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夜，姜府攬月軒的燈火將庭院照得如白晝般明亮。白玉欄桿纏繞著七彩燈帶，廊下懸著的羊角宮燈映得滿院流光，樂師們彈奏的《醉翁吟》悠揚婉轉，與賓客們的談笑聲交織在一起，盡顯世家宴會的奢華。

姜承宗攜著柳氏、姜珊站在庭院角落，望著眼前的景象，眼底滿是艷羨。姜承宗身著寶藍色錦袍，腰間系著條成色普通的玉帶，手指下意識摩挲著袖口——為了參加這場晚宴，他特意從庫房翻出這件壓箱底的衣服，可與周圍賓客身上的綾羅綢緞相比，依舊顯得有些寒酸。

柳氏穿著件藕荷色褙子，手里攥著塊繡帕，眼神躲閃著不敢與旁人對視；姜珊則是一身石榴紅襦裙，頭上插著支赤金步搖，刻意擺出端莊的姿態，卻難掩眼底的局促。她本以為自己這身裝扮已足夠亮眼，可看到宋阿圓身上那件月白蹙金繡襦裙，還有路雪溪的素白褙子，才發現自己的裝扮竟有些俗氣。

“爹，你看那邊，是積善堂的陳管事?！苯撼读顺督凶诘囊滦洌曇魩е鴰追旨鼻?，“咱們快去打個招呼，說不定能搭上關系。”

姜承宗點點頭，整理了一下錦袍，帶著妻女朝陳管事走去。陳管事正與一位富商交談，見姜承宗過來，只是淡淡頷首，眼神里帶著幾分疏離——他早已從姜玨口中得知，這位姜承宗曾苛待過姜家嫡女，自然不愿與他過多牽扯。

姜承宗碰了個軟釘子，心里有些不快，卻也只能硬著頭皮道：“陳管事，久仰大名，我是姜承宗，想與積善堂談些漕運生意……”

“抱歉，”陳管事打斷他，語氣平淡，“積善堂的漕運線路已有安排，怕是無法與姜東家合作。”說罷，便轉身與富商繼續交談，不再理會姜承宗一行人。

姜珊的臉瞬間漲紅，緊緊攥著裙擺，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柳氏拉了拉姜承宗的衣袖，小聲道：“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這里根本不是咱們該來的地方。”

“急什么！”姜承宗壓低聲音，眼神掃過不遠處的姜禹同，“我還沒見到姜家主，說不定還有機會。”

姜禹同正與妻子薛凝玉招待賓客，薛凝玉身著青灰色褙子，腰間系著條碧玉帶，舉止優雅大方。忽然，她瞥見姜承宗一行人朝這邊走來，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對姜禹同小聲道：“那不是姜承宗嗎？誰讓他們進來的？”

姜禹同也有些詫異，他記得大哥曾吩咐過，不許姜承宗一家踏入姜府半步。他剛要讓人將他們請出去，姜承宗已快步走上前，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姜副總，好久不見！我一直想找機會與您談談合作，可惜始終沒能如愿，今日能在此相見，真是緣分！”

薛凝玉看著他這副模樣，眼底閃過一絲不屑，卻還是維持著表面的平和，淡淡開口：“原來是姜東家，不知今日前來，有何貴干？”

姜承宗沒聽出她語氣里的疏離，依舊熱情地說：“前幾日內子與小女曾來拜訪，可惜未能見到二位，今日特來致歉。不知積善堂與我們關家的合作，能否再商量商量？”

薛凝玉聞言，挑眉看向柳氏和姜珊，見兩人眼神躲閃，頓時明白了幾分——想來那日柳氏母女前來，定是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或是做了些失禮的事，才被門衛攔在門外。她似笑非笑地說：“哦？關太太和關小姐那日連府門都沒進，何來致歉一說？”

姜承宗臉上的笑僵了僵，他這才察覺到不對勁，下意識看向柳氏和姜珊。柳氏慌亂地低下頭，姜珊則是避開他的目光，小聲道：“我……我們那日只是路過，沒打算拜訪?！?

這話漏洞百出，姜承宗哪里還不明白，定是妻女那日得罪了姜家人，才導致合作取消！他強壓著怒火，對姜禹同賠笑道：“都是小女不懂事，若是有得罪之處，還望姜副總海涵。關于合作，我們關家可以讓步，只要能與積善堂合作，條件都好談！”

姜禹同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無奈：“姜東家，并非我不愿幫忙，只是取消合作是大哥的意思，我也做不了主?！彼D了頓，意有所指地補充，“大哥向來重視家人，若是有人得罪了他看重的人，合作自然是談不成的?！?

姜承宗的心瞬間沉了下去，他猛地看向姜珊，眼神里滿是質問——難道女兒得罪了姜家主？！姜珊被他看得心慌，下意識后退一步，險些撞到身后的丫鬟。

就在這時，庭院內突然安靜下來，樂聲也隨之停了。眾人不約而同地朝前廳樓梯望去——姜瑜正提著玄色蹙銀繡深衣的裙擺，緩緩走下樓梯。玄色的布料上，銀線繡成的纏枝蓮紋在燈光下泛著微光，裙擺處綴著的珍珠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她眉間的朱砂痣襯得肌膚愈發雪白，胡漂亮窩在她懷里，雪白的尾巴輕輕掃過她的袖口。姜玨跟在她身后，月白錦袍的袖口繡著暗紋竹枝，兩人并肩走下樓梯，宛若一幅雅致的畫卷。

“那就是姜家嫡女？”賓客中有人低聲驚嘆，“果然氣度不凡！”

“這身玄色蹙銀繡深衣，怕是云錦閣的珍品吧？”

“聽說她還懂玄學，解了宋家的借命術，真是位奇女子！”

姜承宗看著樓梯上的姜瑜，整個人瞬間僵在原地，手里的酒杯險些掉落在地。他怎么也沒想到，那個在他家任勞任怨十八年的養女，竟然是姜家的嫡女！柳氏和姜珊更是目瞪口呆，柳氏手里的繡帕掉在地上，也渾然不覺——她們一直欺負的，竟是京畿望族的嫡女！

姜瑜走下樓梯，目光掃過庭院，在姜承宗一行人身上停留片刻，便轉向宋世伯夫婦，微微頷首：“宋世伯，宋夫人?！?

宋夫人笑著走上前，將手里的錦盒遞給她：“瑜丫頭，這對羊脂玉璧是給你的賀禮，祝你歸家之喜?！?

姜瑜接過錦盒，輕聲道謝，隨后轉向褚玄胤。褚玄胤身著玄色錦袍，腰間系著玉帶，手里端著盞酒，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語氣溫和：“姜小姐今日風采，令人驚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