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紹將五個兵痞斬首示眾之后,綏德州駐軍的風氣為之大變。
上上下下的將士,都不敢小覷郭紹這位年輕的主將。
就連一向囂張跋扈慣了的那思齊,也不得不在郭紹的麾下夾著尾巴做人。
郭紹治下的綏德州,本名“綏德軍”,與州、府同級。
一開始在北宋時期,綏德軍的轄境范圍極大,東西跨度約二百里,覆蓋無定河下游河谷地帶。
管轄三十三個軍事據點,包含順安寨、青澗城等邊防要塞。
所轄城寨采用“軍政合一”管理模式,主官兼任軍事指揮與民政職務。
駐軍規模常年保持五千至一萬人,含禁軍與蕃漢弓箭手。
金國入主綏德軍之后,升軍為州,只是轄縣數量縮減至十四個。
現在郭紹治下的綏德州,轄境范圍也不小。
北部以大理河為界,與西夏銀州相接;
東至黃河西岸;
南界延伸至延州敷政縣邊界;
西側以橫山山脈為天然屏障,控制蘆關等險要。
作為陜北的軍事要地,綏德州有駐軍五千人以上。
為了抵御隨時都將進犯的金軍,郭紹決定招兵買馬,擴充軍力,并且加固清澗城的城防工事。
“叮叮,鐺鐺……”
清澗城外的軍營武器坊中,爐火正旺,通紅的鐵塊在砧上滋滋作響,迸出一串火星,像夜空中驟然炸開的金菊。
此時的郭紹正赤膊揮錘,古銅色的肌肉繃緊,汗珠順著脊溝滾落,在炭火蒸騰的灰白煙氣里瞬間灼干。
他的目光釘住刃口,瞳孔映著流動的鐵漿,手中的鍛錘起落如雷霆,每一擊都讓鋼條驚顫著收縮,發出龍吟般的嗡鳴。
兩旁兵器架上,刀槍劍戟錯落如林——
柳葉刀彎月般的弧度泛著冷光。
長槍的棱角尚留出爐時的灼痕,重劍的護手上纏著未拆的麻布,新鑄的箭簇堆在藤筐里,尾羽還沾著灶臺的細灰。
角落里,一副半成型的魚鱗甲胄疊在鐵架上,甲片用牛皮繩串起,隨穿堂風輕晃,投下的影子宛如巨獸的鱗爪。
來往的兵將在武器坊前駐足,有人摩挲刀身試刃,有人彈開甲片上的一粒爐渣,叮當聲混著鐵匠的吆喝:“這桿槍頭淬過三回,扎透兩寸厚盾!”
話間,他又將烙鐵插入水槽,白霧轟然騰起,模糊了滿屋兵器的寒芒。
郭紹家世代以打鐵為生,他自幼耳濡目染,且被父親傳授技藝經驗的情況下,自是能打造各種各樣的兵器。
閑暇之余,郭紹就會往武器坊里鉆,跟著鐵匠們一起鍛造兵器。
郭紹給予鐵匠們的待遇頗為優渥。
他入主綏德州之后,便招募了一大批的工匠,負責為軍隊打造軍需器械。
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郭紹相當重視兵器盔甲事宜,乃至于親自上手鍛鐵。
“將軍。”
這時,馬躍大步流星的找了過來。
“何事?”
郭紹接過馬躍遞來的一條毛巾擦了一把汗液,頗為疑惑的看著他。
馬躍稟告道:“將軍,咱們安插在長安城的探子快馬來報,說完顏合達正在調兵遣將,運送糧秣輜重的馬車、牛車,擠滿了前往延安府的官道。”
聞言,郭紹的眉頭緊鎖著:“完顏合達這是要對咱們綏德州動兵。”
“如果是完顏合達親自出馬,大軍壓境,恐怕我們很難守得住。”
馬躍失笑道:“將軍,我認為完顏合達不會自己掛帥。再者說,他善于防守,不擅長攻堅,就算完顏合達親至,我軍守著清澗城也不足為慮。”
郭紹擺了擺手道:“不管是誰掛帥,我軍一定要守住清澗城,擊退來犯的金兵。”
“傳令,加緊備戰,讓丁夫們連夜趕工,鞏固城防。人手若是不夠用,另外征調兩千士卒幫忙。”
“諾!”
……
誠如郭紹所料,金軍這一次的確是要進攻綏德州。
完顏合達以赤盞合喜為主將,楊干烈為副將,率領馬步軍五萬人侵略綏德州,直指清澗城。
“殺!”
清澗城上下,慘烈的攻防戰持續了十數日。
“咔嚓嚓……”
投石機的絞盤發出垂死般的呻吟,裹滿火油的巨石砸落城樓,爆裂的烈焰將活人撕成焦黑的碎片。
“轟!”
城頭上,蒙軍的八牛弩弓弦繃緊隨即發射的瞬間,三指粗的鋼箭射出三連發,第一箭貫穿盾牌,第二箭釘穿鐵甲,第三箭將慘叫的金軍士兵直接釘在云梯上。
殷紅的鮮血順著箭羽汩汩滴落,匯成溪流浸透他們的綁腿。
護城河早已被填成一條腐肉浮動的尸橋,潰爛的眼球和殘肢在血水中沉沉浮浮。
金兵再次架起壕橋,只是壕橋架到半途,突然被蒙軍斬斷橋索,橋面上滾落數十具尸體——他們墜河時還在痙攣,竟將牲畜般腐爛的軀體扭成詭異的姿勢。
沖車包鐵顱上的倒鉤掛滿碎骨,每一次撞擊都甩出黏稠的血霧,將后方的金國步兵澆得滿頭滿臉。
“啊!”
云梯在火海中扭曲折斷,摔下的金軍傷兵尚未觸地,就被自后邊涌上的己方袍澤活活踩爆胸腔。
清澗城的烽火臺傾倒,燃燒的旌旗卷著血肉漫天飄落。
有的金兵拍打著身上的火栽進尸堆,竟帶起一片連環燃燒的焦臭味。
登上城頭的金國先登銳士早已神智模糊——
他砍翻三名蒙兵后才發現,自己的腸子不知何時已被城垛下的鐵蒺藥勾了出來,正隨著每次劈砍拖曳出黏膩的血痕。
這殘忍血腥的一幕,把初次上陣廝殺的新兵都瞎蒙了。
郭紹身邊的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兵,腿和肚子都在發顫,臉色煞白,握著長槍的雙手都在打哆嗦,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頂上去!”
“不許后退!”
郭紹握著染血的馬頭彎刀,一臉嚴峻的神色,親自督戰。
少年兵被推搡著來到甕城,忽而一箭襲來,擦著他的臉頰過去,滲出了血。
“噗嗤!”
伴隨著一聲慘叫,少年兵身后的一名士卒咽喉被射中了一箭,撲倒在了地上,鮮血還濺了他一臉。
被嚇傻了的少年兵,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恐懼,“啊”的一聲扔掉長槍就想逃跑。
郭紹的眉頭一皺,一個箭步沖上去,手起刀落。
“咔嚓!”
郭紹一刀殺死了少年兵,并環顧四周,正色道:“有后退一步者,殺無赦!”
不怪郭紹冷血無情,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絕不能容忍軍中出現任何一個臨陣脫逃的士兵。
在蒙軍的拼死抵抗下,金軍的又一次進攻很快就被擊退。
隨著日落西山,赤盞合喜也不得不偃旗息鼓,收兵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