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瘋子又發哪門子癲啊。
小須臾。
謝安瀾伸手推了推他肩膀，艱難地吐出一口氣：“沈元洲…你要殺妻證道直說！我現在就自裁，我不耽擱你——”
“渾說什么。老子幾時要殺你，你這張嘴一天天就會氣我。”沈策黑著臉將人給松開，伸手不輕不重彈了彈她的額頭，
“別動不動死掛嘴邊，晦氣死了。”
他當她腦袋是西瓜嗎這么敲。
“哦。”謝安瀾捂著腦袋齜牙咧嘴一陣，想起什么又看向他，
“你設計換了藥拉慕容薇和趙凌之下水，那趙凌之本是要上門當許家贅婿的。如今你壞了許昭君姻親，信安君又素來疼愛她，他豈會這般輕易對陛下示忠？”
以信安君那腦子，怎么會想不出這種事肯定有宮里的人推波助瀾。
不對。
謝安瀾想起自己看見的許昭君的結局，忍不住噤了聲兒。
見她不吭聲了，沈策揚了揚眉梢，頗有些得意洋洋：“那趙凌之品行不端，并非許昭君良配。我又不是蔫壞之輩，毀了她一樁壞姻緣，自會賠她一樁更好的姻緣。”
“寧拆一座廟，不壞人家姻緣。怪不得你老了沒人陪，原是遭報應了。”謝安瀾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咕噥。
沈策的臉瞬間又黑了，彎腰瞇起眼睛：“怎的，你看見老子以后當鰥夫？”
“是啊。”
“……謝安瀾你這張嘴抹了毒了是吧，說點好話都不會。”沈策氣極反笑，眼尾忽然紅了一片，沖她大聲開口，
“我告訴你，老子以后肯定有潑天富貴，就算你不在身邊，老子也肯定鶯燕環繞！老子把所有的錢都給她們，一分不給你留，你要是死了一分不給你燒！老子好像缺你一個就不行似的！”
……放心，她到時候一定死得遠遠的。
謝安瀾面無表情地哦一聲，卻不想這讓沈策看得更氣了，他磨著牙根扭頭便走，到門口時頓住腳步，冷冷道：“今夜我與陛下有要事商議，先讓阿關送你回府，不必等我。”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臭著臉一路去了御書房，到那里的時候，屋中一片寂靜無聲。
沈策走進屋中，同上首之人微微作揖，旋即站在了一旁。
少須臾，那少年帝王單手支頤，慵懶地把玩著手里的絡子：“信安君年事已高，難得來一趟王畿述職，竟碰上這樣的糗事，當真是家門不幸啊。”
“凌之雖受人蒙害，卻也因此沖撞陛下喜氣。今日夜宴，諸多外邦來賀，此舉無疑是丟了我朝注重禮儀的風氣。老臣這便帶他和小女返回信安，幽禁思過。”跪的板板正正的信安君垂眸不卑不亢拜道。
“話是如此，可燕北王確實對寡人有過救命之恩。如今出了這樣的事，那慕容薇便也罷了，隆慶郡主尚未及笄，日后怕是要尋不著好的郎婿了。”
聽見慕容昭嘆了口氣，信安君眉心一跳，垂眸問道：“救命之恩確當涌泉相報，卻不知陛下待如何？”
“趙氏公子，也曾是名門望族，如今拜在信安君名下，也算是有些名望的儒生。寡人有意將隆慶郡主許配給趙公子，以堵悠悠之口，適才問了吾家小妹，小妹并無異議，不知趙公子以為如何？”
話音落下，趙凌之和許昭君齊齊抬頭，錯愕地看向上首笑吟吟之人。
“陛下，草民已和許家娘子有婚約在身，過年回鄉便要與之大婚，郡主千好萬好，是草民無福！還請陛下收回成命！”趙凌之忙不迭磕頭重重拜道。
“陛下！臣女敬您是一朝天子，少年果敢，謀大業定蠻夷，本有明君之姿，如今卻要來拆散臣子姻緣，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許昭君稽首一拜，仰頭直直看向慕容昭。
“昭君不得無禮！為父在家中如何教導你的，你都忘了！”信安君頓時額頭冒出一股冷汗，側頭狠狠瞪了一眼許昭君。
許昭君不為所動，只是看著慕容昭繼續開口——
“陛下，臣女與趙家公子兩情相悅，更有青梅竹馬之情誼。天下間，好的兒郎那般多，隆慶郡主又尚未及笄，何必急著尋覓郎婿。
再者，我朝推崇禮儀之道，孔孟學說！翻遍論語怕也尋不出一言半句孔夫子因姊妹犯錯，而牽動旁家的話語。
陛下，臣女以為，若當真要彌補隆慶郡主，便當由陛下下詔寬慰，助其另覓良人，而非施壓于我等！”
“許家娘子倒是生了張巧嘴，當初寡人與先太子對峙時，先太子也是這般伶牙俐齒呢。信安君教了一手好后輩。這天下桃李多為信安君后生，這般多能言善辯者，若都來與寡人爭辯一二，寡人怕是要暈頭轉向了。”
慕容昭垂眸看向許昭君那面無懼色的臉，唇角笑容越發明媚。
今日進宮時信安君便有一股子不好的預感，如今聽見慕容昭的話，那一股不安的感覺越發濃郁。
他起身朝前跪行兩步，擋住慕容昭看許昭君的視線，再度垂眸拜道：“小女沖撞陛下是老臣管教不當，還請陛下恕罪。”
“聽聞信安君麾下尚有部曲兩萬，這兩萬人馬又只聽信安君差遣。而除卻許氏部曲，信安君尚有門客三千。而今不過是來一趟王畿述職，便有五十門客執意相隨。
陛下倒是不介意信安君將許家娘子帶回封地，只是每每想起前朝恩怨，便總是用不下膳食。”
沈策忽然開口，隨后垂眸看向趙凌之，揚著嗓子又道——
“趙家公子，你是想順陛下之心意與許氏退親，迎娶隆慶郡主留在王畿堵住悠悠之口，還是想回封地與許氏娘子完婚，隨信安君躬耕于田野？”
許昭君側頭看向趙凌之，壓低聲音道：“四哥哥，你我海誓山盟，我絕不棄你。今日誰也不能攔我們。”
“昭君……”趙凌之看了看沈策，又看了看上首的那位君王，張了張嘴，忽然苦澀地笑了笑，
“我們哪有選擇的余地啊。”
是生是死，他們早已經替他選好了。
只怕是跨進皇城的第一步，他便落入到他們的算計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