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鹽霜劫
草葉凝霜
九月的草原裹著層薄霜,晨霧里飄著若有若無的苦鹽味。小晴蹲在草甸上,指尖剛觸到草葉,就沾了層細(xì)白的鹽晶。她發(fā)間的“鹽紋帶”(阿依古麗用曬干的鹽池結(jié)晶和馬鬃編的,說能“嘗出土地的味道”)突然泛起苦澀——這是它第五次“預(yù)警”了。“小晴姐!”阿依古麗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裹著駝色的羊毛大氅,懷里抱著那只總愛啄人腳的小狼崽,“巴圖大叔說…東邊的草都‘枯’了!”程野從馬廄牽出黑馬,鞍韉上掛著老薩滿送的“鹽紋短刀”——刀鞘刻著交錯的鹽晶與狼爪,是草原“御鹽人”的信物。他皺眉道:“我去看看。”“等等。”老薩滿扶著拐杖從帳篷里出來,懷里的檀木匣敞開著,露出塊半透明的晶體——是他一百二十年前在“鹽湖祭”上求的“鹽魂玉”。“六十年前,我在阿拉善見過這種鹽霜。”他的聲音發(fā)顫,“鹽魂玉能鎮(zhèn)住暴走的鹽靈,可今年…鹽霜的范圍比去年大了五倍,鹽靈要醒了。”小晴摸了摸胸口的九眼石,石面的藍(lán)光穿透晨霧,照向草甸。她看見,原本翠綠的草葉正泛著灰白色,草尖掛著半透明的鹽晶,滴在地上會腐蝕出小坑,冒出白煙。更駭人的是,遠(yuǎn)處的湖泊正在萎縮,湖底的鹽殼裂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像被誰用指甲摳開的傷口。第二節(jié):鹽靈暴走
程野騎馬沖向東邊草甸,小晴攥著鹽紋短刀跟在后面。風(fēng)里裹著刺鼻的咸腥味,像曬了三年的鹽池底。“看!”程野突然勒住馬韁。前方三百步外,一片矮樹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老榆的枝椏上,葉子打著旋兒往下掉,露出光禿禿的樹干,樹皮上布滿鹽霜的裂紋,像被潑了濃鹽水。更恐怖的是,樹杈間掛著幾縷半透明的“鹽絲”——鹽絲里裹著半透明的蟲繭,蟲繭表面布滿細(xì)密的鹽粒,正“滋滋”地滲出腐蝕液。“是…鹽蠱!”老薩滿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舉著檀木匣沖過來,“三十年前,我?guī)煾刚f過,鹽蠱是‘鹽靈的怨念’變的。鹽靈是草原的‘鹽之魂’,若鹽靈被污染,便會暴走,把草原的生機(jī)都腌成鹽!”“它怎么醒了?”巴圖握緊套馬桿,“鹽湖不是有鎮(zhèn)鹽碑嗎?”“因為…鎮(zhèn)鹽碑倒了。”老薩滿指向小晴胸口的九眼石,“你娘當(dāng)年用九眼石加固了鎮(zhèn)鹽碑,可今年春旱,鎮(zhèn)鹽碑的‘鎖鹽草’被曬干了,鹽靈的氣息漏出來了。”小晴的九眼石突然劇烈顫抖,石面的藍(lán)光與鹽霜激烈碰撞。她聽見地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像有無數(shù)把鹽鎬在砸大地。“小晴!”程野拽住她的韁繩,“別過去!鹽絲能割破馬皮!”“我必須救草原!”小晴咬著牙,“母親的日記里寫過,鹽靈是草原的‘調(diào)味師’,它的鹽能滋養(yǎng)牧草,讓牛羊的奶更甜。我要用地母的眼淚,把它喚醒!”第三節(jié):鹽湖尋蹤
鹽湖位于草原最西端,是一片被白樺林和鹽沼包圍的禁區(qū)。小晴、程野、老薩滿和巴圖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著,阿依古麗抱著那只總愛啄人腳的小狼崽跟在后面。鹽霜越來越厚,每走一步都要跨過齊膝深的鹽殼,老薩滿的鹽紋短刀成了唯一的“護(hù)盾”——刀身泛著青光,將鹽絲擋在身外。“小晴姐。”阿依古麗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你看。”她腳邊的鹽殼上,刻著行模糊的文字——是小晴母親的筆跡:“鹽母不哭,我用命換你醒。”“這是我媽寫的!”小晴渾身一震,“她來過這兒?”鹽湖的鹽殼突然自裂,裂縫里滲出幽藍(lán)色的液體,像融化的藍(lán)水晶。小晴沖過去,用鹽紋短刀劈開裂縫,露出后面的石洞——石洞里結(jié)著層薄冰,冰下隱約能看見半枚玉牌。“是…月之淚!”程野喊道。玉牌剛露出冰面,就發(fā)出“咔嚓”一聲,石洞開始崩塌。小晴伸手接住玉牌,玉牌貼在掌心,瞬間凍得她指尖發(fā)麻。她摸了摸胸口的九眼石,兩塊玉牌竟產(chǎn)生共鳴,九眼石的藍(lán)光穿透冰層,照在鹽母的眼淚上。“咔嚓”一聲,鹽母的眼淚裂開道縫隙,露出里面蜷縮的鹽靈——是只巴掌大的鹽蝶,翅膀上布滿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滲著黑色的血。它是鹽母的本體,被鹽蠱幼蟲啃食了二十年,此刻正痛苦地掙扎。第四節(jié):蝶破鹽封
鹽湖的崩塌越來越劇烈。小晴、程野、老薩滿和巴圖擠在石洞前,看著裂縫里爬出無數(shù)條半透明的小蟲,蟲身覆蓋著細(xì)密的鹽粒,頭部卻長著鹽靈的觸須——正是鹽靈的“鹽蠱”,以鹽母的眼淚為食,能將草原的生機(jī)都腌成鹽。“是‘鹽蠱幼蟲’!”老薩滿的聲音發(fā)抖,“它們把鹽母的眼淚吸干,再用鹽殼做巢穴。再這樣下去,整片草原都會變成鹽堿地!”小晴的鹽紋短刀突然泛起紅光,刀身上的狼爪紋活了過來。她想起母親的話:“小晴,鹽靈是草原的良心,它的鹽要留給真正需要的人。你要用真誠的心去喚醒它。”她將短刀插入石洞的鹽殼,刀刃劈在鹽母的眼淚上。“咔嚓”一聲,鹽母的眼淚徹底裂開,露出里面沸騰的鹽湖。鹽湖中央浮著半枚羊脂玉牌——是小晴母親的“日之淚”玉牌,和程野的“狼血玉”“月之淚”一模一樣。“是…我娘的玉牌!”小晴脫口而出。玉牌突然發(fā)出耀眼的白光,穿透鹽湖,照在鹽靈身上。鹽靈的翅膀微微顫動,裂痕里的黑血開始融化,露出里面淡金色的紋路——那是草原的“鹽脈圖譜”。第五節(jié):鹽融新生
鹽靈振翅而起,飛向天空。它經(jīng)過的地方,鹽蠱幼蟲紛紛化為鹽渣,鹽殼的裂縫漸漸愈合。鹽湖的鹽殼停止崩塌,重新變得晶瑩,連被腌枯的草甸都泛起了綠意。“成功了!”阿依古麗歡呼著跑過來,“小狼崽!你看!”那只總愛啄人腳的小狼崽正追著鹽靈跑,鹽靈落在它鼻尖,輕輕扇動翅膀。小狼崽打了個噴嚏,卻笑得“嗚嗚”直叫。老薩滿被巴圖扶著走過來,他摸了摸小晴的頭:“你娘說得對,你才是草原的新鹽。”程野走到小晴身邊,手里舉著那只鹽靈——它已經(jīng)停在程野的掌心,翅膀上的鹽脈圖譜還在流動。“它…想跟你走?”小晴點點頭,將鹽靈放進(jìn)自己的衣襟里:“它是草原的孩子,也是我的家人。”深夜,五人坐在鹽湖邊,看著天上的星子。老薩滿煮了鍋熱奶茶,香氣混著鹽霜的清苦,在風(fēng)里飄得很遠(yuǎn)。“小晴。”程野突然開口,“你娘當(dāng)年…是不是也經(jīng)歷過這些?”小晴摸了摸胸口的九眼石:“母親說,她年輕時也遇到過鹽霜,是她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外婆——用九眼石救了她。外婆說,草原的守護(hù)者從來不是一個人,是一代又一代的人,用血肉和信念,把鹽堿地變成綠洲。”程野沉默片刻,突然說:“其實…我也有個秘密。”“什么秘密?”小晴好奇地問。程野從懷里掏出塊羊脂玉牌,玉牌上的紋路和小晴的鹽紋短刀鞘一模一樣:“這是…我親生父親的遺物。當(dāng)年他被鹽妖襲擊,臨死前把它塞給我,說‘去找草原的女兒,她會告訴你真相’。”小晴接過玉牌,發(fā)現(xiàn)兩塊玉牌合在一起,正好拼成鹽母的眼淚形狀。她想起母親的話:“小晴,你的父親不是普通人,他是…草原的‘御鹽人’。”
黎明前,小晴、程野和鹽靈坐在鹽湖最高處。鹽靈撲棱著翅膀,飛向東方,那里的天空泛起魚肚白。“它要去哪?”程野問。“去草原的最深處。”小晴望著鹽靈消失的方向,“那里有座‘記憶之山’,母親說,那里藏著草原所有的秘密——包括…我父親的下落。”程野握住小晴的手:“我陪你。”遠(yuǎn)處傳來阿依古麗的笑聲,她正和巴圖一起放風(fēng)箏,風(fēng)箏上畫著鹽靈和鹽紋。老薩滿坐在帳篷前,彈著馬頭琴,琴聲悠揚(yáng),像草原的心跳。小晴摸了摸衣襟里的鹽靈,又看了看手里的鹽母眼淚。她想起母親的話:“小晴,守護(hù)草原不是一個人的事,是所有愛你、你愛的人,一起做的事。”她轉(zhuǎn)頭看向程野,程野的笑容在晨光里格外溫暖。風(fēng)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間的鹽紋短刀——那把刀,和她頸間的鹽母眼淚,正在晨光里輕輕呼應(yīng)。而在草原的最深處,記憶之山的懸崖上,有塊石碑上刻著行古老的文字:“鹽生于水,亦能成堿;劫起于心,亦能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