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芽枯劫
綠芽泣血
四月的草原該是“綠浪翻涌”的季節。小晴蹲在“芽原”邊緣,指尖剛觸到剛冒頭的草芽,就沾了層暗褐色的黏液。她發間的“芽紋帶”(阿依古麗用去年秋收的草籽和羊絨編的,說能“聽見草的心跳”)突然泛起灰敗——這是它第一次“示警”。“小晴姐!”阿依古麗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裹著鵝黃色的蒙古袍,懷里抱著那只總愛啄人腳的小狼崽,“巴圖大叔說…今年的草芽都‘啞’了!”程野從馬廄牽出黑馬,鞍韉上掛著老薩滿送的“芽紋短刀”——刀鞘刻著交錯的草葉與羊角,是草原“護芽人”的信物。他皺眉道:“我去芽原深處看看。”“等等。”老薩滿扶著拐杖從帳篷里出來,懷里的檀木匣敞開著,露出塊半透明的石頭——是他一百五十多年前在“草母祭”上求的“芽魂玉”。“四十年前,我在呼倫貝爾見過這種芽枯。”他的聲音發顫,“芽魂玉能鎮住暴走的草魂,可今年…芽原的枯萎速度比那年快了十倍,草魂要醒了。”小晴摸了摸胸口的九眼石,石面的藍光穿透晨霧,照向芽原。她看見,原本該是鵝黃的草芽正泛著死灰色,草尖卷曲著垂落,像被抽干了所有生機。更駭人的是,芽原中央的“芽母石”(草原人傳說中草魂的棲身地)正在裂開,裂縫里滲出幽黑色的液體,像融化的瀝青。第二節:草魂暴走
程野騎馬沖進芽原,小晴攥著芽紋短刀跟在后面。風里裹著刺鼻的腐味,像曬了半個月的爛草堆。“看!”程野突然勒住馬韁。前方五百步外,一片草甸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剛抽穗的燕麥彎下腰,麥芒上掛著半透明的“草蟲”——蟲身覆蓋著細密的霉斑,頭部卻長著草芽的觸須,正“滋滋”地啃食著草莖。“是…草蠱!”老薩滿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舉著檀木匣沖過來,“二十年前,我師父說過,草蠱是‘草魂的怨念’變的。草魂是草原的‘生之魂’,若草魂被污染,便會暴走,把草原的生機都啃成灰!”“它怎么醒了?”巴圖握緊套馬桿,“芽母祭不是剛過嗎?”“因為…芽母的眼淚干了。”老薩滿指向小晴胸口的九眼石,“你娘當年用九眼石澆灌了芽母石,可今年春旱,芽母石的‘鎖芽草’被曬成了灰,草魂的氣息漏出來了。”小晴的九眼石突然劇烈顫抖,石面的藍光與芽原的腐霧激烈碰撞。她聽見地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像有無數把鈍刀在割草莖。“小晴!”程野拽住她的韁繩,“別過去!草蟲的毒液能腐蝕馬掌!”“我必須救草原!”小晴咬著牙,“母親的日記里寫過,草魂是草原的‘心跳’,它的跳動能讓種子發芽,讓羔羊出生。我要用地母的眼淚,把它喚醒!”第三節:芽母尋蹤
芽母石位于芽原最深處,是一座用草炭和泥土壘成的圓形祭壇。祭壇中央立著尊石像——是個懷抱嬰兒的女人,女人的眉眼與小晴有七分相似,嬰兒懷里抱著塊淡綠色的石頭,正是“芽母的眼淚”。小晴、程野、老薩滿和巴圖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著,阿依古麗抱著那只總愛啄人腳的小狼崽跟在后面。芽原的腐霧越來越濃,能見度不足兩步,老薩滿的芽紋短刀成了唯一的“路標”——刀身泛著青光,將腐霧擋在身外。“小晴姐。”阿依古麗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你看。”她腳邊的泥土里,埋著半枚銹跡斑斑的銅鈴——鈴身刻著交錯的草葉與狼頭,和小晴頸間的芽紋短刀鞘如出一轍。“這是我阿爸的鈴!”程野脫口而出,“他失蹤前說…這鈴能引他回家。”小晴撿起銅鈴,鈴身突然泛起幽綠的光。她摸了摸胸口的九眼石,兩塊鈴鐺竟產生共鳴,九眼石的藍光穿透腐霧,照向祭壇底部——那里隱約能看見半截石碑,碑上刻著行古老的文字:“草母者,草原之母也;母泣則芽枯,母笑則芽榮。”“是…我娘的字跡!”小晴渾身一震,“她來過這兒!”祭壇的草炭突然自裂,裂縫里滲出幽黑色的液體,像融化的瀝青。小晴沖過去,用芽紋短刀劈開裂縫,露出后面的石洞——石洞里結著層薄霜,霜下隱約能看見半枚玉牌。“是…芽心玉!”老薩滿喊道。玉牌剛露出霜面,就發出“咔嚓”一聲,石洞開始崩塌。小晴伸手接住玉牌,玉牌貼在掌心,瞬間凍得她指尖發麻。她摸了摸胸口的九眼石,兩塊玉牌竟產生共鳴,九眼石的藍光穿透霜層,照在芽母的眼淚上。第四節:芽破蠱封
石洞崩塌的轟鳴中,小晴看清了芽母的眼淚——那不是普通的石頭,而是塊裹著半透明薄膜的“芽胞”,薄膜上布滿細密的紋路,像極了草芽的脈絡。“這是…草母的卵?”程野的聲音發顫,“我阿爸的手札里提過,芽母每百年才會產一次卵,用自身的血肉滋養草原的生機。”“可它被污染了。”老薩滿指向裂縫里爬出的半透明小蟲,蟲身覆蓋著霉斑,頭部卻長著草芽的觸須,“這些是‘腐芽蠱’,它們寄生在芽母的卵里,吸食草母的血肉,把生機都變成了腐毒。”小晴的芽紋短刀突然泛起金光,刀身上的羊角紋活了過來。她想起母親的話:“小晴,草魂是草原的慈悲,它的痛苦會映出我們的冷漠。你要用溫柔的心去喚醒它。”她將短刀插入石洞的草炭,刀刃劈在芽母的卵上。“咔嚓”一聲,芽母的卵裂開道縫隙,露出里面蜷縮的草靈——是只半透明的綠蝶,翅膀上布滿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滲著黑色的毒液。它是草母的本體,被腐芽蠱啃食了二十年,此刻正痛苦地掙扎。第五節:芽榮新生
草靈振翅而起,飛向天空。它經過的地方,腐芽蠱紛紛化為草灰,芽母的卵裂縫漸漸愈合。祭壇的草炭停止崩塌,重新變得松軟,連被啃枯的草甸都冒出了新芽——鵝黃的、淺綠的、淡紫的,像給大地鋪了層彩色的絨毯。“成功了!”阿依古麗歡呼著跑過來,“小狼崽!你看!”那只總愛啄人腳的小狼崽正追著草靈跑,草靈落在它鼻尖,輕輕扇動翅膀。小狼崽打了個噴嚏,卻笑得“嗚嗚”直叫,尾巴搖得像團小旋風。老薩滿被巴圖扶著走過來,他摸了摸小晴的頭:“你娘說得對,你才是草原的新芽。”程野走到小晴身邊,手里舉著那只草靈——它已經停在程野的掌心,翅膀上的脈絡與小晴掌心的九眼石紋路完美契合。“它…想跟你走?”小晴點點頭,將草靈放進自己的衣襟里:“它是草原的孩子,也是我的家人。”深夜,五人坐在祭壇邊,看著天上的星子。老薩滿煮了鍋熱奶茶,香氣混著新草的甜香,在風里飄得很遠。“小晴。”程野突然開口,“你娘當年…是不是也經歷過這些?”小晴摸了摸胸口的九眼石:“母親說,她年輕時也遇到過芽枯,是她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外婆——用九眼石救了她。外婆說,草原的守護者從來不是一個人,是一代又一代的人,用血肉和信念,把枯萎變成新生。”程野沉默片刻,突然說:“其實…我也有個秘密。”“什么秘密?”小晴好奇地問。程野從懷里掏出塊羊脂玉牌,玉牌上的紋路和小晴的芽紋短刀鞘一模一樣:“這是…我親生父親的遺物。當年他被腐芽蠱襲擊,臨死前把它塞給我,說‘去找草原的女兒,她會告訴你真相’。”小晴接過玉牌,發現兩塊玉牌合在一起,正好拼成芽母的卵形。她想起母親的話:“小晴,你的父親不是普通人,他是…草原的‘護芽人’。”
黎明前,小晴、程野和草靈坐在祭壇最高處。草靈撲棱著翅膀,飛向東方,那里的天空泛起魚肚白。“它要去哪?”程野問。“去草原的最深處。”小晴望著草靈消失的方向,“那里有座‘記憶之山’,母親說,那里藏著草原所有的秘密——包括…我父親的下落。”程野握住小晴的手:“我陪你。”遠處傳來阿依古麗的笑聲,她正和巴圖一起放風箏,風箏上畫著草靈和芽紋。老薩滿坐在帳篷前,彈著馬頭琴,琴聲悠揚,像草原的心跳。小晴摸了摸衣襟里的草靈,又看了看手里的芽母眼淚。她想起母親的話:“小晴,守護草原不是一個人的事,是所有愛你、你愛的人,一起做的事。”她轉頭看向程野,程野的笑容在晨光里格外溫暖。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間的芽紋短刀——那把刀,和她頸間的芽母眼淚,正在晨光里輕輕呼應。而在草原的最深處,記憶之山的懸崖上,有塊石碑上刻著行古老的文字:“芽生于土,亦能成林;劫起于心,亦能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