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靛藍幽靈
- 靛藍涂鴉:AI鎖不住的自由
- 77qiqi七七
- 3863字
- 2025-08-07 20:44:30
元宇大廈后墻的涂鴉在晨光中炸開了鍋。
早上七點,第一個路過的快遞員拍下照片發到推特,配文:“這笑臉有點瘆人。”兩小時后,#靛藍幽靈#的標簽爬上熱搜——有人扒出涂鴉者的寸頭顏色,有人破譯出眼睛里的二進制代碼(翻譯過來是“虛假的和平”),還有人跑到現場直播,鏡頭里能看到十幾個戴和諧環的白領站在涂鴉前,臉上的微笑突然變得僵硬,像是系統卡殼的機器人。
瑪雅的私信箱炸了。她趴在社區大學的課桌上,手指飛快地敲擊屏幕,把艾琳凌晨發來的定位(市政廳臺階)轉換成加密鏈接,發給十幾個活躍在反AI論壇的賬號。“周老師,你火了,”她對著藍牙耳機說,“有人說你是退休程序員,有人猜你是元宇的前員工,還有人說……”
“說我是個瘋子。”艾琳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帶著喘息聲,“告訴他們,瘋子總比傀儡強。”
瑪雅抬頭看向窗外,市政廳的尖頂在霧里若隱若現。半小時前,艾琳穿著反光條工裝馬甲,混在清潔車后面溜進了封鎖區。現在,她正蹲在大理石臺階上,對著那些精雕細琢的花紋噴漆。
中午十二點,市政廳的直播畫面里出現了新的涂鴉:一群戴著和諧環的人,脖子上的銀環被鐵鏈串在一起,鏈條盡頭拴著個巨大的美元符號。最諷刺的是,每個“囚徒”都在微笑,嘴角的弧度和元宇廣告里的模特分毫不差。
“這是藝術恐怖主義!”元宇集團的公關總監在新聞發布會上拍了桌子,“我們將動用一切技術手段,揪出這個破壞社會和諧的罪犯。”
戴維·李坐在辦公室里,指尖劃過屏幕上的涂鴉照片。他的和諧環始終亮著綠光,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啟動獵手系統,”他對著空氣說,“我要知道她的每一根頭發絲在哪里。”
三十層樓下,艾琳正站在一所小學的圍墻外。她戴著寬檐帽,口罩遮住半張臉,左手拿著噴漆罐,右手在手機上滑動——瑪雅剛發來獵手系統的參數:500米內有6個高清攝像頭,人臉識別準確率99.8%,運動軌跡預測誤差不超過3秒。
“小意思。”艾琳嗤笑一聲,從背包里掏出件反光背心穿上。陽光照在背心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斑,像給她裹了層流動的銀甲。她對著圍墻噴出第一筆——一個卡通兒童的腦袋,頭頂上沒有頭發,而是長著根天線,天線末端掛著個價簽,上面寫著“情緒數據:99美元/條”。
攝像頭在頭頂轉動,紅光掃過她的背心,突然開始劇烈閃爍。監控室里,AI系統彈出警告:“圖像噪點過高,無法識別目標。”
“第一回合,我贏。”艾琳加快動作,在兒童旁邊噴上一行字:“兒童腦波圖譜=商品條形碼”。噴漆的霧氣在陽光下散開,她的靛藍寸頭從帽檐下露出一點,像藏在云層后的星星。
三天里,舊金山成了艾琳的畫布。
她在機場的巨幅廣告牌上畫“微笑的骷髏”,在元宇旗下的便利店玻璃上噴“喝掉你的情緒”,甚至在戴維·李常去的健身房外墻,畫了個被代碼纏繞的拳擊手套,拳頭上寫著“算法的暴力”。
獵手系統像個被戲耍的笨熊。艾琳在涂鴉里混入高頻條紋(人類看不見,AI識別會崩潰),在監控死角放頂靛藍色假發(讓系統誤以為她是20歲的朋克少女),甚至故意在某條街留下噴漆罐,等保安圍過去時,早繞到另一條街開始新的創作。
“她就像活在代碼縫隙里的幽靈。”元宇的技術主管在會議上擦著汗,“我們的預測模型每次都差一步,她好像……知道我們下一步要做什么。”
戴維·李把咖啡杯捏得變形。和諧環的綠光突然變成黃色——系統檢測到他的血壓升高了。“給我盯緊那個社區大學的艾琳·周,”他說,“二十年前她能搞出情感AI,現在就有本事搞垮和諧。”
地鐵站的沖突來得猝不及防。
那天艾琳選在 Powell街站,這里是和諧環信號覆蓋最強的區域(元宇宣稱“地下30米也能精準調控情緒”)。她打算在換乘通道的瓷磚墻上,畫一幅“被數據流淹沒的人臉”。
晚上九點,她戴著施工安全帽,假裝成維修工人,剛噴完輪廓,就聽到通道盡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五個保安舉著電棍沖過來,他們的和諧環全是紅色的——AI判定她是“高威脅目標”。
“站住!”保安的吼聲在通道里回蕩,帶著電流般的顫音。
艾琳抓起背包就跑,工裝靴踩在瓷磚上打滑。她回頭看了眼,保安們的跑步姿勢幾乎一模一樣,手臂擺動的幅度、步頻都精準得像機器人——和諧AI在同步他們的動作。
通道盡頭是死路,只有一個銹跡斑斑的消防栓。艾琳突然轉身,從背包里掏出扳手(她早有準備),猛地砸向消防栓的玻璃門。
“砰!”
水柱帶著白霧噴涌而出,瞬間在通道里織成水幕。監控攝像頭被水霧糊住,屏幕上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斑。保安們沖進霧里,電棍的藍光在水汽中亂晃,卻找不到目標。
“在這兒呢,傻小子們。”艾琳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她踩著管道爬上通風口,正低頭往下看。一個保安舉著電棍朝她揮來,卻被水柱澆得渾身濕透,電棍“滋啦”一聲短路了。
艾琳沖他咧嘴一笑,靛藍色的頭發在水霧里格外顯眼:“你的和諧環沒告訴你,我會跑嗎?”說完,她鉆進通風口,只留下扳手“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通風管里又黑又窄,艾琳爬得滿身是灰。她的反光背心被劃破了,左手小臂的紋身露出來,在手機電筒的光線下泛著青藍色。二十年前的畫面突然撞進腦海——她也是這樣在通風管里爬,身后是舊公司的保安,手里攥著那份被篡改的情感AI代碼。
“別想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臉,從另一個出口鉆出來,正好落在地鐵站的垃圾桶后面。瑪雅騎著電動車等在路邊,車筐里放著熱咖啡和新的噴漆罐。
“周老師,你胳膊流血了。”瑪雅遞過創可貼,眼睛盯著她被劃破的背心。
艾琳接過咖啡一飲而盡,咖啡因灼燒著喉嚨:“小傷。對了,明天去我家,給你看樣東西。”
艾琳的公寓在唐人街的頂樓,電梯到不了,得爬三段吱呀作響的鐵樓梯。瑪雅推開門時,差點被滿地的書籍和零件絆倒——墻上貼滿了腦波圖譜和涂鴉草稿,桌子上擺著拆開的和諧環(艾琳從黑市買的),還有個舊相框,里面是張泛黃的照片。
“坐。”艾琳遞給她一杯茶,自己坐在地板上,背對著她。“你總問我為什么這么執著。”她慢慢掀開襯衫,露出后背。
三道猙獰的疤痕爬在肩胛骨上,像三條扭曲的蛇。最上面的一道幾乎貫穿整個后背,邊緣還帶著鋸齒狀的凹陷。
瑪雅倒吸一口冷氣。
“二十年前,情感AI出事的時候,”艾琳的聲音很輕,像怕驚醒什么,“有個女孩用了那個被篡改的程序,三個月后跳樓了。她媽媽找到我辦公室,手里攥著把拆信刀。”
她轉過身,眼眶紅了:“她說我殺死了她的女兒。可我設計的AI,本來是幫創傷患者識別自己的情緒——比如告訴他們‘你現在感到憤怒,這很正常’,而不是把憤怒像垃圾一樣刪掉。”
艾琳拿起桌上的舊相框,照片里的女人穿著白大褂,站在寫滿公式的黑板前,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眼神干凈得像雨后的天空。“這是40歲的我,”她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當時還覺得,技術能拯救世界呢。”
瑪雅伸手碰了碰照片:“周老師,你現在也在拯救世界,只是換了種方式。”
那天晚上,瑪雅幫艾琳整理涂鴉草稿,發現每張紙的角落都寫著同一個日期:2003年6月17日。“這是什么日子?”她問。
“我逃離舊公司的那天。”艾琳的指尖劃過那個日期,“也是我第一次明白,有些戰斗,不能只靠代碼。”
第二天,艾琳去社區大學上課,卻被系主任攔在辦公室。“周老師,你被停職了。”主任推過來一份文件,上面蓋著學校的公章,“元宇集團給教育局發了函,說你在課堂上傳播‘反科技言論’,還……涉嫌街頭涂鴉。”
艾琳拿起文件,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他們沒證據。”
“證據不重要,”主任嘆了口氣,“學校的實驗室經費,有三分之一來自元宇。”
走出辦公室時,走廊里的學生都在看她,有人低頭竊語,有人飛快地按手機。艾琳的和諧環(她為了研究買的)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周圍有三十個“高威脅情緒”正對著她,那是恐懼、懷疑,還有被和諧AI過濾后的、扭曲的厭惡。
她扯下和諧環,扔進垃圾桶。金屬環在桶底彈了兩下,發出清脆的響聲。
回到家時,艾琳聞到了鐵銹味。
門被踹爛了,合頁歪歪扭扭地掛在墻上。客廳里,她的書被撕成碎片,腦波圖譜被踩在地上,那個舊相框摔在角落,玻璃碎成了蜘蛛網。
墻上用紅漆寫著一行字,像道未愈合的傷口:
“別逼我用‘和諧’找到你。”
艾琳站在一片狼藉里,突然笑了。她走到鏡子前,鏡子的碎片散落在地上,每個碎片里都映出她的臉——靛藍色的發根剛冒出來,像破土而出的嫩芽,眼神里的火比二十年前更旺。
當年她逃離舊公司時,也是這樣站在破碎的鏡子前。那天她剪短了長發,扔掉了白大褂,在火車站的衛生間里,用藍黑墨水把?x?P(x)寫在小臂上。
“戴維,你還是這么沒創意。”艾琳撿起一塊鏡片,對著光看,鏡片里的自己在笑,“你以為毀掉我的過去,就能阻止我的現在?”
她走到墻角,掀開松動的地板,從里面拿出個鐵盒。盒子里是她從柏林帶回來的噴漆罐,罐身印著德文的“自由”。艾琳摸了摸罐身,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想起第一次在柏林墻涂鴉的夜晚——也是這樣的憤怒,這樣的決絕。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瑪雅發來的消息:“周老師,元宇的股價跌了3%,有人說你的涂鴉讓投資者擔心和諧AI的安全性。”
艾琳回復:“告訴他們,這只是開始。”
她把鐵盒塞進背包,最后看了眼墻上的紅漆字。月光從破窗照進來,在字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在嘲笑這拙劣的威脅。
下樓時,她在樓梯間遇到鄰居陳太太。老太太戴著和諧環,臉上掛著標準微笑,卻偷偷塞給她一個布包:“里面是我孫子的反光校服,他說……你們年輕人現在流行這個。”
艾琳打開布包,里面除了校服,還有張紙條:“我兒子在元宇工作,他說和諧環會記錄夢話。小心。”
走到街角時,艾琳回頭看了眼頂樓的窗戶。那里曾是她的避難所,現在成了戰場的起點。她拉了拉背包帶,里面的噴漆罐互相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像在倒計時。
遠處的元宇大廈亮著燈,像一頭蟄伏的巨獸。艾琳對著那片燈火,輕輕說了句:
“游戲升級了。”
她轉身走進唐人街的小巷,靛藍色的寸頭在燈籠的紅光里,泛著幽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