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陸氏集團的季度董事會。
我第一次踏入這間象征著陸家權力核心的會議室。
長長的橢圓形會議桌旁,坐著的都是陸家的叔伯長輩和集團的元老,他們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探究和不加掩飾的敵意。
陸沉的父親,陸少華,坐在主位,臉色陰沉。
我婆婆作為家族信托的代表,也破例出席了,她坐在我旁邊,面無表情,像一尊玉雕的菩薩。
會議的重點,是討論陸沉主導的,一個位于城南的藝術社區開發項目。
這是他的心血,他的夢想。他想把那里打造成京州新的藝術地標。
陸沉站在投影幕布前,神采飛揚,詳細地闡述著他的設計理念和商業前景。
那是我熟悉的,在M國時,他談論建筑時才會有的光芒。
可惜,現在的我,只想親手把那光芒熄滅。
等他說完,會議室里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陸少華清了清嗓子:「大家有什么意見?」
所有人都沉默著,等我開口。
我慢慢地翻著手里的企劃案,然后輕輕地把它合上。
「我反對。」三個字,清晰地回響在寂靜的會議室里。
陸沉的臉色瞬間變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這份企劃案,我看不到任何盈利的可能。它更像是一個滿足陸總個人情懷的、昂貴的煙花。」我抬起眼,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
「預算三點五個億,預期五年后回本。在座的各位叔伯,你們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把真金白銀投進一個建筑師的夢想里,你們覺得劃算嗎?」
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董事附和道:「蘇小姐..…哦不,陸太太說得有道理。這個項目確實太理想化了。」
陸沉氣得發抖:「這不是夢想!這是對城市文化的投資!你一個滿身銅臭的商人懂什么!」
「我是不懂建筑藝術。」我笑了,「我只懂投資回報率。企劃案里,專門為一位‘藝術顧問’季檸小姐,預留了一間三百平的個人工作室,和每年八百萬的顧問費。請問陸總,這位季小姐有什么驚世才華,值這個價?」
我的話像一把刀,精準地捅進了陸沉和在座所有人那根敏感的神經上。
「而且,」我從我的手提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分發給眾人,「這是我請專業團隊做的市場評估。城南地塊的商業潛力在未來五年內呈下降趨勢,政府的新規劃重點在東部新城。現在投進去,無異于把錢扔進水里。」
詳盡的數據,專業的分析,無可辯駁的結論。
陸沉那份充滿激情和理想的企劃案,在我的報告面前,脆弱得像一張紙。
陸少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最終,他一錘定音:「這個項目,暫時擱置。「阿沉,你太讓我失望了!」
會議結束,眾人陸續離開。
陸沉沖到我面前,一把搶過我手里的文件,撕得粉碎,紙屑像雪花一樣落在我腳邊。
「蘇熙瑤!你毀了我的心血!你毀了我的一切!你滿意了?!」他雙目赤紅,像一頭絕望的困獸。
我平靜地看著他,伸出我的左手,指間那枚戴著傷疤的翡翠戒指,在燈光下閃著詭異的光。
「你的心血?」我輕聲說,「你親手把它摔碎的那天,就該想到,我的報復,會比這疼一百倍。」
他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后退一步,死死地盯著那枚戒指,臉上一瞬間血色盡失。
蕭弋的郵件,在一個深夜發到了我的私密郵箱。
附件里的內容,比我想象的還要精彩。
季檸,根本不是什么家道中落的清純才女。
她的父親是個賭鬼,母親早早跟人跑了。她從十六歲起,就在各種男人之間周旋。履歷上那幾段所謂的海外藝術學院進修,全都是靠著金主資助。而她最擅長的,就是把自己包裝成一朵受盡風雨摧殘、卻依舊善良純潔的小白花,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她口中那個常年困擾她的「心臟病」,更是子虛烏有,不過是她博取同情的慣用伎倆。
最有趣的是,附件里還有幾張她在賭場 VIP室的照片,以及一份她欠下高利貸的合同影印件。
原來,她接陸沉,從頭到尾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為她這張完美的假面揭幕,我需要一個完美的舞臺。
這個舞臺,季檸很快就親自為我搭好了。
為了挽回自己受損的名聲,也為了安撫陸沉,她在陸家旗下的畫廊,舉辦了一場小型的個人畫展,并把當晚的拍賣所得,捐給一個心臟病兒童基金會。
多好的名頭。
我到場時,季檸正穿著一身飄逸的白色長裙,被一群名流貴婦圍在中間,臉上掛著圣潔的微笑,講述著她幫助病童的「初心」。
陸沉站在她身邊,眼神里充滿了失而復得的珍愛。
我的出現,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
季檸看到我,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恢復了鎮定,主動迎上來。
「姐姐,你能來我真的太高興了。」
我沖她笑了笑,繞過她,徑直走向了人群中一位不起眼的、頭發花白的老先生。
「張教授,好久不見。」
這位張教授,是國內美術界的泰斗,也是季檸那份偽造履歷上,被她冒名當過「學生」的受害者之一。
是我讓蕭弋把他請來的。
張教授看到我,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什么,臉色沉了下來。
他看向季檸,冷哼一聲:「我可不敢當。季小姐的大名,我早有耳聞。」
季檸的臉色立刻變了。
不等她反應,一個打扮艷麗的中年女人突然沖了進來,一把抓住季檸的胳膊。
「季檸!你這個賤人!你還我錢來!騙了我老公一千萬百萬,你還有臉在這里裝圣女!」
現場一片大亂。
陸沉立刻上前護住季檸,怒斥那個女人:「你是什么人!在這里胡說八道什么!」
「胡說八道?」女人尖笑起來,「那你問問你懷里這個寶貝,三年前,她在葡京賭場,陪我老公睡了三個晚上,拿走的一千萬籌碼,是不是真的!」
我站在一旁,恰到好處地拿出手機,仿佛是要勸架。
「大家別激動,別激動,有話好好說.……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我的手機連接著畫廊的投影設備,本應播放季檸畫作細節的大屏幕上,瞬間出現了她跟那位富商的親密照片,以及她欠下高利貸的合同。
鐵證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