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同學好奇的目光像細密的針，扎得商海棠渾身不自在，細碎的議論聲更是纏在耳邊，嗡嗡作響。

淚珠順著臉頰往下滑，砸在餐盤邊緣濺起細小的水花，她卻渾然不覺，指尖還攥著那張照片。

手機鈴聲驟然響起，尖銳的調子刺破怔忡。商海棠猛地回神，慌忙摸出手機，看清屏幕上“傅先生”三個字時，手忙腳亂地用袖口抹掉淚痕，連帶著將那枚硬幣塞進校服口袋，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劃開接聽鍵。

“在哪？”電話那頭的聲音裹著冰碴，冷得像剛從深秋的風里撈出來。

商海棠指尖還在發(fā)顫，刻意壓穩(wěn)了聲線：“在學校，剛結束軍訓，傅先生。”

“到校門口等著。”不容置喙的命令落下，聽筒里只剩忙音。

她幾乎是踉蹌著起身，餐盤里的米粒撒了幾粒在桌布上，也顧不上去擦。端著餐盤沖進回收間，轉身時差點撞到門框，額頭磕得發(fā)疼也只捂著跑了兩步，又想起什么似的，摸出包里的小鏡子，用粉撲在紅腫的眼尾狠狠按了按，直到那片紅痕淡成模糊的粉。

江海大學的林蔭道長得像沒有盡頭，商海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白襯衫后背洇出深色的汗?jié)n，衣袖上的幾點痕跡若隱若現。

等她扶著校門柱子喘氣時，來往的學生總忍不住多看兩眼——這女孩鼻尖沁著薄汗，鬢角碎發(fā)黏在臉頰，偏偏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像含著未干的水汽。

黑色邁巴赫無聲滑至面前時，商海棠甚至能看清車窗倒映出自己泛紅的眼眶。她飛快掃了眼四周，拉開車門坐進去，皮革座椅的涼意瞬間透過薄薄的襯衫滲進來，讓她不由自主縮了縮肩膀。

“傅……傅先生。”她側頭看向閉目養(yǎng)神的男人，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

前排司機適時開口：“商小姐，傅總剛結束外地的會議，連軸轉趕過來的。”

男人眼睫微顫，緩緩睜開眼。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審視般的細致，半晌才開口，語氣里竟摻了點不易察覺的溫和：“軍訓很累？曬黑了，也瘦了。”

“我沒有……”商海棠下意識反駁，迎上他視線時卻像被戳破的氣球，聲音越變越小，“我每天都涂防曬，也有好好吃飯的。”

傅淵低笑一聲，座椅輕微響動，他竟往她這邊挪了挪。前排電子擋板緩緩升起的嗡鳴里，他的氣息越來越近，直到擋板徹底隔絕了前后座，他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帶著薄繭的拇指擦過她唇角，隨即俯身吻了下來。

商海棠驚得繃緊了脊背，剛要抬手推他，他卻先一步退開，指腹還停留在她下巴上。

“身上怎么一股飯味？”他捻了捻指尖，目光掃過她沾了點油漬的袖口，語氣聽不出喜怒。

“我剛才……”她臉頰發(fā)燙，正想解釋打飯時被同學撞到，湯灑在了身上，就聽他對司機吩咐：“先去江州廣場。”

“不用麻煩的，傅先生……”

“商海棠。”他突然加重了語氣，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下巴，眼神沉了沉，“才幾天不見，就忘了該叫我什么？”

她被那目光看得心頭一跳，到了嘴邊的辯解全咽了回去，喉結動了動，小聲喊：“傅淵。”

車廂里霎時靜了下來，只有空調出風口的微風輕輕拂著。

傅淵的目光在她泛紅的耳尖上頓了頓，方才還帶著幾分冷意的眉眼，不知何時柔和了些許。他沒再說什么，只是收回了手，重新靠回椅背，卻沒再閉上眼睛，視線落在她攥著衣角的手上——那截手腕細得仿佛一折就斷，讓他想起今早助理遞來的照片里，她穿著軍訓服站在隊伍里，仰頭看天的樣子，單薄得像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葉子。

他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了敲，忽然開口：“晚上想吃什么？”

商海棠愣了愣，抬頭時正好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里，那里似乎藏著些她看不懂的情緒，像平靜湖面下暗涌的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