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姜默表面平靜地看著眾人，明白自己賭對了。
作為一名合格的江湖算命先生，如果連這些東西都編不出來，那他這些年的算命先生也算是白當了。
專業對口了是這樣的。
經過這件事之后，長老們對姜默更加恭敬了，匯報起宗門近些日子里發生的事情以及一個月后十方宗的拜訪，冗長而繁瑣的宗門事務在長老們的匯報和姜默偶爾一聲慵懶的“嗯”或“可”中推進。
姜默強打精神，盡量維持那份“返璞歸真”后的漠然，實則腦中嗡嗡作響，全靠龍晴雪整理的冊子和昨夜強記的要點支撐。
要怪就怪昨夜二長老吼的那一嗓子。
就在議題接近尾聲，龍晴雪暗自松了口氣，以為最難的一關已然渡過時——
“掌門師兄！”
一聲清亮爽朗，帶著壓抑不住興奮的呼喚響徹大殿。
坐在右首第二位，一身絳紅勁裝的二長老武青香猛地站了起來。
她雙目灼灼，如同燃燒的火炬，直射向高居寶座的姜默。
“昨夜在下于千仞崖偶有所得，創出一式‘焚天燼’，威力尚可！”
武青香的聲音洪亮，帶著習武之人特有的直率與憨直的自信：“懇請掌門師兄于演武場賜教！一來讓師兄品鑒在下這點微末進展，二來也讓門中弟子開開眼界，見識掌門師兄的無上風采！請掌門師兄成全！”
她雙手抱拳，腰背挺得筆直，戰意如實質般從身上騰起，蓄勢待發。
整個大殿的氣氛瞬間被點燃，原本沉悶的空氣一掃而空。
“哦？二長老又有突破？”三長老撫掌笑道，“這可是好事！掌門，您閉關日久，正好借此機會活動活動筋骨，也讓二長老驗證一番這新招的成色。”
“是啊掌門，”另一位長老附和道，“武長老性子直爽，求教心切。您指點一二，既能震懾宵小，彰顯我天風劍門之威，也能讓武長老受益無窮。”
“不錯不錯，掌門境界高深，點撥武長老定是手到擒來。”
長老們紛紛點頭，臉上帶著期待的笑意。在他們看來，這簡直是順理成章的美事。
掌門指點武癡二長老，既成全了武青香突破后的挑戰之心，又能再次鞏固掌門深不可測的形象，一舉兩得。
況且二人以前經常切磋，他們都看了無數次了，不覺得這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龍晴雪的心卻瞬間沉到了谷底，如墜冰窟！
賜教？
品鑒？
開開眼界？
姜默連柳輕輕一劍都接不住！
更遑論對上以狂暴霸道、破壞力著稱的武青香？
她那“焚天燼”，一聽名字就絕非善茬。
一旦動手，哪怕姜默只露出一絲怯意或破綻，立刻就會被這些老狐貍和武青香本人看出端倪。
演武場弟子眾多，眾目睽睽之下，如何遮掩？
這根本就是一條死路！
她臉色微微發白，目光焦急萬分地投向姜默，腦中瘋狂思索著任何可能的借口。
閉關需要靜養？
還是掌門身份不宜輕易出手？
可這些理由在武青香那純粹的求戰之心和長老們“理所當然”的期待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難以解釋。
高座之上，姜默撐著頭的手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他抬起眼皮，那雙被長老們解讀為“返璞歸真”、“洞悉本源”的眸子，此刻平靜地落在武青香身上，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審視。
就在龍晴雪幾乎要絕望，武青香眼中的火焰越燒越旺，長老們臉上的期待幾乎要溢出來時——
姜默開口了。
“何必如此麻煩？”
他聲音依舊是那份慵懶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壓過了所有聲音。
眾長老聽到這話，甚是不解，不明白掌門究竟作何打算。
二長老武青香更是疑惑不解，問道：“掌門師兄這是什么意思？”
只見姜默撐著額角的手指，極其隨意地朝著武青香的方向點了點，動作輕描淡寫，仿佛只是在拂去一粒塵埃。
“昨夜我已感受到你的‘焚天燼’，威力雖大，可存在著致命的缺陷。”
聽到這話，龍晴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明白如果姜默要胡亂編這種事，很容易被戳穿。
姜默本身不是大修行者，想要編出合理的理由那是比登天還難。
可話已經說到這一步，她也沒辦法讓姜默再把話收回去。
轟——！
姜默的話語如同驚雷，在武青香耳邊炸響，她慌忙問道：“還請掌門解答！”
“你的‘焚天燼’，戾氣太盛，剛猛有余，而未成。”
姜默的聲音平淡無波，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強行催發此招，必先灼己之脈。不出一個月，你的身體便會隱隱作痛，如果這段日子你再強行使用此招，則會病情加重。”
“等你真正領悟‘離火歸墟’之意之時，再來與我切磋不遲。”
拖，就硬拖。
姜默此時此刻采取的策略便是拖字訣，把時間拖夠，到時候自己多半就想出法子來了。
這一個月時間夠他想了。
還有就是隱隱作痛這種說法可太好解釋了，根據手冊來看，武青香本就十分相信掌門，聽完這些話，說不定心理作用都能讓她隱隱作痛。
姜默心里祈禱著不要露餡。
聽完姜默的話，武青香臉上那燦爛如烈陽的笑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她整個人僵在原地，如同被無形的冰針釘住。
那雙燃燒著戰意的眸子，此刻只剩下驚濤駭浪般的駭然。
其實昨夜她突破后就感受到有些不舒服，膻中、神闕二穴隱隱刺痛，當時太過喜悅只當是突破后的小癥狀。
但此刻被姜默如此精準、如此隨意地一一點出，那些被忽略的感覺瞬間清晰無比地涌了上來。
掌門師兄……他不僅沒去現場，甚至根本沒看她演練……
僅僅憑她報了個名字，隔著這么遠，就……就把她功法運行后的隱患看得如此透徹？
甚至精準點出了她身體的真實感受？
“我……”
武青香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喉嚨干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股熊熊燃燒的戰意，如同被一盆萬載寒冰水當頭澆下，瞬間熄滅得連青煙都不剩，只剩下徹骨的寒意和后怕。
如果真在演武場上強行催發這招……
后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