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蝶劫

金蝶泣血

六月的草原像被打翻的蜜罐，油菜花田翻涌著金色波浪，連風里都浸著甜膩的花香。小晴騎著追風穿過花海，發間的銀鈴叮當作響，程野跟在后面，手里拎著剛獵到的野兔——這是要給阿依古麗做烤兔腿的。“小晴姐！”遠處傳來阿依古麗的尖叫。兩人勒住馬韁，只見阿依古麗抱著那只總愛啄人腳的小狼崽，站在油菜花田中央，渾身發抖。她腳邊的草地上，躺著三只灰毛羊羔，皮毛被燒得焦黑，嘴角還掛著未干的血沫。更駭人的是，每只羊羔的心口都有個拳頭大的焦洞，形狀像極了蝴蝶翅膀。“火…火蝶。”阿依古麗的聲音帶著哭腔，“它們…它們從花海里飛出來的，翅膀是紅色的，像燒紅的炭！”程野翻身下馬，蹲下身檢查羊羔的尸體。他的手指剛碰到焦洞邊緣，突然被燙得縮回：“這溫度…比篝火還高！”小晴的九眼石突然發燙，石面的藍光穿透花海，照向遠處的草甸。她看見，成百上千只紅蝶正從油菜花田里騰空而起，翅膀上的鱗片泛著金屬般的紅光，每只蝶的腹部都有個黑色的斑點——像極了旱魃鱗片上的紋路。“是…旱魃的余孽？”程野攥緊短刀，“可春泉祭不是鎮住它了嗎？”“不。”小晴搖頭，“這不是旱魃的魂，是它的‘火種’。”她想起母親日記里的話：“旱魃有七魄，春魂主生，夏魄主焚，秋魄主凋，冬魄主藏…若春魂被封，夏魄便會蘇醒。”

老薩滿聽聞消息后，帶著巴圖和阿依古麗趕來。他捧著陶甕的手直發抖：“三十年前，我在漠北見過這種火蝶。它們從‘焚天谷’里飛出來，所過之處，草甸變焦土，牛羊成灰燼。傳說谷里藏著旱魃的‘焚天鼎’，是它用百萬年吸收的太陽精魄鑄的。”“焚天谷在哪？”小晴問。老薩滿指向西北方的黑沙丘：“在那兒。但谷口有‘火蝶陣’，活人進不去，進去的也會被燒成灰。”程野拍了拍黑馬的脖子：“我去。”“不行！”小晴拽住他的衣袖，“火蝶有靈智，它們認得出你的氣味——你去年在漠北救過那只受傷的白狐，對吧？”程野一愣：“你怎么知道？”“白狐脖子上系著你的狼毛。”小晴指了指自己的九眼石，“石里存著你的氣息。”她翻出背包里的春淚玉，玉牌泛著淡粉色的光：“母親說，春淚玉能壓制火蝶的灼氣。我們一起去。”深夜，四人騎馬潛入焚天谷。月光下，黑沙丘像頭蟄伏的巨獸，谷口的風裹著焦糊味，吹得人皮膚生疼。“看！”阿依古麗指著谷口。成百上千只紅蝶正盤旋在谷口上方，形成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有團幽藍色的光——是“火蝶陣”的核心。“那是…我娘的九眼石碎片！”小晴突然喊出聲。她認得那枚碎片的紋路——和母親臨終前交給她的半塊玉牌一模一樣。三十年前，母親就是用這塊碎片封印了焚天鼎的一角，可如今碎片被火蝶叼走，封印徹底松動了。

小晴咬破指尖，將血滴在春淚玉上。玉牌泛起紅光，穿透夜色，照向火蝶陣。紅蝶們突然發出尖嘯，陣型大亂，有幾只撞在谷口的巖石上，掉落在地。“快！”程野趁機沖向前，“趁它們亂了，沖過去！”四人剛踏進谷口，地面突然劇烈震動。谷底的沙土裂開道縫隙，涌出滾燙的熱浪，將周圍的空氣都烤得扭曲。“是焚天鼎！”老薩滿大喊，“它醒了！”谷底的巖石后，露出半截青銅巨鼎。鼎身刻滿火焰紋，鼎口冒著幽藍色的火焰，火焰里漂浮著無數紅蝶——每只蝶的翅膀都是鼎身的碎片，它們的觸須連在一起，形成張巨大的網，將整個山谷籠罩。“小晴！”程野突然拽住她的后領，把她撲倒在地。一道紅光擦著小晴的耳際飛過，擊中了身后的老薩滿。老薩滿悶哼一聲，倒在沙地上，陶甕摔碎，里面的神泉濺了一地。“阿爸！”巴圖撲過去扶老薩滿，“您怎么了？”老薩滿咳出黑血，手指顫抖地指向鼎身：“那鼎…是你娘用命換的！三十年前，她為了封印鼎，被火焰吞了…可她把半塊九眼石藏在鼎里，說…說能鎮住它！”小晴的九眼石突然劇烈跳動，石面的藍光與鼎身的火焰紋產生共鳴。她聽見母親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小晴，鼎里鎖著旱魃的‘夏魄’，它是草原的‘火種’。若夏魄出世，草原會被燒成荒漠。記住，用你的血，喚醒鼎里的‘守護蝶’。”

小晴咬著牙爬起來，撿起地上的春淚玉。她將玉牌貼在胸口，一步步走向焚天鼎。紅蝶們察覺到她的靠近，瘋狂撲來，翅膀上的鱗片刮得她臉生疼。“小晴姐！”程野想追上去，卻被火蝶陣攔住。他揮舞短刀，刀刃劈在紅蝶身上，濺起火星，卻無法阻止它們的攻擊。“程野！”小晴回頭喊，“幫我！”程野會意，抽出狼血玉——那是父親留下的遺物，能引動狼群的靈智。他吹了聲口哨，狼嚎聲穿透夜色，附近的野狼群瘋了似的沖過來，撞向火蝶陣。紅蝶們被狼群打亂，小晴趁機沖到鼎前。鼎身上的火焰紋突然活了過來，像無數條火蛇，纏住了她的手腕。“小晴！”巴圖急得大喊。小晴咬著牙，將春淚玉按在鼎身上。玉牌的光穿透火焰，照在鼎內的黑暗處。“出來吧。”她輕聲說，“我帶你回家。”鼎內傳來一聲脆響，半塊九眼石飛了出來，與小晴胸前的九眼石合二為一。完整的九眼石泛著幽藍的光，照亮了鼎內的景象——那里蜷縮著只巴掌大的灰蝶，翅膀上布滿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滲著黑色的血。它是旱魃的“夏魄”，被母親用九眼石碎片封印了三十年，此刻正痛苦地掙扎。“原來…你才是真正的守護蝶。”小晴輕聲說，“母親說，草原的火，不該是毀滅的火，而是…重生的火。”她將自己的血滴在灰蝶身上。血液剛碰到蝶翼，裂痕里便滲出金色的光，黑血被一點點凈化。灰蝶的翅膀漸漸變得透明，露出里面的金色紋路——那是草原的“生命圖譜”。第五節：薪火相傳

灰蝶振翅而起，飛向天空。它經過的地方，火蝶們紛紛化為灰燼，焚天鼎的火焰漸漸熄滅。谷底的熱浪退去，沙土重新變得濕潤，幾株枯死的草芽竟從焦土里鉆了出來。“成功了！”阿依古麗歡呼著跑過來，“小狼崽！你看！”那只總愛啄人腳的小狼崽正追著灰蝶跑，灰蝶落在它鼻尖，輕輕扇動翅膀。小狼崽打了個噴嚏，卻笑得“嗚嗚”直叫。老薩滿被巴圖扶著走過來，他摸了摸小晴的頭：“你娘說得對，你才是草原的新魂。”程野走到小晴身邊，手里舉著那只灰蝶——它已經停在程野的掌心，翅膀上的金色紋路還在流動。“它…想跟你走？”小晴點點頭，將灰蝶放進自己的衣襟里：“它是草原的孩子，也是我的家人。”深夜，五人坐在焚天谷口，看著天上的星子。老薩滿煮了鍋熱奶茶，香氣混著青草味，在風里飄得很遠。“小晴。”程野突然開口，“你娘當年…是不是也經歷過這些？”小晴摸了摸胸口的九眼石：“母親說，她年輕時也遇到過火蝶，是她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外婆——用九眼石救了她。外婆說，草原的守護者從來不是一個人，是一代又一代的人，用血肉和信念，把火種變成希望。”程野沉默片刻，突然說：“其實…我也有個秘密。”“什么秘密？”小晴好奇地問。程野從懷里掏出塊羊脂玉牌，玉牌上的紋路和小晴的春淚玉一模一樣：“這是…我親生父親的遺物。當年他被狼妖襲擊，臨死前把它塞給我，說‘去找草原的女兒，她會告訴你真相’。”小晴接過玉牌，發現兩塊玉牌合在一起，正好拼成九眼石的形狀。她想起母親的話：“小晴，你的父親不是普通人，他是…草原的‘守夜人’。”

黎明前，小晴、程野和灰蝶坐在焚天谷的最高處。灰蝶撲棱著翅膀，飛向東方，那里的天空泛起魚肚白。“它要去哪？”程野問。“去草原的最深處。”小晴望著灰蝶消失的方向，“那里有座‘記憶之山’，母親說，那里藏著草原所有的秘密——包括…我父親的下落。”程野握住小晴的手：“我陪你。”遠處傳來阿依古麗的笑聲，她正和巴圖一起放風箏，風箏上畫著灰蝶和春信花。老薩滿坐在帳篷前，彈著馬頭琴，琴聲悠揚，像草原的心跳。小晴摸了摸衣襟里的灰蝶，又看了看手里的九眼石。她想起母親的話：“小晴，守護草原不是一個人的事，是所有愛你、你愛的人，一起做的事。”她轉頭看向程野，程野的笑容在晨光里格外溫暖。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間的狼血玉——那塊玉牌，和她頸間的春淚玉，正在晨光里輕輕呼應。而在草原的最深處，記憶之山的懸崖上，有塊石碑上刻著行古老的文字：“火生于木，亦能生光；劫起于心，亦能渡人。”石碑下，一只灰蝶正停在上面，翅膀上的金色紋路，和小晴衣襟里的那只，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