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風語獵
- 草原的愛言
- 富裕人生
- 3381字
- 2025-08-25 08:51:51
秋信入氈房
八月末的草原像被打翻的調色盤。草甸由翠綠轉為金褐,馬群跑過時,鬃毛沾著蒲公英的絨毛,像飄著半朵云。小晴蹲在氈房前晾奶豆腐,風里突然飄來股清苦的香氣——是沙蔥開花了。她抬頭,看見阿爸巴特爾正把最后一捆牧草碼上勒勒車,車轅上掛著串銅鈴,被風撞得叮當響。“小晴!”程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懷里抱著只灰撲撲的幼鷹,“老薩滿說,今年秋獵要提前?!薄疤崆??”小晴接過幼鷹,指尖觸到它翅膀上的軟羽,“是因為…草黃得太快?”“不止?!崩纤_滿從氈房里走出來,他手里攥著把枯黃的艾蒿,葉片上凝著層薄霜,“昨夜我觀星,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風門’,這是草原的‘秋獵祭’要應驗的征兆。”他指了指遠處的敖包,“敖包上的經幡換了新,今年祭敖包的主祭,是你母親當年的族妹——薩仁奶奶?!毙∏绲氖忠欢?,幼鷹撲棱著飛起來,又歪歪扭扭落回她肩頭。她想起母親日記里夾著的干艾蒿,和老薩滿手里這把幾乎一模一樣。“薩仁奶奶?”程野皺眉,“我見過她嗎?”“二十年前,你娘生產那天,是她幫忙接生的?!崩纤_滿摸了摸幼鷹的喙,“她住在北邊的‘鷹嘴崖’,那里的風最烈,也最干凈?!?
秋獵祭前三天,隊伍向北出發。薩仁奶奶的帳篷扎在鷹嘴崖腳下,崖壁像被巨鷹的爪子劈過,陡峭的巖石上刻滿風紋——那是草原“風語者”的古老圖騰。小晴的雨紋帶突然泛起金紅色,這是它第二次“說話”了?!靶∏??!背桃白Я俗囊滦?,“薩仁奶奶的眼神…有點怪。”薩仁奶奶坐在帳篷前的氈凳上,銀白的頭發編成十九條辮子,每條辮梢都系著風干的山雀羽毛。她抬頭時,小晴看見她左眼蒙著塊黑紗,右眼里卻閃著比狼眼更亮的光?!鞍⒁拦披惣业难绢^。”她開口,聲音像刮過巖縫的風,“你娘當年生你時,我在產房外守了三天三夜。她最后說的話,是‘替我看著風里的答案’。”小晴的心跳漏了一拍:“風里的答案…是什么?”薩仁奶奶摸向懷里的皮囊,掏出塊用羊脂玉包裹的物件。玉面刻著和母親日記里相同的螺旋紋,打開后,里面是片干枯的羽毛——羽毛邊緣泛著幽藍,像浸透了月光?!斑@是‘風語羽’?!彼_仁奶奶將羽毛放在小晴掌心,“你娘說,它能聽見草原的心跳。當年她把它交給我,說‘如果有一天,草原的風開始說謊,就讓我的女兒來聽真話’?!毙∏鐒傆|到羽毛,眼前突然浮現出畫面:——二十年前的秋獵夜,年輕的母親跪在鷹嘴崖下,懷里抱著襁褓中的小晴。她舉著風語羽,對著狂風喊:“風啊,告訴我,誰在偷走草原的呼吸?”——風里傳來回應,是母親的哭聲:“小晴,記住,風不會說謊,說謊的是人心…”
秋獵祭當天,草原沸騰了。牧民們穿著節日盛裝,騎著馬繞敖包狂奔,馬背上掛著活羊、奶酒和奶豆腐。老薩滿主持祭祀,將三牲(羊、牛、馬)的血灑在敖包上,經幡被染成暗紅。小晴站在人群中,手里的風語羽突然發燙,羽毛上的幽藍紋路像活了過來?!靶⌒?!”程野猛地將她拉到身后。一支狼牙箭擦著小晴的耳際飛過,釘在身后的木柱上。箭尾系著塊黑布,布上畫著歪歪扭扭的長生天教圖騰。“是長生天教的人!”巴圖大喊,他握緊套馬桿,“他們來搗亂!”人群騷動起來。薩仁奶奶突然站上敖包,她的黑紗被風吹落,露出左眼——那只眼睛竟是渾濁的灰白色,像蒙了層霧?!敖衲甑那铽C,要獵的不是黃羊,是‘風’!”她的聲音變得尖銳,“風里有臟東西,得用獵物的血洗干凈!”“薩仁奶奶!”老薩滿沖上去,“您瘋了?秋獵是草原的規矩,不是讓你…”“規矩?”薩仁奶奶冷笑,“你忘了二十年前?你師兄弟為了救我,被狼群咬死在鷹嘴崖!都是因為風里進了臟東西!”她指向遠處的草甸,那里的黃羊群突然集體轉向,朝著敖包狂奔,“看!風在驅趕它們!它們知道臟東西要來了!”小晴的風語羽突然劇烈顫抖,羽毛上的幽藍紋路組成一行字:“風在哭,因為它被下了咒。”“下咒?”程野皺眉,“誰下的?”“是‘風蝕者’?!彼_仁奶奶摸向腰間的骨刀,“他們是風語者的叛徒,用活人的靈魂喂養風,讓風變成兇器?!彼哪抗鈷哌^人群,突然停在程野身上,“你…你身上有他的味道。”“誰?”程野追問?!岸昵暗睦轻??!彼_仁奶奶的聲音像刀割,“他偷了我的風蝕骨刀,殺了我師兄弟,還…還偷走了我女兒的魂?!?
人群炸開了鍋。“狼崽?”巴圖握緊套馬桿,“是去年冬天死在那達慕大會上的那個?”“不,他沒死?!彼_仁奶奶從懷里掏出塊染血的布,“這是他的披風,我在鷹嘴崖的懸崖下找到的。他的左肩有塊月牙形的傷疤,是被風蝕骨刀劃的。”小晴的雨紋帶突然泛起血紅色,這是它第三次“說話”。她摸了摸胸口的九眼石,石面的藍光穿透人群,照在薩仁奶奶腳邊——那里有團黑影正在蠕動,像條被踩扁的蛇。“是…風蝕蟲!”老薩滿驚呼,“風蝕者用活人的靈魂養的蠱蟲!它能鉆進人的耳朵,控制人的心智!”黑影突然竄向小晴。程野撲過來,將她護在身后,黑影卻穿過他的手臂,鉆進了他的耳朵。程野的身體猛地僵住,眼神變得空洞,嘴里發出低啞的笑聲:“小晴…來鷹嘴崖…我帶你見你娘…”“程野!”小晴大喊,她抓住程野的手,將風語羽按在他心口。羽毛上的幽藍紋路滲入皮膚,程野渾身一震,黑影從他鼻孔里噴出——是條半透明的小蛇,蛇身上纏著無數根黑線,每根黑線都連著人群中的某個牧民。“原來…你們都被控制了!”小晴震驚地看著周圍。被控制的人紛紛轉頭,眼神空洞。薩仁奶奶突然舉起骨刀,朝小晴刺來:“交出風語羽!它是風蝕者的!”老薩滿擋在小晴面前,骨刀刺進他的肩膀。他咬著牙,從懷里掏出塊風干的水獺皮:“小晴…用你娘的水獺皮…裹住風語羽…它能鎮住風蝕蟲!”小晴接過水獺皮,將風語羽裹在里面。羽毛上的幽藍紋路突然擴散,像塊藍色的幕布,罩住了所有被控制的人。薩仁奶奶的動作頓住,她捂著頭尖叫:“不…我的魂…我的魂要被吸走了…”
風蝕蟲被鎮住后,人群逐漸恢復清醒。薩仁奶奶癱坐在地上,她扯下左眼的黑紗——眼球上爬滿黑色的紋路,像張小蜘蛛網。“是風蝕者…他控制了我…讓我幫他找風語羽…”她哭著說,“二十年前,我女兒被狼崽叼走,我找了他二十年…原來…原來他就是風蝕者…”“薩仁奶奶?!毙∏缍紫聛?,握住她的手,“您女兒…她還活著嗎?”薩仁奶奶搖頭:“風蝕者說,要把她的魂養在風里,等我找到風語羽,就把她放出來…可我昨天在鷹嘴崖的風里,聽見她的聲音…她說…她不想回來…”小晴想起母親的話:“小晴,草原的每一個生命,都有自己的選擇?!彼嗣L語羽,羽毛上的幽藍紋路突然變成白色,像片雪花。“風在說話了?!彼p聲說,“它說,薩仁奶奶的女兒,在鷹嘴崖的懸崖上,等著您。”薩仁奶奶猛地抬頭,眼里泛起淚光。她站起身,走向鷹嘴崖。小晴、程野和老薩滿跟在后面。崖頂的風很大,吹得人站不穩。薩仁奶奶走到懸崖邊,突然張開雙臂,像要擁抱風。她的黑紗被風吹走,飄向懸崖下的深淵。“女兒!”她喊,“媽媽來了!”風里傳來回應,是個小女孩的聲音:“媽媽…我不怕黑…這里有好多星星…”薩仁奶奶笑了,她轉身看向小晴:“謝謝你,丫頭。你娘說得對,風不會說謊,說謊的是人心?!彼龔膽牙锾统鰤K羊脂玉牌,塞給小晴,“這是我女兒的平安符,你幫我交給她…就說…媽媽永遠愛她?!毙∏缃舆^玉牌,玉牌上刻著和母親給她的羊脂玉牌相同的螺旋紋。她突然明白,母親當年留下的線索,都是為了讓她學會“傾聽”——傾聽風的聲音,傾聽心的聲音,傾聽草原上每一個生命的吶喊。章末鉤子
秋獵祭結束后,隊伍返回營地。小晴坐在氈房前,把玩著手里的兩塊羊脂玉牌。風語羽靜靜地躺在她膝頭,羽毛上的幽藍紋路已經完全褪去,只留下一片柔軟的白。程野從身后湊過來,手里舉著只剛抓到的野兔:“今晚吃烤兔子?”“好。”小晴笑著點頭,她摸了摸程野的耳朵,“程野,你左肩上的月牙疤…還疼嗎?”程野的身體頓住,他低頭看向小晴:“你怎么知道?”小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風告訴我的?!边h處傳來老薩滿的笑聲,他正和巴圖一起掛新的經幡。經幡上寫著新的禱詞:“愿風說真話,愿草原安寧,愿守護者的靈魂,永遠明亮?!毙∏缣ь^看向天空,晚霞把云染成橘紅色,像母親裙子上的花紋。她想起母親的話:“小晴,草原的未來在你手里,要記得,傾聽是最強大的力量。”她摸了摸胸口的九眼石,又看了看腳邊的風語羽,突然覺得,這個秋天,雖然涼爽,但草原上的每一個生命,都在學會傾聽——傾聽風的聲音,傾聽心的聲音,傾聽彼此的故事。而在鷹嘴崖的懸崖下,有個小女孩正坐在風里,她懷里抱著塊羊脂玉牌,對著天空輕聲說:“媽媽,我聽見了…風里有好多好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