛紛看向姜承宗夫婦，眼神里帶著探究與質疑。姜承宗的臉瞬間漲紅，支支吾吾道：“那……那不是家里條件有限嘛，我也是為了你好……”

“條件有限？”姜瑜微微挑眉，目光落在柳氏腰間的翡翠玉佩上，“養母這枚玉佩，怕是要值百兩銀子吧？還有姜珊身上的石榴紅襦裙，也是教坊司專供的料子，怎會條件有限？”

柳氏下意識捂住玉佩，臉色慘白。姜珊更是往后縮了縮，想遮住身上的衣服。賓客們見狀，哪里還不明白，紛紛低聲議論起來，看向姜承宗夫婦的眼神滿是鄙夷。

姜鴻禎面色一沉，對身旁的總管使了個眼色。總管會意，上前一步，語氣恭敬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姜東家，今日是我家大小姐的歡迎宴，還請您莫要在此擾了興致。若是無事，便請回吧。”

姜承宗還想辯解，卻被柳氏死死拉住——她知道，再待下去只會更丟人。兩人狼狽地轉身，在賓客們的指指點點中，匆匆逃離了姜府。姜珊跟在后面，頭埋得低低的，恨不得立刻消失。

看著三人倉皇離去的背影，姜玨走到姜瑜身邊，輕聲道：“沒事吧？”

姜瑜搖搖頭，眼底已恢復平靜：“無妨，不過是跳梁小丑罷了。”她看向姜珊離去的方向，眉頭微蹙，“只是姜珊身上的黑氣……怕是要出事。”

褚玄胤不知何時走到兩人身邊，聞言道：“若是需要查探，褚府可助一臂之力。”他目光落在姜瑜身上，語氣帶著幾分關切，“邪祟之事不可大意，需盡早處理。”

姜瑜點頭致謝，心里已有了計較。此時，樂聲再次響起，晚宴恢復了熱鬧。姜瑜端著酒杯，與賓客們一一寒暄，玄色深衣上的銀線在燈火下熠熠生輝，宛若夜空中最亮的星，照亮了她嶄新的人生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