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皮鞋踩在碎玻璃上，發(fā)出“咯吱”一聲輕響。他立刻頓住腳步，耳朵捕捉著周圍的動靜——除了遠(yuǎn)處油罐車燃燒的噼啪聲，巷子里只有陳陽急促的呼吸，以及自己胸腔里那顆還沒完全平復(fù)的心臟在擂鼓。

“跟著我走，踩我踩過的地方。”陳陽的聲音壓得極低，校服外套被他扯下來草草纏在胳膊上，滲血的布料在火光里泛著黑紅。他側(cè)身鉆進(jìn)一道狹窄的墻縫，那里是兩棟拆遷樓之間的空隙，僅容一人通過。

林默緊隨其后，后背擦著粗糙的磚墻，能感覺到水泥渣子嵌進(jìn)襯衫。他的大腦還在回放便利店門口的畫面——那道擊穿變異者的白光，少年顫抖的指尖，還有自己那一系列如同被編程般精準(zhǔn)的動作。這感覺越來越強(qiáng)烈了，像是有個無形的操盤手在操控他的肢體，每一次發(fā)力、每一次轉(zhuǎn)向都精準(zhǔn)得可怕。

“到了。”陳陽突然停下，側(cè)身讓出身后的景象。

那是個被廢棄的下水井，井蓋歪在一邊，銹跡爬滿了鑄鐵邊緣，像某種丑陋的苔蘚。井口飄出潮濕的霉味，混雜著若有若無的汗餿氣。井壁上用白色粉筆寫著個歪歪扭扭的符號，像個十字，又像把劍。

“這是……”林默皺眉。

“防空洞入口。”陳陽蹲下身，手指摳住井蓋邊緣，“以前是民防工程，后來廢棄了，被下水管道堵了大半，只剩這個井口能進(jìn)。我做的標(biāo)記，十字代表里面有人，劍尖朝里說明暫時安全。”他頓了頓，往巷口瞥了一眼，“半小時前我逃過來時，看到你們寫字樓的人往這邊跑，至少三個。”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小鄭？還是財務(wù)部的其他人？他低頭看向井口，黑暗里隱約傳來人聲，像隔著層水膜，模糊不清。

“等等。”他突然抓住陳陽的手腕，少年的皮膚滾燙，“你有沒有聞到……”

陳陽抽了抽鼻子，臉色微變：“消毒水？不對……還有點(diǎn)像……爛肉？”

林默點(diǎn)頭。那氣味很淡，卻像針一樣刺著鼻腔。不是變異者身上的腥甜，更像是福爾馬林泡過的尸體，混著鐵銹的味道。他的大腦突然彈出一行字：【異常生物代謝氣味，濃度0.03mg/m3，風(fēng)險等級：中高】。

這串憑空出現(xiàn)的文字讓他頭皮發(fā)麻。這到底是什么？某種應(yīng)激性的幻覺？還是……和那場輻射有關(guān)的“副作用”？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陳陽甩開他的手，率先跳進(jìn)井口。林默聽到“咚”的一聲悶響，緊接著是少年壓抑的痛呼——大概是牽動了胳膊的傷口。

林默深吸一口氣，彎腰鉆進(jìn)井口。下落的瞬間，他的身體自動蜷縮，膝蓋彎曲至45度，落地時恰好緩沖掉沖擊力，腳掌甚至沒沾到井壁的污泥。這種不受控制的精準(zhǔn)讓他胃里發(fā)緊，他扶著井壁站穩(wěn)，才發(fā)現(xiàn)這是個狹窄的通道，僅容兩人并排，盡頭亮著微弱的光。

“這邊。”陳陽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回音。

通道里彌漫著濃重的濕氣，墻壁上滲著水珠，滴落在積水里，發(fā)出“滴答、滴答”的聲響。林默走得很慢，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墻壁，指尖沾到滑膩的苔蘚。他的注意力全在耳朵上——除了水滴聲和兩人的腳步聲，通道深處還藏著別的動靜：有人在壓抑地哭，有人在低聲爭執(zhí)，還有……某種類似磨牙的輕響。

走到通道盡頭，視野豁然開闊。這是個約摸籃球場大小的空間，穹頂掛著幾支蠟燭，火苗在穿堂風(fēng)里搖晃，把人影投在斑駁的巖壁上，忽大忽小。七八個人蜷縮在角落里，大多穿著熟悉的藍(lán)白工牌，顯然都是從寫字樓逃出來的。

看到林默和陳陽，角落里的人瞬間安靜下來，十幾道目光齊刷刷射過來，有警惕，有恐懼，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

“林默？”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

林默循聲看去，心臟猛地一沉。說話的是安保部的老周，臉上那道從眉骨劃到下巴的疤在燭光下格外猙獰。他正靠在巖壁上，手里把玩著一把折疊刀，刀尖在石頭上劃來劃去，留下細(xì)碎的白痕。

“周哥。”林默點(diǎn)頭，目光快速掃過人群，沒看到小鄭的身影，“你怎么在這？”

“命大唄。”老周嗤笑一聲，收起刀，“十二樓最先亂的，那些玩意兒跟瘋了似的咬人，我?guī)е鴰讉€跑得動的往樓下沖，最后就剩這幾個了。”他指了指角落里的人，“行政部的小張，技術(shù)部的倆小子，還有……”

他的話頓住了，目光落在陳陽胳膊上的傷口，眼神一凜：“這小子是誰？胳膊怎么回事？”

“他叫陳陽，救了我。”林默擋在少年身前，“被變異者抓傷的，還沒……”

“抓傷？”小張突然尖叫起來，她縮在墻角，粉色連衣裙上沾著大片黑漬，“被那些東西碰到就會變！周哥，我們不能留他！”

“閉嘴！”老周低吼一聲，折疊刀“啪”地彈開，“再吵把你扔出去喂怪物。”

小張嚇得捂住嘴，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肩膀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葉子。

陳陽往前站了半步，沒受傷的左手悄悄握緊，掌心泛起微光：“我不會變。被咬的才會，抓傷沒事，我試過。”他的聲音有點(diǎn)發(fā)緊，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憶。

林默注意到他的指尖在抖。這少年看似鎮(zhèn)定，其實(shí)比誰都怕。他突然想起便利店門口那道白光——如果這就是所謂的“異能”，那代價是什么？消耗體力？還是……生命力？

“試過？”老周挑眉，眼神里的懷疑沒減，“你怎么試的？拿自己命試？”

陳陽沒說話，只是掀開纏在胳膊上的外套。傷口周圍的皮膚確實(shí)沒有變黑，只是紅腫外翻，滲著血珠。這和李明手腕上那圈迅速發(fā)黑的牙印截然不同。

林默的大腦突然閃過一組對比數(shù)據(jù)：【變異誘因：唾液傳播概率97.3%，血液傳播概率61.8%，表皮接觸傳播概率0.02%】。這數(shù)據(jù)從哪來的？他從沒見過相關(guān)資料。

“行了。”老周突然擺手，“不管是人是鬼，能殺怪物就是好東西。”他指了指斜對面的角落，“那邊還有個‘麻煩’，你們自己看。”

林默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臟驟然縮緊。

角落里躺著個男人，是財務(wù)部的李明。他蜷縮在地上，臉色青灰，嘴唇泛著紫黑，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拉風(fēng)箱似的喘息。他的手腕上纏著塊撕碎的襯衫，血已經(jīng)浸透了布料，在地上積成一小灘，黑得像墨。

“被咬傷了。”老周的聲音冷得像冰，“從十七樓一路拖下來的，剛才還能說話，現(xiàn)在……”

李明似乎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和那些變異者的聲音越來越像。他艱難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看向林默，嘴唇翕動著，像是想說什么。

林默走過去蹲下身，聞到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比通道里的消毒水味更刺鼻。他注意到李明的手指在抽搐，指甲縫里嵌著暗紅色的血泥，襯衫口袋鼓鼓囊囊的，像是塞了什么東西。

“李哥，你怎么樣？”林默的聲音放輕了些。李明是部門里少數(shù)愿意帶他這個新人的老員工，上次他算錯理賠系數(shù)，是李明幫他壓下來的。

李明的喉嚨里發(fā)出模糊的音節(jié)，眼睛死死盯著林默的口袋——那里放著他的手機(jī)。林默立刻掏出手機(jī)，屏幕早就碎了，但還能點(diǎn)亮。他打開備忘錄，把手機(jī)遞到李明面前。

李明的手抖得厲害，指尖在屏幕上劃了半天，才歪歪扭扭打出幾個字：【倉庫……鑰匙……】

倉庫？林默一愣。公司在城郊有個備用倉庫，上周他剛?cè)ケP過點(diǎn)，鑰匙確實(shí)在李明手里。但這時候提倉庫干什么？

李明似乎耗盡了力氣，頭歪向一邊，呼吸越來越微弱。他的眼睛突然睜大，瞳孔放大得幾乎看不到眼白，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嘶吼——和張阿姨變異前的反應(yīng)一模一樣！

“小心！”陳陽的聲音響起，林默只覺得一股熱浪從側(cè)面襲來，少年掌心的白光已經(jīng)亮起，像枚小型閃光燈。

林默下意識地按住李明的肩膀，大腦瞬間彈出預(yù)警：【變異倒計時：10秒。攻擊模式：撕咬概率78%，抓撓概率22%。最優(yōu)解決方案：破壞延腦區(qū)域。】

延腦？控制呼吸和心跳的中樞？他怎么會知道這個？

就在這時，李明突然停止了掙扎，眼睛恢復(fù)了一絲清明，死死抓住林默的手腕，力氣大得像鐵鉗。他的嘴唇湊到林默耳邊，用僅存的力氣擠出幾個字，氣若游絲：

“墻……后面……有……東西……”

話音未落，他的頭猛地向后一仰，徹底沒了聲息。眼睛依舊圓睜著，死死盯著防空洞深處的黑暗，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景象。

林默的后背瞬間爬滿冷汗。

墻后面？

這防空洞的巖壁是實(shí)心的，至少有半米厚，他上周查資料時看到過圖紙。

“他說什么？”老周走了過來，手里的刀又打開了，“胡話吧？”

林默沒說話，只是盯著李明手指的方向。那里是防空洞最深處，蠟燭的光根本照不到，只有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像塊巨大的墨團(tuán)。

“嘀嗒。”

一聲輕響，不是水滴聲。

林默的耳朵瞬間捕捉到了——那聲音來自黑暗深處，像是某種液體滴落在金屬上，清脆，規(guī)律，一秒一次。

“你們聽到了嗎？”技術(shù)部的一個小子突然開口，聲音發(fā)顫，“剛才那聲音……”

沒人回答。防空洞里靜得可怕，只有蠟燭燃燒的噼啪聲，和那越來越清晰的“嘀嗒”聲。

小張突然尖叫起來：“我受不了了！這鬼地方到底是什么！我們趕緊走吧！”

“走？往哪走？”老周冷笑，“外面全是怪物，出去就是送死。”

“那也比在這里等死強(qiáng)！”小張哭喊道，“剛才李明說墻后面有東西！誰知道那是什么鬼玩意兒！”

她的話音剛落，黑暗深處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什么重物在挪動。緊接著，那“嘀嗒”聲的頻率變了，從一秒一次，變成了半秒一次，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像在……加速。

陳陽的臉色瞬間慘白，沒受傷的左手掌心白光暴漲，照亮了他驚恐的臉：“這感覺……不對……和外面的怪物不一樣……”

林默的大腦像被塞進(jìn)了一塊燒紅的烙鐵，警報聲刺耳欲聾：

【檢測到高強(qiáng)度生物電場】

【位置：坐標(biāo)（X37.2，Y19.8），距離17米】

【能量反應(yīng)模式：未知，與變異體差異度91%】

【警告：該生命體具備智慧特征】

【警告：它在移動】

智慧特征？

林默猛地看向那片黑暗。巖壁上的苔蘚似乎在蠕動，不是被風(fēng)吹的，而是……從內(nèi)部被什么東西頂動的。一道細(xì)微的裂縫在黑暗中浮現(xiàn)，越來越寬，縫隙里滲出暗紅色的液體，順著巖壁往下流，滴落在地面的積水里。

“嘀嗒。”

液體滴落的聲音，和那加速的“心跳聲”完美重合。

“那是什么……”技術(shù)部的另一個小子聲音抖得不成調(diào)，手指著裂縫的方向。

裂縫里突然閃過一道紅光，快得像錯覺。但林默看清了——那不是光，而是某種生物的瞳孔，豎著的，像蛇，卻比蛇的瞳孔大得多，正死死地“盯”著他們。

李明臨死前的話突然在耳邊炸開：“墻后面……有東西……”

不是東西。

是活物。

一個藏在巖壁后面，用眼睛窺視著他們，并且正在……靠近的活物。

老周突然舉起刀，刀尖指向裂縫：“誰他媽在那里裝神弄鬼！給老子出來！”

他的聲音在防空洞里回蕩，撞在巖壁上，卻被黑暗吞噬，沒有任何回應(yīng)。只有那道裂縫還在變寬，暗紅色的液體越流越多，在地上積成一灘，散發(fā)出濃烈的腥甜，比任何變異者身上的氣味都要刺鼻。

陳陽突然抓住林默的胳膊，掌心的白光劇烈閃爍，像是接觸到了什么排斥性的東西：“它……它在吸我的能量……”少年的臉色越來越白，嘴唇開始發(fā)紫，“快走！我們撐不住的！”

吸能量？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如果這東西能克制異能，那陳陽的白光就成了擺設(shè)。他的目光掃過防空洞，尋找著出口——除了他們進(jìn)來的那條通道，再沒有別的路。

“周哥，我們得走！”林默低吼道，“這東西比外面的怪物更危險！”

老周的臉色也變了，但還是強(qiáng)撐著鎮(zhèn)定：“往哪走？通道就一條，萬一被堵在里面……”

他的話沒說完，黑暗深處突然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像是巖石被硬生生撕開。那道裂縫猛地擴(kuò)大到半米寬，露出里面蠕動的暗紅色組織，像某種生物的內(nèi)壁。

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撲面而來，混合著消毒水、爛肉和鐵銹的味道，刺激得林默胃里翻江倒海。他看到有無數(shù)根類似血管的東西在巖壁里蠕動，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大小不一，全都死死地盯著他們，瞳孔里閃爍著紅光。

“我的天……”小張的尖叫卡在喉嚨里，臉色慘白如紙，身體一軟倒在地上。

林默的大腦已經(jīng)無法處理眼前的景象，只有一行猩紅的警告在瘋狂閃爍：【極度危險！立刻撤離！存活率低于5%！】

5%？比面對變異者時的存活率還低？

“走！走！走！”老周終于反應(yīng)過來，一把拉起地上的小張，朝著通道的方向狂奔，“快他媽跑！”

其他人也如夢初醒，尖叫著跟在后面。技術(shù)部的兩個小子跑得最快，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進(jìn)通道。

林默一把抓住還在發(fā)愣的陳陽：“別管能量了！快跑！”

少年被他拽得一個踉蹌，掌心的白光徹底熄滅，臉色蒼白得像紙：“它……它追出來了……”

林默回頭瞥了一眼，心臟差點(diǎn)跳出胸腔。

裂縫里伸出了無數(shù)根粗壯的觸須，暗紅色的，上面布滿了黏液，像巨型蚯蚓，正以驚人的速度朝著他們的方向蠕動。觸須的末端長著倒刺，刮過巖壁發(fā)出刺耳的聲響，留下一道道深痕。

“快！”林默拽著陳陽沖進(jìn)通道，狹窄的空間里，他們的腳步聲和喘息聲被無限放大，身后是觸須撞碎巖石的巨響，和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嚕”聲。

通道里的積水被踩得四濺，林默的皮鞋灌滿了水，重得像灌了鉛。他能感覺到陳陽的身體在發(fā)抖，少年的呼吸越來越微弱，顯然剛才的異能消耗了他太多體力。

“堅持住！”林默低吼道，大腦在飛速計算，“通道長23米，我們現(xiàn)在的速度是每秒3米，需要8秒。觸須的速度是每秒2.5米，但需要突破巖壁阻力，實(shí)際速度約每秒1.8米，到達(dá)井口需要13秒。我們能出去！”

這些數(shù)據(jù)是哪來的？他根本沒時間測量！

陳陽似乎被他的話穩(wěn)住了些，腳步快了幾分。就在他們快要沖到井口時，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慘叫——是技術(shù)部的一個小子，他的腿被一根突然從墻壁里鉆出來的觸須纏住了，倒刺深深扎進(jìn)肉里。

“救我！救我！”他撕心裂肺地哭喊著，身體被觸須拖著往回走，皮膚在粗糙的巖壁上摩擦，留下一道道血痕。

另一個技術(shù)部的小子嚇得魂飛魄散，頭也不回地爬上井口，消失在視野里。

“周哥！救我啊！”那小子絕望地看向后面的老周。

老周的腳步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被觸須纏住的同事，又看了一眼越來越近的觸須群，臉上閃過一絲掙扎。但他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加快速度沖向井口：“別管了！快跑！”

小張已經(jīng)爬上了井口，正趴在邊緣哭喊道：“周哥！快上來！”

觸須上的倒刺突然收緊，那小子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聲音戛然而止。林默眼角的余光瞥見觸須上滲出了暗紅色的液體，顯然是……

他不敢再看，拽著陳陽拼命往前沖。距離井口還有三米時，一根觸須突然從頭頂?shù)膸r壁里鉆出來，帶著腥臭味，朝著陳陽的后腦抽去！

“小心！”林默猛地把陳陽往旁邊一推，自己卻沒躲開，觸須擦著他的后背劃過，衣服瞬間被撕開，火辣辣的疼痛傳來，像是被烙鐵燙過。

“默哥！”陳陽驚呼道。

“別停下！”林默忍著痛，拽著他沖到井口，用力把少年往上推，“快上去！”

陳陽手腳并用地爬了上去，探出腦袋伸手想拉他。林默剛要抓住他的手，腳下突然一緊——一根觸須纏住了他的腳踝，倒刺瞬間扎進(jìn)皮膚！

劇痛傳來，林默感覺自己的力氣在飛速流失，像是被什么東西吸走了。他低頭看去，觸須上的黏液正順著傷口往身體里鉆，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抓住我！”陳陽的聲音帶著哭腔，手伸得更長了。

林默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一組新的數(shù)據(jù)：【未知生物毒素侵入，神經(jīng)系統(tǒng)麻痹概率89%，肌肉溶解概率63%，死亡時間預(yù)估：3分鐘】。

3分鐘？

他猛地抬頭，看向陳陽伸出的手，又看了看井口外的夜空。油罐車的火還在燒，照亮了半邊天，隱約能看到遠(yuǎn)處有黑影在晃動。

小鄭還在倉庫等他。

李明的鑰匙……

他不能死在這里。

一股莫名的力量突然從身體深處涌出來，林默的右手閃電般伸出，不是去抓陳陽的手，而是抓住了纏在腳踝上的觸須。他的手指精準(zhǔn)地捏住了觸須上的一根血管，用力一扯！

“嘶——”

觸須發(fā)出一聲類似蛇的嘶鳴，猛地松開了他的腳踝，縮回了巖壁里。林默甚至能感覺到指縫間沾到的黏液在迅速腐蝕皮膚，傳來一陣刺痛。

“快上來！”陳陽的聲音再次響起。

林默不再猶豫，抓住井口邊緣，用力一撐，身體像離弦的箭一樣竄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他顧不上疼痛，立刻爬起來，拽著陳陽往巷口跑。

身后傳來井口被撞碎的巨響，無數(shù)觸須從里面涌出來，在月光下蠕動，像一群瘋狂的蛇。

“往哪跑？”陳陽喘著粗氣，胳膊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

林默的目光掃過周圍的拆遷樓，大腦瞬間鎖定了一個方向：“那邊！三號樓有天臺！”

他記得這棟樓，上周查倉庫路線時路過，樓梯是混凝土的，防盜門是實(shí)心鐵的，暫時應(yīng)該能擋住那些觸須。

兩人沖進(jìn)三號樓，林默反手關(guān)上單元門，用旁邊的消防栓鐵鏈纏住門把手。做完這一切，他才靠在門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后背的傷口火辣辣地疼，腳踝上的倒刺傷口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黑。

“你怎么樣？”陳陽扶住他，看到他后背的傷口，臉色驟變，“你也被……”

“沒事。”林默擺了擺手，大腦里的警告還在閃爍，但死亡時間變成了“10分鐘”，“可能……我的體質(zhì)和別人不一樣。”

是因為那種“絕對自律”的能力嗎？還是因為別的？他不知道。

樓梯間里一片漆黑，只有應(yīng)急燈亮著微弱的綠光。他們能聽到樓下傳來觸須撞門的巨響，鐵門在劇烈搖晃，鐵鏈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隨時可能斷裂。

“快上樓！”林默拽著陳陽往樓上跑，每一步都牽動著后背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但奇怪的是，他的呼吸依舊平穩(wěn)，心跳也維持在每分鐘80次，像是身體自動屏蔽了疼痛信號。

跑到三樓時，樓下傳來“哐當(dāng)”一聲巨響，單元門被撞開了。緊接著是觸須爬樓梯的“沙沙”聲，越來越近。

“還有兩層！”陳陽的聲音帶著哭腔，體力已經(jīng)透支。

林默看了一眼少年，又看了一眼越來越近的黑暗，突然做出一個決定。他停下腳步，從口袋里掏出那把從李明身上找到的倉庫鑰匙——剛才混亂中，他下意識地摸走了李明的口袋，沒想到真的是這個。

“你先上天臺，把門鎖死。”林默把鑰匙塞進(jìn)陳陽手里，“這是倉庫的鑰匙，在城郊，你知道位置嗎？”

陳陽一愣：“你呢？”

“我拖住它們。”林默指了指旁邊的消防箱，“我去拿滅火器，你快跑。”

“不行！”陳陽抓住他的胳膊，“你會死的！”

“別廢話！”林默的聲音突然變得嚴(yán)厲，“你有異能，活下去的概率比我高。去倉庫，找到小鄭，等我。”他頓了頓，補(bǔ)充道，“如果我沒去，就帶著鑰匙找個安全的地方，別相信任何人。”

他的大腦告訴自己，這是最優(yōu)解——犧牲一人，保全有異能的少年和倉庫鑰匙，為后續(xù)生存保留更多可能。但心臟卻在隱隱作痛，這種“理性”得可怕的判斷，真的是他自己的想法嗎？

陳陽還想說什么，樓下的“沙沙”聲已經(jīng)到了二樓。林默不再猶豫，一把推開他：“快走！”

少年咬了咬牙，攥緊手里的鑰匙，轉(zhuǎn)身往樓上跑，腳步踉蹌，卻異常堅定。

林默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zhuǎn)角，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沖向消防箱。他打開箱子，拿出里面的滅火器，拔下保險銷，背靠著墻壁，死死盯著樓下的黑暗。

觸須的“沙沙”聲越來越近，帶著濃烈的腥臭味。綠光中，他看到無數(shù)根暗紅色的觸須從樓梯拐角探出來，像一群饑餓的毒蛇，朝著他的方向蠕動。

林默舉起滅火器，大腦再次進(jìn)入那種“高速運(yùn)算”的狀態(tài)——

【目標(biāo)：觸須集群，數(shù)量約20根】

【攻擊弱點(diǎn)：觸須根部節(jié)點(diǎn)，防御強(qiáng)度3級】

【自身狀態(tài)：體力剩余67%，毒素擴(kuò)散程度12%，可用時間7分鐘】

【最優(yōu)策略：利用樓梯拐角狹窄地形，逐一擊破】

他的身體微微前傾，肌肉緊繃，像一張拉滿的弓。后背的疼痛還在持續(xù)，但他的眼神卻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詭異的興奮。

也許，這種“絕對自律”，這種精準(zhǔn)到可怕的計算能力，才是他在這場末世里真正的生存依仗。

觸須終于爬到了三樓，最前面的一根猛地朝著林默的臉抽來！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側(cè)身躲過，同時舉起滅火器，精準(zhǔn)地砸向觸須的根部節(jié)點(diǎn)！

“砰！”

一聲悶響，觸須像斷了線的木偶，軟軟地垂了下去，暗紅色的液體濺了一地。

更多的觸須涌了上來，帶著死亡的氣息。

林默沒有后退，反而迎著觸須沖了上去。

在這片被綠光籠罩的樓梯間里，一個曾經(jīng)連體測都不及格的精算師，正在用最精準(zhǔn)的動作，與來自地獄的怪物，展開一場生死較量。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天臺的角落里，陳陽正握著那把倉庫鑰匙，看著樓下的綠光中不斷閃過的身影，掌心再次亮起了微弱的白光，眼神里充滿了復(fù)雜的情緒。

更遠(yuǎn)處的城郊倉庫，小鄭蜷縮在空貨柜里，懷里抱著那輛從停車場騎出來的共享單車，聽著外面?zhèn)鱽淼乃缓鹇暎蹨I無聲地往下掉。她不知道林默會不會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明天。

夜，還很長。

而這場由失控的秒針引發(fā)的末世，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