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錄音筆
書名: 吞下超級病毒,我成為禁忌生命作者名: 普通大閘蟹本章字數: 3019字更新時間: 2025-08-06 10:58:14
城郊分局的燈,是那種最廉價的白熾燈,把每個人的臉都照得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浮腫且毫無血色。
張小尾最終還是坐在冰冷的鐵質椅子上,對面是一個眼皮耷拉著仿佛對全世界都失去了興趣的中年警察。
他正在做筆錄,或者說,在表演一個公務員該有的樣子。
“姓名。”
“張小尾。”
“和死者的關系?”
“朋友。”他頓了一下,補充道,“我是他姐姐的前男友。”
警察抬起眼皮瞥了他一下,那眼神里沒什么好奇,只有例行公事的麻木。“他最后給你打電話,都說了些什么?”
“沒說什么特別的。”張小尾低著頭,雙手交握,演出一副悲傷又迷茫的樣子,“就說他姐姐好幾天聯系不上,心里著急,問我知不知道情況。我說我也不知道,我們已經分手了。”
這套說辭,他在來的路上已經排練了十幾遍。每一個停頓,每一次呼吸都恰到好處。
“他有沒有提過他要去西郊的蘆葦蕩?”
“沒有。”張小尾搖頭,“我只讓他別著急,他姐姐可能就是工作忙。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會……”他適時地哽咽了一下,演技堪比工地開工儀式上發言的甲方代表。
“搶劫殺人。”警察在筆錄本上寫下這四個字,嘴里像是含著塊石頭,咕噥了一句,“現在這幫小年輕,真是無法無天。”
而張小尾看著那四個字,心里卻止不住地冷笑。
想來多經典的劇本,多省事的結論。
一個窮學生的死,用這四個字就能畫上句號,歸入卷宗,然后等待下一個倒霉蛋來填滿表格。
他甚至能想象出領導拍著辦案民警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辛苦了,案子破得快,社會影響降到了最低,維穩工作做得很好嘛!”
他配合地簽了字,按了手印,像個失魂落魄的好市民一樣,被禮貌地“請”出了分局。
午夜的街道空曠得像一座巨大的墳場,只有路燈在盡職盡責地灑落著一地清冷。
張小尾沒有回家。他站在路口,點燃一支煙,煙頭的紅光在夜色里忽明忽暗,像他此刻的心跳。
林曉陽那個半大小子,傻是傻了點但絕不蠢。
他既然提到了“原件”,就絕不可能只把一份拷貝發到郵箱。他一定會把那東西藏在一個他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而一個學生,最安全的地方,除了他自己還能是哪?
他掐滅煙頭,攔了輛出租車。
“師傅,去南城大學城。”
林曉陽租的房子在大學城附近的一片老舊居民區里,是那種典型的學生合租房。
樓道里堆滿了雜物,墻壁上貼著各種開鎖、通下水道的小廣告,空氣中永遠飄著一股外賣盒里殘羹剩飯發酵后的酸味。
張小尾站在林曉陽租住的302房間門口。
門鎖是最老式的那種,對于一個曾經為了進出工地材料庫而自學過兩天開鎖技巧的土木狗來說,難度約等于解一道一元一次方程。
他從口袋里摸出兩根回形針,這是他路過便利店時順手“借”的。
左右捅了捅,上下別了別。
“咔噠。”
一聲輕響,在這死寂的樓道里,清晰得像是槍響。
他推門而入,一股屬于年輕男孩的混亂氣息撲面而來。沒洗的襪子,吃了一半的泡面,散落一地的專業書,還有墻上貼著一張巨大的籃球明星海報。
一切都像是主人只是出門打個球,馬上就會回來。
張小尾關上門,沒有開燈,只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線,開始地毯式搜索。
床底下?只有積灰的鞋盒。
書桌抽屜?全是考卷和筆記。
衣柜里?一堆皺巴巴的衣服像腌壞了的咸菜。
他幾乎把整個房間翻了個底朝天,連那本《解刨學》都一頁一頁地翻過了,依舊一無所獲。
難道那小子把東西隨身帶著,然后被……
這個念頭讓他一陣心悸。
如果真是這樣,那唯一的線索就徹底斷了。
他有些煩躁地坐在床沿,目光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最后,他的視線落在了書桌上那個半舊不新的玩具熊身上。那是一只很普通的棕色泰迪熊,一只眼睛的紐扣已經有些松脫,歪歪地掛著。
這玩意兒,跟這個房間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林曉陽都上大學了,怎么還留著這種東西?
忽然他想起來了。
那是有一年,林小小過生日,他花了大半個月生活費,在商場里玩射擊游戲贏來的獎品。當時林小小抱著笑得前仰后合,說這熊真丑,跟你一樣。后來她嫌占地方,就順手丟給了來看她的弟弟。
張小尾走過去,拿起那只熊。熊的身體很柔軟,但當他捏到熊的腹部時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堅硬有棱角的物體。
他心里一動,毫不猶豫地順著熊背后的縫合線,用力一扯。
“嘶啦!”
棉花像內臟一樣涌了出來,一個黑色的比口香糖大不了多少的微型錄音筆,從棉花堆里滾落出來。
張小尾拿起那支冰冷的錄音筆,心臟狂跳。
他沒有耳機,只能把音量調到最低,將錄音筆的喇叭緊緊貼在自己的耳朵上。
隨即在細微的電流聲后,傳來的便是一段模糊的背景音。
腳步聲、咳嗽聲、遠處推車輪子滾動的聲音……像是在醫院的走廊里。
緊接著,一個被壓得很低的女人聲音響起,帶著濃濃的疲憊和抱怨。
“……累死了,今晚又加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送來的急癥,個個都燒得跟煮開的水似的……”
另一個聲音接話,聽上去年紀稍長:“少說兩句。尤其別提劉博士實驗室那邊的事兒,現在是禁區,誰提誰倒霉……可憐了劉博士新來的那個助手……唉,多好的孩子。”
張小尾的心跳漏了一拍。
劉博士?
助手?
錄音中斷了一下,再響起時,環境音變得更加嘈雜,像是在半掩著門的休息室內。
“哎……老李,你聽說了嗎?就第一例那個……送到下面解剖室的那個……聽說在臺上……根、根本就沒死透!”
“放你娘的屁!開膛破肚了還能不死透?你當是拍電影啊?”
“真的!我聽檢驗科的小王說的,他當時就在隔壁送樣本,聽見了里面的警報和尖叫……亂成了一鍋粥!后來整個負二層都封了,說是設備故障,消毒。騙鬼呢!”
張小尾的后背開始冒汗。
錄音再次切換。
這次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聲,像是保潔阿姨在偷偷打電話。
“……你可別不信,那血啊,從電梯口一路拖到太平間那邊,拖了整整兩遍地才擦干凈!他們說是醫療廢物泄漏,我呸!我看見了,里面有……有衣服碎片……就是劉醫生組里那個姓林的小姑娘常穿的那件……那孩子,好幾天沒見著了……”
姓林的小姑娘。
張小尾的腦子到了這一刻,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最后一段錄音,聲音清晰了許多,帶著風聲和急促的喘息,是林曉陽自己的聲音,像是在對著錄音筆記錄著什么。
“他們都在撒謊!人事科說我姐主動離職了,可我偷偷問了她科室的護士,她們說我姐是在一個多星期前的夜里,被劉主任叫去負二層的實驗室加班,然后就再也沒出來過!”
“我剛才在主任辦公室門口,偷聽到他在打電話……他提到了一個詞,說什么‘收容失效’……還提到了‘生物資產被掠食’……掠食?這他媽是什么黑話?聽上去就像甲方寫的PPT,殺個人都得用KPI的口吻嗎?他們把我姐當成了什么?當成了被野獸吃掉的獵物嗎!”
“我姐肯定出事了,就在那個實驗室里!那個第一例超級病毒的尸體……新聞說它死了,可明眼人都知道它沒死透……我姐……我姐那天晚上就在那個實驗室……”
錄音到這里,戛然而止。
死寂。
出租屋里只剩下張小尾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像一頭被困在陷阱里的野獸。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被林曉陽用生命換來的只言片語,擰成了一本淬了劇毒的報告。
無影燈。解剖臺。
沒有完全死去的尸體。
那個離尸體最近,被嚇得癱軟在地,首當其沖的女助手……
那個被劉博士叫去加班,姓林的實習生……
林小小。
“掠食”。
多精準的詞啊。
不是殺害,不是意外。
是獵物被捕食者撕碎,吞吃入腹。
“砰!”
錄音筆從他顫抖的手中滑落,他沒有去撿。
之后直到天快亮的一刻,他才陡然意識到一個差點被忽略的問題。
那就是去警局做筆錄不是程序,而是點名。
就如林曉陽死前聯系的最后一個人是他。
他們不是在查案,他們是在收網。
而自己,就是那條已經被標記,等著被拖上岸開膛破肚的魚。
不然那娃子也不至于總是在電話亭跟自己打電話!
如此真叫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想來這就是為什么警察能在對方死去的第一時間來聯系自己,而不是先前林小小的那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