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第一個周六，許沐晴站在衣柜前，已經換了三套衣服還是不滿意。周尋靠在門框上，手里拿著兩杯咖啡，饒有興趣地觀察她的糾結。

“藍色這條還是杏色這條？“許沐晴舉起兩條連衣裙，在身前比劃。

周尋遞過咖啡，認真比較：“藍色襯你的眼睛。“

“上次林妍婚禮你也這么說。“許沐晴笑著接過咖啡，“是不是只會這一句評價？“

“因為總是事實。“周尋抿了一口咖啡，“不過杏色那條...更符合今天的場合。“

許沐晴挑眉：“哦？周教授對服裝也有研究了？“

“婚禮午宴，戶外花園，初秋季節。“周尋推了推眼鏡，“杏色溫柔典雅，不會搶新娘風頭，又適合拍照。“

這番分析讓許沐晴驚訝地張大嘴：“你什么時候學的這些？“

“雜志。“周尋略顯尷尬地承認，“上個月牙醫診所等的時候，看了本婚禮時尚雜志。“

許沐晴忍俊不禁，決定采納他的建議。換上杏色連衣裙后，她坐在梳妝臺前化妝，周尋則站在身后幫她拉上背后的拉鏈。鏡中映出兩人的身影——她精致優雅，他挺拔俊朗，如此和諧。

“領帶。“許沐晴化完妝，轉身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絲絨盒子，“新買的，配你的西裝。“

周尋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條深藍色絲質領帶，上面有若隱若現的星空暗紋。他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和你的項鏈...“

“一套的。“許沐晴幫他系上，手指靈巧地打著溫莎結，“這樣大家都知道周教授名草有主了。“

張教授女兒的婚禮在西湖邊的一家花園酒店舉行。初秋的陽光溫柔地灑在草坪上，白色鮮花與綠植裝飾的拱門顯得格外浪漫。許沐晴和周尋到達時，現場已經賓客滿座。

“周老師！許科長！“張教授熱情地迎上來，“謝謝你們來參加小女的婚禮。“

新娘穿著簡約大方的婚紗，在父親的陪伴下緩步走向花拱門。許沐晴不自覺地握緊了周尋的手，目光追隨著新娘的身影。當新郎掀起新娘頭紗，兩人交換誓言時，許沐晴感到眼眶微微發熱。

“怎么了？“周尋低聲問，手指輕輕擦過她的眼角。

“沒什么。“許沐晴靠在他肩上，“就是覺得...很美好。“

周尋沒有回應，但許沐晴注意到他的目光在新娘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后轉向她，仿佛在想象什么。

儀式后的宴會上，觥籌交錯，笑聲不斷。許沐晴和周尋被安排在與幾位大學老師同桌。酒過三巡，話題從學術討論轉向了婚姻生活。

“周老師，你們什么時候辦喜事啊？“一位物理系的女教授笑著問，“我們可都等著喝喜酒呢。“

周尋的耳根微微泛紅：“在計劃中...“

“快了快了。“許沐晴調皮地接話，“等周教授把量子糾纏研究清楚，就研究婚姻的糾纏。“

這個回答引來一陣善意的笑聲。張教授舉杯提議：“為科學和愛情干杯！“

宴會進行到一半，樂隊奏響了一首舒緩的舞曲。新郎新娘率先步入舞池，隨后幾對夫婦也加入其中。

“要跳舞嗎？“周尋突然問。

許沐晴驚訝地看著他：“你確定？“自從校友會舞會后，周尋再沒在公開場合跳過舞。

“練習過了。“周尋站起身，向她伸出手，“不想浪費學習成果。“

他們滑入舞池，周尋的手穩穩地扶在許沐晴腰間，引領她隨著音樂輕輕搖擺。比起第一次跳舞時的僵硬，現在的他自信從容得多。

“什么時候練習的？“許沐晴好奇地問。

“家里。“周尋輕聲回答，“你加班的時候。看視頻學的。“

這個回答讓許沐晴心頭一熱。她想起有時深夜回家，看到客廳地板上有細微的移動痕跡，原來是他一個人在練習舞步。

“為什么突然對跳舞這么上心？“

周尋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誠實地說：“因為想在你朋友婚禮上，給你一個完美的舞伴。“

許沐晴將頭靠在他胸前，閉上眼睛。音樂、陽光、周尋的心跳，所有感官融合成一種純粹的幸福。在這一刻，她突然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未來——穿著白紗走向周尋，在親友見證下交換誓言，組建屬于他們的小家庭...

“在想什么？“周尋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婚禮。“許沐晴下意識回答，然后猛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趕緊補充，“呃，我是說他們的婚禮...“

周尋沒有戳破她，但環抱她的手臂收緊了些。許沐晴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加快了。

回程的出租車上，兩人都有些沉默，各自沉浸在思緒中。直到司機播放的一首老歌打破了寧靜。

“這首...“周尋突然說，“可以當作婚禮進行曲的備選。“

許沐晴轉頭看他：“你已經在選音樂了？“

“備選方案而已。“周尋推了推眼鏡，但嘴角微微上揚，“你喜歡傳統還是現代的？“

“傳統婚禮進行曲入場，現代音樂退場。“許沐晴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驚訝地發現，“天哪，我居然想過這些。“

周尋輕笑出聲：“我也想過。更多...細節。“

“比如？“

“比如儀式后應該先拍照再宴客，這樣妝容更完美；比如請柬最好用深藍色，配金色字體；比如...“

“等等，“許沐晴打斷他，“你真的考慮過這些？什么時候？“

“睡不著的時候。“周尋承認，“最近...經常想象那一天的場景。“

這個坦白讓許沐晴心跳加速。她一直以為是自己更憧憬婚姻，沒想到嚴謹的周教授也會在深夜幻想婚禮細節。

“我們找個時間詳細討論？“她試探性地問。

“好。“周尋點點頭，“等父親身體穩定些。“

提到周父，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自從心臟病發作后，周父雖然恢復良好，但醫生叮囑不能勞累。周尋每周都會回寧波看望，許沐晴有空也會同行。

“你父母很喜歡你。“周尋突然說，“上次母親還問我為什么不早點求婚。“

許沐晴的臉一下子熱了起來：“你怎么回答？“

“我說...“周尋停頓了一下，“在找一個完美的時機。“

“周教授，“許沐晴忍不住調侃，“完美的時機是不存在的，就像完美的實驗數據一樣。“

周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道理。或許我應該...“

“應該什么？“

“沒什么。“周尋迅速轉移話題，“明天去看房子？約了下午兩點。“

許沐晴知道他在刻意回避，但決定不追問。如果周尋在策劃什么驚喜，她愿意耐心等待。

第二天下午，他們如約看了濱江的那套四居室。房子比圖片上更令人滿意——寬敞的客廳連接大陽臺，主臥帶獨立衛浴，廚房設備齊全，還有一個小書房可以做周尋的工作室。

“可以做兒童房。“中介介紹次臥時隨口說。

許沐晴和周尋交換了一個眼神，誰都沒有糾正這個假設。回程的地鐵上，兩人討論著房子的優缺點。

“價格比預算高了些。“許沐晴計算著首付和月供，“但位置確實好，離地鐵站近，去省城和你學校都方便。“

“我可以多接些項目。“周尋說，“最近有個企業合作邀約，報酬不錯。“

許沐晴驚訝地看著他：“你不是一向不喜歡商業項目嗎？“

“為了家，值得。“周尋簡單地說。

這個“家“字讓許沐晴心頭一熱。她悄悄握住周尋的手，兩人十指相扣，誰都沒有再說話，但心中都描繪著同一個未來圖景。

周一早晨，許沐晴剛到辦公室，就被劉處長叫去談話。

“小許，經過這幾個月觀察，廳里決定提拔你為數字文化科副主任。“劉處長推過來一份任命文件，“工資漲一級，負責非遺數字化項目的持續推進。“

許沐晴驚喜地接過文件：“謝謝劉處長的信任！“

“別謝我，是你自己的能力。“劉處長微笑道，“對了，個人情況怎么樣？聽說你和浙大的周教授同居了？“

許沐晴點點頭，不明白為何突然轉到這個話題。

“年輕人穩定下來是好事。“劉處長意味深長地說，“副主任需要更多責任感，家庭穩定對工作有幫助。“

回到工位，許沐晴立刻給周尋發消息：“猜猜誰升職了？數字文化科副主任！“

周尋的回復很快到來：“意料之中。晚上慶祝？我也有消息分享。“

許沐晴好奇地追問什么消息，周尋卻賣起了關子：“晚上見。“

當晚，周尋準備了豐盛的晚餐——香煎三文魚、奶油蘑菇湯和他唯一拿手的羅宋湯。餐桌中央還點著蠟燭，旁邊放著一小束滿天星。

“今天什么日子？“許沐晴笑著問，“我升職，還是你的'消息'？“

“都是。“周尋遞給她一杯香檳，“我的研究獲得了校級杰出成果獎，獎金五萬。“

“太棒了！“許沐晴歡呼著與他碰杯，“這是不是意味著...“

“意味著首付又多了一部分。“周尋接上她的話，“照這個進度，年底前就能買下那套房子。“

兩人邊吃邊聊，話題從工作轉向未來的生活安排。許沐晴興奮地描述著對新家的布置想法，周尋則更關注實用功能，如儲物空間和動線設計。雖然角度不同，但目標一致——打造一個舒適溫馨的共同家園。

“對了，“許沐晴突然想起，“你父母知道我們要買房的事嗎？“

周尋點點頭：“他們想出一部分首付，作為...提前的結婚禮物。“

許沐晴的筷子停在半空：“這是變相催婚嗎？“

“算是吧。“周尋無奈地笑了，“母親甚至開始研究黃道吉日了。“

“中國傳統家長。“許沐晴搖搖頭，卻忍不住微笑，“不過...我們確實在朝著那個方向前進，對吧？“

“當然。“周尋的回答毫不猶豫，“只是時間問題。“

這個回答讓許沐晴既安心又期待。她想起婚禮上他們關于婚姻的對話，想起看房時對兒童房的默認，想起每晚相擁而眠時的踏實感...所有跡象都表明，他們早已在心中認定了彼此，只差一個正式的儀式。

飯后，周尋在書房處理郵件，許沐晴則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當她起身去廚房倒水時，無意中瞥見書房虛掩的門縫中，周尋正專注地盯著一個珠寶網站，屏幕上赫然是各式鉆戒。

許沐晴輕手輕腳地退回客廳，心跳如鼓。她應該假裝沒看見嗎？還是直接問他？猶豫再三，她決定保持沉默。如果周尋在精心策劃求婚，她不想破壞這份驚喜。

第二天午休時，許沐晴忍不住給林妍發了消息：“我覺得周尋要求婚了！“

林妍立刻回復：“終于！你怎么知道的？“

“昨晚看到他瀏覽鉆戒網站。“許沐晴附上一個害羞的表情，“但他不知道我看見了。“

“需要我打探情報嗎？“林妍主動請纓，“我和張教授老婆是瑜伽課同學，可以迂回詢問。“

“不用！“許沐晴趕緊拒絕，“我想...等待驚喜。“

“好吧。“林妍發來個翻白眼的表情，“不過提醒你，周教授那種完美主義者，可能會為了'最佳時機'等上一年。“

這句話讓許沐晴有些忐忑。林妍說得沒錯，周尋確實是個追求完美的人，尤其是在重要事情上。如果他認為時機不夠理想，可能會無限期推遲求婚計劃。

周末去看周父周母時，許沐晴敏銳地注意到周母時不時瞄向她的左手，眼中帶著期待和些許失望。顯然，周尋的父母也在等待兒子采取行動。

“沐晴啊，“周母趁周尋陪父親下棋時，拉著許沐晴在廚房聊天，“你們年輕人現在都喜歡...慢慢來是吧？“

許沐晴假裝不懂她的暗示：“阿姨是說...？“

“就是...同居這么久，也沒個說法。“周母委婉地表達，“小尋這孩子從小做事謹慎，有時候太謹慎了...“

“我理解。“許沐晴微笑著安撫她，“我們不急，順其自然就好。“

“你不急，我急啊。“周母嘆了口氣，“他爸這身體...就想看著兒子成家立業。“

回杭州的高鐵上，許沐晴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試探一下周尋。

“今天你媽媽問我...我們有沒有結婚的計劃。“她盡量用隨意的語氣說。

周尋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她一直這樣。別放在心上。“

“我只是好奇...“許沐晴斟酌著詞句，“你在等什么特別的條件嗎？比如職稱評定結束，或者買了房子之后...“

周尋轉過頭，認真地看著她：“我在存錢。“

“存錢？“

“想給你最好的戒指，最好的婚禮。“周尋的聲音很輕，但字字清晰，“不想因為預算限制而妥協任何細節。“

這個回答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許沐晴既感動又好笑：“周教授，我不需要最貴的戒指或最豪華的婚禮。我只需要你。“

“我知道。“周尋握住她的手，“但我想給你。這是我的...堅持。“

許沐晴不再多言。她理解這種心情——當你深愛一個人時，總會想給予最好的，即使對方并不在意這些物質條件。

十月初，許沐晴正式上任數字文化科副主任。同一天，周尋的科研成果獎舉行了頒獎儀式。兩人約好晚上在杭州最高樓的旋轉餐廳慶祝。

許沐晴特意提前下班回家換了一條寶藍色連衣裙和高跟鞋。當她走出臥室時，周尋明顯愣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幾秒。

“怎么了？“許沐晴轉了個圈，“不合適？“

“很漂亮。“周尋的聲音有些沙啞，“只是...突然想象到你穿婚紗的樣子。“

這句突如其來的話讓許沐晴心跳漏了一拍。周尋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耳根瞬間變紅。

“走吧，要遲到了。“他迅速轉移話題，但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餐廳位于大廈45層，可以俯瞰整個杭州的夜景。服務生引導他們到窗邊的位置，桌上擺著玫瑰和燭光。

“你安排的？“許沐晴驚喜地問。

周尋點點頭：“特殊日子。“

他們點了招牌套餐和一瓶紅酒。在等待前菜時，周尋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個小盒子。

“給你的升職禮物。“他推過盒子。

許沐晴打開一看，是一對精致的珍珠耳環，款式簡約大方，正是她喜歡的類型。

“幫我戴上？“她取下原來的耳環，將頭發撥到一邊。

周尋小心翼翼地為她戴上耳環，手指輕觸她的耳垂，引起一陣微妙的戰栗。戴好后，他稍稍后退，欣賞自己的選擇：“很適合你。“

“謝謝。“許沐晴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我會經常戴的。“

晚餐在愉快的氛圍中進行。兩人聊著各自的工作進展和未來計劃，話題不經意間又轉向了婚姻。

“我查過了，“周尋突然說，“明年五月有個不錯的日期，天氣適宜，又是周末。“

許沐晴挑眉：“這是在通知我婚期？“

“不，只是...備選方案。“周尋推了推眼鏡，“當然要看你的意見。“

“五月確實不錯。“許沐晴假裝思考，“不過得先有人求婚才行。“

周尋的嘴角微微上揚：“會有的。在...適當的時候。“

這個回答讓許沐晴既期待又有些泄氣。她多希望周尋能當場單膝跪地，掏出戒指求婚。但理智告訴她，這不是周尋的風格——他需要精心策劃，確保每個細節完美無缺。

回家的出租車上，許沐晴靠著周尋的肩膀，望著窗外流動的燈火。

“累了？“周尋輕聲問。

“嗯。“許沐晴閉上眼睛，“今天很開心。“

周尋的手臂環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得更舒服些。許沐晴突然意識到，盡管她期待一個浪漫的求婚，但此刻這種平凡的親密同樣珍貴——或許更甚。因為婚姻的本質不就是這些日常的相守嗎？

“周尋，“她半夢半醒間輕聲說，“無論你怎么求婚，我都會說愿意。“

周尋沒有回應，但收緊的手臂和落在她發頂的輕吻已經說明了一切。

到家后，許沐晴換睡衣時，發現梳妝臺上多了一個小盒子。打開一看，是一枚精致的胸針——小小的銀質書本造型，上面鑲著藍色碎鉆，與她項鏈上的星空圖案相呼應。

盒子里還有一張紙條：“給未來的許副主任。愛你的周。“

許沐晴將胸針貼在胸前，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或許周尋不會制造驚天動地的浪漫，但他的愛藏在每一個細節里——一條領帶，一對耳環，一枚胸針...所有這些小禮物串聯起來，就是一個完整的心意。

她走出臥室，看到周尋正在書房工作，臺燈的暖光映在他專注的側臉上。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周尋抬起頭，隔著一段距離與她相視而笑。

這一刻，許沐晴突然明白了——求婚的形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站在對面的人。而她已經找到了此生最對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