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檸的尖叫聲,和現(xiàn)場賓客的抽氣聲,混合成一曲絕妙的交響樂。
她那張偽善的面具,被我當(dāng)著全京州上流社會的面,一片一片,親手撕了下來。
陸沉僵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著懷里瑟瑟發(fā)抖的女人,又看看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證據(jù),他英俊的臉龐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崩塌的表情。
他所有的深情,他所有的維護(hù),他所有為她與全世界為敵的驕傲,在這一刻,都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就在這片混亂之中,一個威嚴(yán)的聲音響起,像一盆冰水,澆在所有人頭上。
是陸老太太。
她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畫廊門口,由婆婆扶著,臉色冷得像冰。
「來人。」
老太太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這個臟了我們家地方的東西,給我扔出去。」
季檸的鬧劇,以一種近乎碾壓的方式收場了。
她被陸家的保鏢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拖出了畫廊,從此在京州的社交圈里徹底銷聲匿跡。
我認(rèn)為,我贏了。
至少贏回了一點屬于我自己的尊嚴(yán)。
第二天,我被老太太叫到了西山老宅的佛堂。
佛堂里,檀香裊裊。
老太太盤腿坐在蒲團(tuán)上,慢慢地?fù)苤谴G色的佛珠,沒有看我。
「坐吧。」
我依言在她對面的蒲團(tuán)上坐下。
「事情處理得還算干凈。」老太太開口了,聲音古井無波,「陸家不需要不清不白的媳婦,更不需要一個會給家族蒙羞的禍水。」
我以為她會夸我,或者至少會對我有所改觀。
我錯了。
「但是,」她話鋒一轉(zhuǎn),睜開了眼,那雙看似渾濁的眼睛里,透著精明銳利的光,「我們陸家,同樣不需要一個把商場那套心機手段帶進(jìn)家門,攪得家宅不寧的女人。」
我的心一沉。
「你手里的股份,陸家的信托基金會出雙倍的價錢買回來。」她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以后,安分守己地當(dāng)你的路太太。集團(tuán)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你的任務(wù),是盡快給陸家生下繼承人。」
我愣住了。
原來,在她眼里,我所有的反擊,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不守規(guī)矩」。
我鏟除了季檸,只是幫她清理了門戶。現(xiàn)在,她要把我這把過于鋒利的刀,也收回刀鞘。
我從一個被丈夫厭棄的妻子,變成了一個被家族利用完,就準(zhǔn)備圈養(yǎng)起來的生育工具。
這,是另一種更深的屈辱。
我看著她,忽然笑了。
「祖母,您說笑了。」
「您大概還不清楚,那些股份,并不是我爸給我的嫁妝,而是我自己花錢買的。它現(xiàn)在,是我的私有財產(chǎn)。」
「它不是我用來跟你討價還價的籌碼,」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說,「它是我蘇熙瑤,在這個家里,唯一能站直腰說話的底氣。」「至于生孩子,那得看我心情。也得看您孫子,有沒有那個本事。」
老太太的臉色,第一次有了明顯的變化。那是一種被挑釁了權(quán)威的錯愕和慍怒。
佛堂里的空氣,瞬間降到了冰點。
我站起身,對她微微躬身:「如果沒別的事,孫媳就先告辭了。」
走出老宅的時候,陽光刺得我眼睛發(fā)疼。
我贏了老太太嗎?
不,我只是把這場戰(zhàn)爭,從暗處徹底擺到了明面上。
晚上,我回到那間冰冷的婚房。
陸沉竟然在家。
他坐在沙發(fā)上,沒有開燈,整個人都陷在黑暗里,周圍擺滿了空酒瓶。
他仿佛瘦了很多,下巴上長出了胡茬,顯得頹廢又狼狽。
聽到開門的聲音,他抬起頭,那雙曾經(jīng)亮如星辰的眼睛,此刻一片空洞和茫然。
他像是沒看到我,又像是在透過我看別的東西,啞著嗓子,問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問題。
「在M過的時候.....」
「你為我擋酒,跟我一起爬上屋頂喝最便宜的啤酒..…那些,也都是你裝出來的嗎?」
「是不是從一開始,你接近我,就是一場算計?」
陸沉的質(zhì)問,像一把生了銹的鈍刀,緩慢地,割開了我那層用冷漠和仇恨鑄成的盔甲。
我站在玄關(guān),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還記得。
他還記得M國那些廉價又快活的時光。
他不是在問我,他是在為自己尋找最后一點可憐的慰藉。
他希望我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這樣,他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屈辱,就能減輕一些。
「是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我終于找回了我的聲音,冷漠依舊,「現(xiàn)在說這些,有意義嗎?」
他苦笑一聲,又灌了一大口酒。
「沒意義....是啊,都沒意義了.....」他喃喃自語,「我把一個真心愛我的女人,親手推開,卻把一個騙子捧在手心當(dāng)成寶.…...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他說著,狠狠地將酒瓶砸在地上。
玻璃碎裂的聲音,像極了我們這段婚姻的寫照。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蕭弋。
「大小姐,那個季檸,好像有點不對勁。她到處借錢,還聯(lián)系了黑道的人,像是要狗急跳墻。」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陸沉就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搶過我的手機,沖著里面吼。
「她還想干什么!她害得我還不夠嗎!」
我奪回手機,對蕭弋說:「盯著她,有任何異動隨時通知我。」
掛了電話,我對上陸沉那雙混合著悔恨、痛苦和憤怒的眼睛。
「你看,這就是你曾經(jīng)愛過的女人。」我的語氣里充滿了諷刺,「一敗涂地了,還想著從你身上撕下最后一塊肉。」
我們的爭吵,第一次沒有了觀眾。
在這間空曠的豪宅里,只剩下兩個傷痕累累的靈魂在互相撕咬。
激動中,我的手揮了一下,重重地撞在了旁邊的柜角上。
一陣鉆心的疼傳來。
我下意識地縮回手,戴著那枚戒指的指關(guān)節(jié),被撞得又紅又腫。
那道看不見的裂痕,仿佛在皮肉之下,又裂開了一分。
陸沉看到了我的動作。
他的目光,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落在了我手上那枚戒指上。
他看到了我那一瞬間無法掩飾的痛苦表情。
他好像終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