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軍一連猛攻清澗城近半個月,多次攻入城中,跟蒙軍進行巷戰。
眼看著要破城而入,卻每次都被蒙軍擊退。
這讓金軍的統帥赤盞合喜心急如焚之余,痛定思痛。
既然強攻難以破城,只能改變策略了。
赤盞合喜旋即暫時偃旗息鼓,派了楊仁在為使者,前往清澗城中招降郭紹。
此時,在清澗城的府衙中,郭紹正襟危坐在上首,諸如郭德海、史天澤、馬躍、郭蛤蟆等蒙軍諸將,則是一個個血染征袍,站在了兩邊,一臉不善的神色看著楊仁在。
這讓楊仁在面色發白,感到非常惶恐。
在這樣的情況下,讓他如何開口勸降郭紹?
“大金國京兆行省參知政事楊仁在,參見郭將軍!”
楊仁在朝著坐在上位的郭紹躬身行禮,一副恭敬的態度。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郭紹的面色稍緩,擺了擺手道:“楊公不必多禮。”
“而今兩軍交戰,赤盞合喜讓你進清澗城來,不知道所為何事?”
郭紹并沒有跟楊仁在廢話,而是讓他開門見山的說出此行的目的。
見狀,楊仁在收斂了一下臉上的笑意,緩聲道:“郭將軍,你應該知道識時務者為俊杰。”
“我大金數萬虎狼之師攻你一座小小的清澗城,將軍麾下,不過幾千人馬,如何守得住?”
“不若倒戈卸甲,以禮來降,仍不失高位。”
“哦?”
郭紹聞言,嘴角微翹,帶著一種戲謔的語氣詢問道:“楊公,我若降金,不知能在你們大金國得到怎樣的高位?”
楊仁在以為郭紹已經心動,為之正色道:“將軍,據我所知,你在蒙古人這里,不過是一個百戶、權知綏德州軍事。”
“若你能幡然醒悟,獻城歸降,我大金可敕封將軍你為知延安府事。”
“等將軍你立下大功,完顏元帥未必不能上表皇帝,授予你猛安謀克世爵。到那時,將軍真可謂是前程似錦,光宗耀祖!”
聽到這話的郭紹,不由得嗤之以鼻。
畫大餅,誰不會?
在場的將領們都一臉緊張的神色看著郭紹,生怕后者招架不住金人的誘惑,就此降金。
然而,郭紹卻是沒有那么容易被誘惑。
“知延安府事?世襲的猛安謀克?”
郭紹的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掃了一眼楊仁在,道:“楊公,我實話告訴你,莫說是一個知府之位,一個猛安謀克的世爵。”
“你們金國朝廷就算是封我郭紹為平章政事、兵馬都元帥,再給一個世襲的王爵,我也不會降金。”
楊仁在瞪大了眼睛,很是匪夷所思的問道:“這……這是為何?”
“呵呵。”
郭紹搖搖頭道:“楊公,你是金國的智者,有遠見卓識的人,怎么就看不出來嗎?”
“當今這天下大勢,蒙強金弱,金國終有一日會被大蒙古國所滅。”
“可能要不了幾年,我蒙古鐵騎就是踏破汴梁,到那時金國的山河破碎,女真人淪為亡國奴。”
“你說,我這個時候降金,圖什么?”
“就圖日后金國覆滅之際,為其殉葬,博取一個忠臣的美名嗎?”
作為穿越者的郭紹,豈會不知以后的歷史走向。
金國覆滅,那是大勢所趨,誰也無法逆轉。
郭紹現在歸降金人,相當于四九年投guo軍,一一年進清宮當太監,純粹是找罪受。
然而,當局者迷的楊仁在,卻是無法看透這樣的大勢。
“將軍此言差矣!”
楊仁在急了眼,跟郭紹辯駁道:“蒙古人起于漠北草原,雖逞一時之強,卻終究不能長久。”
“何故?因為鐵木真以乞顏部起家,統一蒙古,卻在短短十幾年的時間里大肆擴張,招惹強鄰,侵略他國,犯下了累累罪行。”
“蒙古人立國尚短,卻打下了龐大的疆域,治下的臣民魚龍混雜。”
“而鐵木真善于打仗,卻不擅長治國,怎能不給蒙古國留下隱患?”
頓了頓,楊仁在又道:“倘若蒙軍一直打勝仗,無往不利,所向披靡還好,一旦爾蒙軍吃了敗仗,勢必會一瀉千里,這龐大的蒙古汗國恐怕將轉瞬間分崩離析!”
“郭將軍,我可沒有在開玩笑!”
“豈不見自貴國的太師木華黎薨后,河東、幽燕、秦隴的蒙軍就一直處于被動防守之勢嗎?”
“蒙軍的攻金之戰,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由此可見,我大金國的軍隊驅逐汝蒙軍,收復失地,也不過是早晚之事。”
郭紹挑了挑眉,揶揄的道:“是嗎?楊公,郭某認為不見得。”
“蒙金之戰斷斷續續打了十多年,汝金國幾乎是處處挨打,喪師失地,你們的皇帝還放棄上京、中都,逃到汴梁去。”
“大汗以先太師為帥,攻略金國,不數年,招降納叛,連取河北、遼西、山東、河東、秦隴等地,聲勢大漲。”
“我記得有人曾說:‘金朝如海,蒙古如一掬細沙。’然而戰爭的結果,卻是‘一掬細沙’填平了‘大海’。”
“楊公,這你又作何解釋?”
聞聽此言的楊仁在,不由得訕訕一笑,旋即輕咳一聲,說道:“郭將軍,此一時,彼一時。”
“我大金已經是今非昔比。”
“自吾皇遷都汴京后,決意革新,任賢用能,使我大金在對西夏、宋國的戰事中屢戰屢勝,爾蒙軍也不能寸進,漸漸落了下風。”
“不久前,朝廷以完顏伯嘉行尚書省于河中,率領陜西精銳與平陽公史詠合兵收復河東。”
“已經收復霍州各地,我關中的大軍也收復河中府。”
“此消彼長之下,大金焉能不收復失地,恢復祖宗昔日的輝煌?”
郭紹嗤笑道:“楊公,你的這一番話,也只能騙騙自己了。”
“你所說的這些勝利,不過是回光返照,又待怎樣?”
“蒙金世仇,但我們大汗并沒有將爾金國放在眼里,不然他又豈會親率精銳大軍西征,只留給先太師一支偏師攻金?”
“就算你們金國全都收復失地了,甚至將中都、上京攻克又能如何?”
“等大汗從西方挾大勝之勢歸來,所有反對之人,都將化作齏粉!”
郭紹提到了鐵木真,這讓楊仁在很是忌憚,臉色不自覺的一片蒼白,手心手背都冒著汗液。
對于楊仁在而言,對于金國人而言,鐵木真是一個十分可怕的敵人。
沒錯。
蒙古攻金,用上的只是木華黎的這一支偏師,真正的精銳主力全都被鐵木真帶到了西方遠征花剌子模。
如果蒙古人不遺余力的攻伐金國,金人擋得住嗎?
楊仁在的心里沒底。
最終,他還是沒能勸降郭紹,自己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