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議事大殿里陷入了絕對的寂靜，落針可聞。

在場的長老們齊刷刷看向武青香，只見這位以剛猛霸道、活力四射著稱的二長老，此刻臉色煞白，飽滿的額頭上甚至滲出了細密的冷汗，身體微微顫抖，那雙總是明亮自信的杏眼里充滿了驚懼、后怕和一種世界觀被顛覆的茫然。

這反應……就像是在說“掌門說的，句句屬實”。

龍晴雪看向姜默的眼神更加詫異，心想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感覺每次姜默說話，這些人都能

“掌門所言極是，是我……是我莽撞逾矩了！竟未察覺此招隱患，若非掌門明察秋毫，弟子恐鑄成大錯！請掌門責罰！”

武青香意識到了自己犯下多大的錯誤，朝姜默跪下承認錯誤。

這發自肺腑的認錯與后怕，徹底坐實了姜默的判斷。

聽到這話，眾人終于確信了姜默說的都是對的，每一名長老都頭皮發麻。

光是昨晚上感受到武青香的招式，就已經將武青香招式的缺陷完全看出來了？

這也太……逆天了吧？

況且他們有注意到姜默的表情，那完全就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們懷疑他們要是不在的話，姜默甚至會打出哈欠，就像是這些事情根本就不值得他去操心一樣。

玄鶴真人倒吸一口涼氣，看向寶座上那道慵懶身影的目光，敬畏已經濃得化不開。

龍晴雪緊繃的身體驟然一松，幾乎站立不穩，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緊貼著冰涼的肌膚。

她看著不遠處那個仿佛隨時會睡著的“夫君”，再看向下方那從一團熾烈火焰瞬間變成霜打茄子的武青香，以及一眾噤若寒蟬、敬畏到骨子里的長老……

一時間感受到幾絲不真實。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混合著劫后余生的虛脫和更深沉的震撼，如同冰冷的潮水，席卷了她的全身。

他……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僅僅憑借一個招式名字、一份手冊上的寥寥數語、一份江湖術士的察言觀色，以及……武青香那憨直性格帶來的、寫在臉上的亢奮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還是……這個看似平凡的小叔子，真的隱藏著什么她無法理解的東西？

她無從得知，只是覺得姜默恐怕不像她想的那么簡單。

私底下的時候她一定得好好問問。

姜默聽到武青香的話更是有些想笑，心想不是一個月都還沒到嗎？

怎么這人就已經相信了？

這也太配合了吧？

要不是姜默很清楚自己沒做什么，他都快懷疑武青香是自己請的演員了。

他認為再怎么也得等一個月才行，結果武青香現在就信了，看來手冊上說的真沒錯。

此時的姜默并不知道自己說中了什么。

姜默只知道這會議多半是混過去了。

……

風回谷，聽濤小筑。

臨淵而建的精致竹樓內，檀香裊裊。

一位腦門發亮的青衫男子，正對著一盤殘局凝神。

他面容清矍，眼神溫潤似古井無波，正是曾敗于姜胥之手，被其以羞辱性的方式斬去三千煩惱絲的云無跡。

人稱“光頭劍”。

這“光頭劍”之名，早已成為他心底最深的一道疤。

時至今日，他的頭發都還沒長出來。

一名侍劍童子垂手立于門外，低聲將弦月城傳來的消息復述完畢。

云無跡執棋的手指懸在半空，久久未落。

竹樓內一片寂靜，只有窗外瀑布沖擊深潭的轟鳴隱隱傳來。

許久，那枚晶瑩如玉的黑子，才輕輕落在棋盤一個無關緊要的角落。

“唉……”

最終，他所有的情緒歸于沉寂，只剩下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消散在風濤聲里。

……

西域。

滄浪江畔，聽潮崖。

滔天白浪狠狠拍擊著絕壁，碎玉飛瓊。

一道素白的身影獨立于崖尖最險處，任憑罡風獵獵，吹拂著簡素的麻衣與潑墨般的長發。

她手中一柄古樸長劍斜指江心，劍身無華，卻隱隱引動著周遭澎湃的水元之力，仿佛整條滄浪江都是她的劍鞘。

這位正是白袍劍仙沈云渺。

最近這些年沈云渺挑戰了無數強者，無一例外獲得勝利，這也讓她擠進了武榜前十。

她一直想挑戰同為劍道強者的姜胥，只可惜姜胥一直在閉關。

可現在不同了。

“姜胥……竟然出關了。”

她挑眉抬眸，遠眺天風劍門方向，眼底掠過一抹鋒芒。

“是時候出發了。”

話音落，云海驟然一分為二，如被無形劍氣斬開。

……

十方宗。

墨天機正倚在玉座上，指尖輕叩扶手，嘴角含笑。

他已經“開香檳”很久了。

這一個月來，十方宗上下喜氣洋洋。

先是天師親口斷言姜胥命數已盡，天風劍門氣運將斷；后又有首席弟子接連突破；更在半個月前，十方宗廣開山門，大宴四方賓客，龍云無數強者前來拜訪。

此刻，十方宗宗主墨天機正悠然品著一盞千年靈茶，茶香氤氳間，已有心腹長老恭敬地躬身遞上一卷燙金名冊，上面羅列著幾個大宗門私下遞來的示好信函與承諾。

“宗主。”長老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縹緲仙宮雖尚在觀望，未曾明確表態，但其余幾大宗門皆有明確交好之意，所許利益頗為可觀！只待天風劍門崩塌的塵埃落定，便可……”

“報——！！！”

長老諂媚的話語被殿外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呼喊驟然打斷！

一名值守弟子連滾帶爬地沖入殿內，臉色煞白如紙，額頭冷汗涔涔，仿佛剛從鬼門關逃回，連基本的禮儀都顧不上了，聲音嘶啞地尖叫道：“宗主！急報！天風劍門……天風劍門傳來消息——姜胥出關了！”

“啪！”

墨天機手中的茶盞瞬間粉碎，滾燙的茶水濺在袖袍上，他卻渾然未覺。

“你說什么？”

他緩緩抬頭，眼中笑意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寒。

弟子戰戰兢兢，像是復讀機一般地說道：“姜、姜胥出關了！”

殿內死寂。

墨天機緩緩站起身，袖中手指微微顫抖——不是恐懼，而是荒謬。

天師卦象，從未出錯！

姜胥……怎么可能還活著？

是天師出錯了，還是……

這個姜胥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