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幾個字消散在空氣中。隨著一聲輕響，傀儡云徹底化作無數銀絲，在空中盤旋片刻后，紛紛鉆入白瑜體內。

白瑜只覺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手腕上的藍色符文重新浮現，但這次變成了金色。與此同時，海量的信息涌入腦海——藥材培育方法、丹藥煉制要訣、甚至還有操控時間之力的技巧......

這些都是傀儡云三百年的記憶。

***

白瑜在石室中不吃不喝地待了三天。

《輪回訣》艱深晦澀，但有了傀儡云記憶的輔助，他進步神速。最神奇的是，他發(fā)現自己竟然能稍微操控時間了——雖然只能讓一片花瓣加速枯萎或回溯新鮮，但這已經是常人難以企及的能力。

第四天清晨，他帶著煉制好的丹藥離開石室。剛回到地面，就聽見藥王谷方向傳來嘈雜聲。

“少谷主！”一個藥童慌慌張張地跑來，“玄天宗的人闖進來了！說要找您......”

話音未落，一道赤紅劍芒劃破長空，直接將藥童劈成兩半！白瑜甚至來不及悲痛，就看到赤霄踏空而來，大紅嫁衣在風中獵獵作響。

“找到你了，小蟲子。”她笑容甜美，眼神卻冰冷刺骨，“云師妹的傀儡已經消散，現在沒人能保護你了。”

白瑜強忍憤怒：“為什么要殺無辜的人？”

“無辜？”赤霄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能成為赤霄劍的養(yǎng)料，是他們的榮幸。”她突然揮劍，一道劍氣直逼白瑜面門，“就像你即將做的那樣！”

白瑜下意識抬手，手腕上的金色符文大放光明。不可思議的一幕發(fā)生了——那道劍氣竟然在距離他三尺之處停滯不前，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

“《輪回訣》？”赤霄臉色驟變，“那賤人竟然把功法傳給了你？！”

白瑜沒有回答，而是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將里面的丹藥一口吞下。那是他用石室中的藥材煉制的“逆命丹”雛形，雖然還不完整，但足以讓他暫時獲得抗衡赤霄的力量。

“你以為這樣就能贏我？”赤霄冷笑，“三百年的修為，豈是你一顆丹藥能彌補的？”

她高舉赤霄劍，劍身上的金色符文脫離劍體，在空中組成一個巨大的輪盤——與云無月眼中的一模一樣，只是顏色是血紅的。

“讓你見識下真正的‘時間劍法’！”

輪盤轉動，白瑜頓時感到一陣劇痛。他的皮膚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化，黑發(fā)轉白，肌肉萎縮......赤霄竟然在加速他的時間流逝！

“感受衰老的滋味吧！”赤霄大笑，“等你變成一具干尸，我照樣能抽取你的精血！”

危急關頭，白瑜想起了傀儡云記憶中的一個法訣。他強忍衰老的痛苦，雙手結印，手腕上的金色符文突然脫離皮膚，在空中形成一個稍小的金色輪盤。

“回溯！”

兩個輪盤在空中相撞，爆發(fā)出刺目的光芒。白瑜感到衰老的趨勢停止了，但還不足以逆轉。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他突然靈機一動，從懷中掏出一把種子撒向赤霄——那是藥圃中培育的幽冥花種。

“沒用的！”赤霄揮劍欲斬，卻見那些種子在接觸到赤霄劍的瞬間瘋狂生長，轉眼間就開出了一片黑色花海！

“幽冥花只生長在時間紊亂之地......”白瑜喘息著解釋，“而你的劍，正好提供了這樣的環(huán)境！”

赤霄大驚失色，想要后退已經來不及了。那些幽冥花的花瓣如刀片般鋒利，在她身上割出無數傷口。更可怕的是，每一道傷口都在加速潰爛，仿佛時間被加快了千百倍！

“啊！”赤霄發(fā)出一聲慘叫，“你竟敢......”

白瑜趁機全力催動金色輪盤：“現在，感受下你自己招數的滋味吧！”

金色輪盤轟然撞上赤霄，她的身體開始急速衰老，烏黑的長發(fā)瞬間雪白，光滑的皮膚爬滿皺紋。但就在她即將化為枯骨的那一刻，赤霄劍突然發(fā)出一聲尖嘯，劍身上的符文全部亮起！

“想殺我？”赤霄的聲音變得嘶啞難聽，“那就一起死吧！”

她將赤霄劍狠狠插入地面，劍身上的符文如活物般鉆入地下。整個藥王谷開始劇烈震動，地面裂開無數縫隙，熾熱的巖漿噴涌而出！

“你瘋了！”白瑜試圖穩(wěn)住身形，“這樣你也會......”

“我本就活不成了。”赤霄獰笑，“但拉上整個藥王谷陪葬，值了！”

危急時刻，白瑜突然想到了一個瘋狂的主意。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金色輪盤上，然后用盡全力將它推向赤霄劍——

“時間靜止！”

一道耀眼的白光過后，整個世界安靜了。赤霄保持著猙獰的表情凝固在原地，噴涌的巖漿變成了雕塑般的紅色晶體，就連空中飄落的灰塵都靜止不動。

白瑜跪倒在地，七竅流血。強行靜止這么大范圍的時間，幾乎耗盡了他的生命力。但他還不能倒下——赤霄劍仍在微微顫動，隨時可能掙脫束縛。

“必須......徹底毀了它......”

他艱難地爬向赤霄劍，每移動一寸都像是耗盡全身力氣。就在他即將觸到劍柄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突然響起：

“用這個。”

白瑜猛地抬頭，看到冰棺中的“云無月”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面前！她的身體呈半透明狀，右眼尾的淚痣紅得滴血。

“主人？！”白瑜震驚道，“你不是已經......”

“我的魂魄一直依附在傀儡上。”云無月——現在應該說是真正的云無月了——輕聲道，“現在傀儡消散，我也即將輪回。但在那之前......”

她取出一根銀針遞給白瑜：“用這個，刺入赤霄劍的劍鍔。”

白瑜接過銀針，發(fā)現它竟是由無數細小的符文組成，與傀儡云眼中的輪盤一模一樣。

“這是......”

“時間之針。”云無月的身體開始消散，“刺下去，赤霄劍三百年的時光將全部回流......”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身影也越來越淡。白瑜知道，這是她留在世間的最后一絲殘魂了。

“等等！”他急切地問道，“赤霄說的那些......關于傀儡師為禍人間的事......”

云無月笑了：“每個故事都有兩面。”她的指尖輕觸白瑜的額頭，“真相，在你心中。”

就看你怎么想了。

說完這句話，她徹底消散在空氣中，只留下一縷梅香久久不散。

白瑜深吸一口氣，握緊銀針，用盡最后的力氣將它刺入赤霄劍的劍鍔——

“砰！”

一聲巨響，赤霄劍上的符文全部倒流，劍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銹蝕、崩解。與此同時，靜止的時間重新開始流動，赤霄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身體如同沙雕般隨風飄散。

“不——！！”

她的尖叫聲回蕩在山谷中，最終與赤霄劍一起化作了塵埃。

***

三個月后，藥王谷的重建工作基本完成。

白瑜站在懸崖邊上，手中把玩著一枚冰晶——這是他在廢墟中找到的唯一與“云無月”有關的東西。陽光透過冰晶，在地上投下一個奇特的圖案，隱約是個輪盤的形狀。

“少谷主。”藥童在身后輕聲喚道，“玄天宗的新任掌門求見。”

白瑜收起冰晶：“帶他過來。”

新任掌門是個年輕男子，腰間佩劍樸實無華——赤霄劍毀后，玄天宗所有與邪術有關的功法都被廢除了。

“白谷主。”年輕掌門拱手，“關于先前的誤會......”

“不必多言。”白瑜打斷他，“藥王谷與玄天宗的恩怨，就此了結。”

送走客人后，白瑜獨自來到重建的藥圃。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按照記憶中的樣子復原，連石臺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唯一不同的是，現在這里由他親自打理。

他取出一把種子撒在地上，然后閉上眼睛，回憶著傀儡云教他的方法。當他再次睜眼時，瞳孔中隱約有金色流光閃過——地上的種子已經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

“時間之力......”白瑜輕聲道，“我會好好利用它的。”

微風拂過，帶來一縷若有若無的梅香。白瑜微微一笑，繼續(xù)照料著他的藥草。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一枚藍雪蓮的種子悄悄發(fā)芽，花瓣上隱約浮現出金色的紋路......

白瑜在藥圃中央盤膝而坐，指尖的金色光芒忽明忽暗。三個月來，他每天都會在這里練習操控時間之力——這是他從傀儡云消散時繼承的能力。

而此刻，真正的江綰笛正隱于暗處，靜靜注視著這一切。

她站在懸崖邊緣的虛空中，赤足離地三寸，銀鈴無聲。紫眸中的金色輪盤緩緩轉動，將白瑜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真有趣。”她唇角微揚，指尖纏繞著一縷傀儡絲，“他竟真的以為是自己參透了《輪回訣》。”

白瑜每一次催動時間之力，其實都是她在暗中引導。那些金色光芒，那些加速生長的靈藥，甚至他自以為的“領悟”，都不過是她精心編織的戲碼。

“人類總是這樣……”她輕撫右眼尾的淚痣，眼底閃過一絲譏誚，“給一點甜頭，就以為自己掌握了真理。”

她看著白瑜小心翼翼地從那株銀白植物上摘下一枚果實——那是她故意留下的種子培育的，果實內藏著她的一縷神識。

“該下一場戲了。”

她指尖輕彈，一枚冰晶發(fā)簪無聲地落在石臺邊緣。

白瑜突然聽到身后傳來輕微的鈴響。他猛地轉身，卻只看到一陣微風拂過藥圃，吹起幾片落葉。

“錯覺嗎......”

他搖搖頭，正準備離開，余光卻瞥見石臺邊緣多了一樣東西——一枚冰晶雕成的發(fā)簪，簪頭是一朵盛開的藍雪蓮。

白瑜的心跳驟然加速。這發(fā)簪他太熟悉了，是云無月常戴的那支！

“云......”

他剛想呼喚，突然意識到什么，硬生生止住了聲音。深吸一口氣后，白瑜裝作若無其事地收起果實和發(fā)簪，緩步走向自己的住處。

一進門，他就布下隔音結界，然后從懷中取出那枚果實和發(fā)簪，并排放在桌上。

“出來吧。”他對著空氣說道，“我知道你在這里。”

房間里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就在白瑜以為判斷錯誤時，桌上的冰晶發(fā)簪突然泛起微光，一個半透明的身影漸漸浮現——正是云無月的模樣

但不是傀儡云，而是冰棺中那個真正的云無月。她比傀儡云更加清冷，右眼尾的淚痣顏色更深，長發(fā)如瀑般垂落，發(fā)間沒有任何裝飾。

“云無月！”

她看著白瑜眼中瞬間亮起的光，心底涌起一絲近乎殘忍的愉悅。

“多可笑啊。”她想，“他明明已經懷疑過傀儡云是假的，卻還是愿意相信這道殘魂是真的。”

她操控殘魂說出早已準備好的臺詞——

“你果然能看見我。”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看來《輪回訣》你已經入門了。”

白瑜的指尖微微發(fā)抖：“你是......”

“一縷殘魂而已。”云無月的身影飄忽不定，“真正的我早已死去，現在和你說話的，不過是依附在發(fā)簪上的一絲神識。”

“那傀儡云......”

“是我制作的第一個傀儡，也是最好的一個。”云無月的眼中閃過一絲懷念，“她繼承了我大部分能力和記憶，甚至......”她頓了頓，“繼承了我的情感。”

白瑜心頭一震：“什么意思？”

“意思是......”云無月的身影突然晃動了一下，“她對你的關心，不全是偽裝。”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狠狠扎進白瑜心里。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時間不多了。”云無月的身影開始變淡，“赤霄劍雖毀，但隱患未除。玄天宗地底還封印著另一半劍靈。”

白瑜猛地抬頭：“什么？”

“當年我剝離赤霄惡念時，劍靈一分為二。”云無月快速解釋道，“你毀掉的只是表象，真正的核心還在玄天宗禁地。”

她的身影越來越淡，聲音也越來越輕：“那株銀月草結出的果實，可以暫時封印劍靈......但要徹底消滅它，需要......”

最后幾個字還沒說完，她的身影就徹底消散了。冰晶發(fā)簪“啪”地一聲裂成兩半，里面的流光逸散而出，在空中盤旋片刻后，鉆入了白瑜眉心，將自己偽造的記憶和法訣灌輸給他。

海量的信息瞬間涌入腦海——玄天宗的地圖、禁地的機關、劍靈的弱點......以及一個陌生的法訣：《時之牢》

白瑜踉蹌著扶住桌子，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等眩暈感稍微減輕后，他立刻取出紙筆，將腦中的信息全部記錄下來。

當他寫到《時之牢》的最后一段時，筆尖突然一頓：“這......”

法訣末尾赫然標注著：施展者將與被封印者一同陷入時間循環(huán)，直至劍靈徹底湮滅。

他的手指微微發(fā)抖，眼中閃過一絲掙扎。

江綰笛幾乎要笑出聲來。

“看啊，他在猶豫。”她欣賞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明明害怕死亡，卻還要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真是令人愉悅的掙扎。”

“去吧，我親愛的少谷主。”她無聲低語，“去完成我為你寫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