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陸硯舟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環顧著四周熟悉的景象。

“我的房間？”陸硯舟跳下床，拿起課桌旁邊一只可愛的布偶熊。

就在陸硯舟仔細盯著布偶熊入神時，房間的門卻被敲響了。

“你小子還要睡多久？起來吃飯了，餓死你老爸我了?！?

他又驚又喜，是老陸，是老陸的聲音！

“嗯，我馬上來！”陸硯舟急切的回復道，然后迅速放下手中的玩偶，開門下樓去。

樓下的畫面也依舊令他熟悉萬分，老陸正趁著老媽不注意用手偷偷抓菜吃呢！

沈玉萍剛端著最后一個菜走出來，便招呼他快來吃飯。

親切又溫柔的聲音讓他整個人都一顫，眼里的淚終于控制不住落了下來，大步走過去，緊緊抱住沈玉萍。

“媽。”陸硯舟強壓心中的感情平靜的喊了一聲。

沈玉萍先是一愣，隨即便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領著他坐下。

看著這熟悉的親人和美味的四菜一湯，陸硯舟抹了把眼淚然后俏皮的開口：

“媽，剛我爸他又偷吃?！?

正在埋頭干飯的陸啟雄猛得被嗆住劇烈咳嗽起來，紅著臉開口解釋起來：

“玉萍，你別聽這臭小子胡說，我可一直都是嚴格遵守咱家人齊開飯的規矩的?！?

看著老陸這慌忙解釋的樣子和熟悉的臺詞，陸硯舟終于找到了這種家的感覺，正準備低頭吃飯。

突然，時間像靜止了一般。陸硯舟猛的抬頭，身前哪里還有老陸和沈玉萍的身影。

剛剛還溫馨的家此刻卻只剩下了他一人，陸硯舟急忙起身焦急的大喊：“老陸，媽！你們在哪？”

連續三遍，回應他的仍是死寂。

“哥哥。”一道聲音劃破了這死寂直沖陸硯舟耳中，他的身子猛的一顫，然后冷冷轉身。

“商海棠”這三個字是他從牙縫里好不容易擠出來的。

商海棠此刻正慵懶地倚墻而站，身邊躺著的正是老陸和沈玉萍。

“爸，媽！”陸硯舟跌跌撞撞的跑過去，跪倒在地將二人往懷里抱了抱。

“爸，媽，睜開眼看看我，是我，陸硯舟。”他的整個身子此時都劇烈的顫抖，說話的聲音附帶著哀求。

“哥哥，他們……已經死了。”商海棠玩味地開口。

“商海棠，你個混蛋！你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陸硯舟歇斯底里的罵著，眼中充滿了憤怒和仇恨。

商海棠并沒有說話，而是從身側抽出一把帶血的刀，從容的走到陸硯舟身前，然后抬起胳膊雙手握住刀柄，毫不猶豫的砍下……

陸硯舟猛地睜開眼，額前的冷汗順著下頜線砸在床單上，洇出一小片深色。胸腔里的心臟還在瘋狂擂鼓，夢里商海棠揮刀砍下的瞬間，老陸咳著血看向他的眼神、沈玉萍垂落的手，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腦子里。

“五哥，你醒了？”

老六肖楚的聲音隔著層水汽飄過來，陸硯舟眨了眨眼，才看清宿舍里熟悉的鐵架床和墻上貼著的籃球海報。

他指尖發顫地抹了把臉，掌心全是濕冷的汗，喉結滾了滾才應出聲：“嗯?！?

“省得我們叫你了，趕緊洗漱，吃早飯去?！?

老大顧孟晗倚在門框上，視線掃過他泛白的臉，頓了頓，“做噩夢了？臉色這么差。”

陸硯舟沒接話，掀開被子下床時，腳腕還在發軟。冷水撲在臉上的瞬間，鏡子里映出他眼底未散的猩紅，像還浸在夢里的血光里。

宿舍樓底下，胖子李振東正勾著三弟林曜升的脖子，唾沫橫飛地比劃：

“我跟你說，新生軍訓剛結束，那批學妹……”

話沒說完，瞧見陸硯舟過來，立刻改口，“老五精神點啊，帶你看美女養眼?！?

陸硯舟沒應聲，只是下意識地抬手擋了擋刺眼的陽光。指尖穿過指縫時，他忽然想起小時候，沈玉萍總在這樣的清晨拉著他的手出門買豆漿，陽光也是這么烈，卻暖得讓人想瞇起眼。

一行六人走進食堂，喧鬧聲瞬間涌了過來。李振東眼睛一亮，拽著身邊的許佳澤：“看那邊！我就說……”

……

“坐這兒吧，視野開闊?！绷株咨屏送蒲坨R，選了個靠窗的角落。

陸硯舟低頭扒拉著碗里的粥，味同嚼蠟。夢里父母圍坐的餐桌、溫熱的菜香，和眼前的場景重疊又撕裂，他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

“請問，這里有人嗎？”

一道溫軟的女聲在桌旁響起，像根細針，猝不及防刺破了陸硯舟緊繃的神經。

他猛地抬頭，視線撞進商海棠那雙看似無辜的眼睛里——和夢里她倚著墻，腳下躺著父母時的眼神，竟有幾分重合的冷意。

李振東已經結巴著讓座：“坐、坐……”

商海棠端著餐盤坐下，就在他對面。

陸硯舟垂下眼，喉間發緊，夢里那把帶血的刀、父母冰冷的身體、她那句“他們已經死了”，像潮水般涌上來，幾乎要將他溺斃。

“我吃完了?！彼偷仄鹕?，餐盤在桌上蹭出刺耳的聲響。

“少爺！”

身后的聲音讓他腳步一頓。這個稱呼，像淬了毒的針，扎進他最疼的地方。小時候商海棠剛被陸家收養，怯生生地跟在他身后，也是這么叫他，聲音軟糯，帶著點討好。

“陸硯舟！”商海棠又喊了一聲，帶著不易察覺的急切。

陸硯舟轉過身，目光像淬了冰，直直砸向她：“有事？”

商海棠張了張嘴，眼里閃過一絲慌亂，剛想說什么，就被他眼里的恨意驚得頓住。

“都吃完了還不走？”陸硯舟沒再看她，聲音冷得像結了霜。

旁邊的五人組面面相覷。顧孟晗皺了皺眉，他認識陸硯舟這么久，從沒見過他這副要吃人似的模樣。

李振東想打圓場，剛要開口，就見陸硯舟一把奪過他手里的餐盤——里面還剩小半碗沒喝完的粥。

在所有人的驚呼聲里，陸硯舟抬手，將那碗粥狠狠潑進商海棠的餐盤里。米粒混著菜湯濺出來，沾了她半邊衣袖。

“讓她收拾?！彼ο逻@句話，轉身就走，脊背挺得筆直，卻藏不住微微的顫抖。

“學長，沒關系的?！鄙毯Ｌ牡穆曇魩е耷?，眼圈紅得厲害，她抬手抹了把眼角，卻沒去擦衣袖上的污漬，“你們快走吧，別讓他等急了?！?

肖楚最先跟著離開，許佳澤張了張嘴，最終只說了句“抱歉”，拉著還在發愣的李振東和顧孟晗快步跟上。林曜升推了推眼鏡，深深看了商海棠一眼，也跟著走了。

食堂里的喧鬧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商海棠身上。她慢慢坐下，看著餐盤里狼藉的一片，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眼淚卻順著臉頰砸進粥里，暈開一小片水漬。

“我知道你恨我，”她對著那道模糊的身影，聲音輕得像嘆息，“可，我真的……”

話沒說完，就被自己的哽咽打斷。她攥緊了藏在袖口里的一張照片——那是多年前，少年陸硯舟牽著小小的她，身后站著笑盈盈的陸啟雄和沈玉萍，陽光落在他們臉上，暖得像個永遠不會醒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