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活水一瓢定!尸笑眾人驚!
- 國術通神,我在民國修長生
- 九天一碗
- 4421字
- 2025-08-21 20:48:21
回想了一遍老韓的交代,陳崢上橋。
橋面叫日頭曬得燙腳,泛光刺眼。
走到橋當間兒,拱得最高處,他停住,眸光垂下。
河水黃湯似的,打著滾兒往前涌,悶聲不響。
兩岸蘆葦微卷,蒙了厚厚一層灰。
風有氣無力地吹過,沙沙響。
橋上。
漢子光膀,推著獨輪車,吭哧吭哧從那頭過來。
車輪壓過石縫,嘎吱怪響。
幾個提著鳥籠的閑人,倚在對面橋欄上。
開始指指點點,也不知是說河里的船,還是說橋上的陳崢。
陳崢探身,手扶上滾燙的橋欄,往下望。
河心水最深,顏色也最沉,油汪汪的。
時候到了,得取正中活水。
怎么取?
橋高,水面離著少說一丈多,底下水流看著不急,卻漩暗涌。
用瓢可行嗎?
陳崢拍了下腰間準備好的木瓢。
正尋思著,眼角余光忽地瞥見。
上游不遠處,黃滾滾的水面上,不聲不響漂來一團東西。
那東西白乎乎的,漂得不緊不慢,正朝著橋洞過來。
日頭底下,看得清楚,是個人形!
臉朝下趴,短褂泡得發黃,緊貼在臃腫的身子上,隨著水波一蕩一蕩。
頭發糊在腦殼上,仿佛水草拖拽似的。
橋對面那幾個閑人也瞅見了,頓時炸了鍋,鳥籠子亂晃,指手畫腳。
就在這時,悶雷聲轟隆一響,自云層中滾壓下來,駭得他們一驚,霎時間竟都愣了片刻。
“操他娘的!河漂子!”
一個提著畫眉籠子的瘦漢,回過神來,竹籠子里,鳥兒被雷聲嚇得撲棱,
“這鬼天爺憋著潑天雨呢!準是又要收人,瞅這腫得發面的德行!”
旁邊光膀的黑臉漢往河里啐了一口:“介尼瑪晦氣!
天悶得蛆都從尸首嘴里往外爬。
但凡河漂子露頭,暴雨準追著屁股來!
老話兒說,‘浮尸頂浪,閻王拍掌’!”
有個戴瓜皮帽的撂下茶碗,扯著嗓子指點:
“說得在理!這汛期河龍王討替身,專挑短命鬼!一會兒雹子砸下來,咱們全得澆成落湯雞!”
最老的那個微微瞇眼,煙袋鍋子往地上磕了磕:
“悄聲!沒見著那衣裳扣子都崩飛了?
水鬼找替身專挑悶熱天。
暑氣一蒸,怨氣就沸,纏上誰誰倒血霉!”
正說著,忙往后退了好幾丈遠,仿佛浮尸已經觸到橋墩。
河風裹起尸臭掠過橋面,天上烏云正巧碾過日頭,把那幾個人的咒罵壓成了窸窣嘀咕。
然而,比尸臭更令人心悸的,是橋下的景象。
陳崢目光所及,一張泡得腫脹發白、五官走形的臉,正直直對著他!
眼睛是兩個爛桃似的窟窿,嘴巴怪異地咧著,像是在笑。
卻不像是活人的笑。
是死肉被水泡發了,硬生生撐開的弧度。
日頭再毒,也照不暖那死氣。
令人作嘔的腐臭,夾帶滾燙的水腥氣,蒸騰上來,直撲橋頭!
陳崢后頸寒毛瞬間立了起來!
他盯著那張浮腫詭異的笑臉。
這時,橋對岸炸起一片人聲,比先前更兇更慌。
賣梨膏糖的獨輪車咣當一響,撞翻了攤子,瓷碗碎在地上迸開。
“夭壽嘍!河漂子笑啦!”
有個婆娘扯嗓子銳叫,岔了音。
拉黃包車的腳夫把車一停,跺腳罵天:“日他奶奶的閻王爺,白日里就放水鬼出來索命!”
人影亂撞,你推我搡,像是沒頭蒼蠅,恨不得多生兩條腿逃開這河沿。
河里原本撲騰的娃娃們,此刻更是慌得魂飛魄散。
一個個赤條條的身子在水里亂掙,像是下了鍋的蝦,撲啦啦濺起老高水花。
“娘啊!娘啊!”
有那歲數小的嗆了水,哭聲夾咳,手腳并用地往岸上刨。
還有個半大小子,嚇得臉都發青,一頭扎進河里想潛走,卻被水草絆了腳。
咕嘟嘟冒出一串氣泡,水里那孩子掙扎著喊救命。。
幾個伙伴將他救起,攙扶往河邊趕去。
但因為赤腳踩上河泥,幾人摔倒了又爬起,渾身流淌臟水。
像是后面真有水鬼拖腳,慢一步就要被浮尸吞下去。
而浮尸呢?
在水里又打了個轉,臉重新埋進黃湯里,只留下個鼓脹的脊背,慢慢往下游漂去。
那腐臭味卻纏在熱風里,揮之不去。
陳崢喉結上下滾動,深吸一口熱氣,不再看漂遠的笑臉浮尸。
右手五指鐵鉤似的,驀地探出,將橋欄外沿的石棱一把攫住。
腰腹筋肉一緊,借這股勁,身子凌空翻出,恰如鷂子翻身,輕飄飄便懸向了橋洞外側。
此時全憑一只右手扣死石縫,整個人懸在橋洞之下。
腳下,濁流翻滾白沫,蒸騰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腐敗水汽,熏得人眼發花。
左手自后腰抄出那柄木瓢,陳崢疾探出橋洞外,手腕一沉,勁力透發。
瓢口破開湍流,切進河心最急的那股流里!
登時。
一股黃浪撞入其中,木瓢往下一墜,死沉!
陳崢吐氣開聲,左臂猛抬,勁力勃發,硬生生將滿瓢黃水提起。
水潑出少許,濺在手臂上,留下幾道污痕。勁力還糙,控不住微末。
“咕嚕嚕——!”
橋洞深處水下,翻起一串西瓜大的氣泡,炸開一股能嗆暈人的惡臭!
那具本該隨波漂走的笑臉浮尸,竟不知何時潛回了橋下陰影里。
此時此刻,猛地躥出水面!
那張嘴角咧到耳根的笑臉,硬生生懟在日頭底下。
一雙死魚眼珠渾濁無光,卻死死吊著陳崢!
指縫塞滿黑泥的手,帶起陰寒腥風,全然不顧這煌煌烈陽,抓向陳崢懸空的小腿!
“誒喲我操!那玩意兒沒走!!”
橋這頭,方才過去的獨輪車夫縮回頭,臉色瞬間嚇白,聲音都變了調!
陳崢瞳孔一縮!
右臂勁力狂涌,摳得石屑簌簌而下,借力向上疾蕩!
身子凌空而起,險險避過。
勁力催到極致,略顯僵硬,少了幾分圓融。
但這身法快得離譜,靈巧邪乎,看得遠處幾個遛鳥閑人都瞪圓了眼!
“好家伙!這小伙子吃班子飯吧?!這腰勁兒!”
更絕的是他左手那柄木瓢,在這電光石火間,竟然穩得出奇。
滿瓢黃湯只微微晃蕩,愣是微微灑出少許!
這手穩勁兒,沒個三五年功夫下不來!
“嗤!”
青黑浮腫的鬼手,擦著鞋板抓過。
指甲刮過鞋底,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陳崢借這一蕩之力,人如驚貓,疾翻回橋欄之內。
雙足落地,咚的一聲,青石板微裂,勁力還沒完全收住,震得橋上一個過客,踉蹌幾步。
“哎呦!你這后生好猛的勁道!”
“哪個武館的高徒?瞧這落地沉的!”
陳崢毫不理會,也不去看橋下,護住木瓢,發足疾奔。
腳步沉猛,一步一響。
“啪嗒!啪嗒!”
布鞋急拍橋面,聲響清脆。
河邊不遠,頓時炸了窩,驚呼聲此起彼伏:
“哎呦喂!介尼瑪是河漂子抓替身吶!光天化日啊!!”
“快溜快溜!煞氣撲上來了!”
“二爺我眼花了吧?介尼瑪是練家子!跑起來都帶風!”
“那可不是嘛!剛內小伙子嘛身法?躥得比燕子還輕巧!”
“少廢話了!趕緊往家走吧!回頭再沾上晦氣!”
陳崢對身后的驚嘆充耳不聞,只死命摟住木瓢。
瓢中濁水顛蕩,在日光下泛著一層油膩膩的詭光。
他一口氣沖出半條街,扎進條被高墻夾著的窄巷。
背脊抵住微涼的磚墻,胸膛劇烈起伏。
汗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巷外人聲嗡嗡傳來,陳崢沒有在意。
他低頭瞅著那木瓢。
瓢里是黃濁的水,浮著幾縷烏絲,緩緩蠕動,糾纏不休。
這就是橋中活水?
總算成了。
陳崢想起老韓交代的話:“得過水送煞,拿這瓢水洗凈大洋。”
他四下一望,靜悄悄的并沒人。
這才從懷里掏出那塊用槐枝裹著的大洋。
隨后,一手持瓢,一手拈錢。
將大洋浸入黃水中,來回攪動,就像洗碗似的搓洗。
不多時,那原本油膩渾濁的水,竟漸漸透亮起來。
那股沖鼻的惡臭也淡了幾分。
陳崢一直洗到水色完全清亮,才撈出大洋,湊到眼前細看。
這大洋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外面那層槐枝染上了數道烏黃,摳也摳不掉,像是長在了上頭。
他閉目凝神,仔細感覺。
買命錢如今連原先那點陰氣兒也沒了。
一直繞在身邊那股茉莉腥氣,似乎又散淡了些。
陳崢心里盤算,等再拿到喪家紙灰,這附身的異氣,就該散得差不多了。
想到這兒,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揚。
等解決了這樁麻煩事,就能學形意拳了。
轟隆隆!
幾聲悶雷炸響,自午后開始,便斷斷續續地滾過天際。
好不容易捱到日頭西沉,夏日傍晚依舊悶熱。
海河上氤氳起的水汽,混著行人身上蒸出的汗味,貼在皮肉上,扯也扯不脫。
陳崢掙了掙這身黏意,從家門出來,一路便往城南趕去。
緣故無他。
要尋喪家紙灰,找陰氣最是簡便。
這陰氣,也算異氣一種。
依他眼下修為,勉強能探個大概方位,正在城南一帶。
可城南一帶,院挨院、戶疊戶,人煙稠密,并不比西沽窩棚那邊少。
正穿過一條窄巷,青磚墻不高,晾衣繩子橫七豎八拉在空中,印花樣式的褲衩濕漉漉地滴著水。
有個賣切糕的小販推著獨輪車,打他身旁蹭過。
車轱轆咕嚕嚕碾過路面,陳崢側身一避,小販已推車竄出幾步遠。
一道拖長的吆喝聲,從后頭追上來:“切糕——江米切糕——”
陳崢拐過墻根的時候,幾個穿著布褂子的爺們兒,就著包子喝酒。
幾口酒下肚,一個個臉上都泛了紅光。
嗓門也敞亮開來。
“要我說,張大帥坐鎮北平城,那是穩如泰山!”
一個黑臉漢子抹了把嘴邊的油漬,“槍桿子硬,腰桿子就硬!
北伐軍?南蠻子耍嘴皮子行,真刀真槍還得看咱們北方爺們!”
旁邊一個精瘦老頭嘬了口高粱酒,瞇著眼,直搖頭:
“老哥,話可不能這么說。北伐軍那可是有主義、有綱領的!
人家喊‘打倒列強除軍閥’,老百姓聽著就提氣。
你張大帥再橫,能橫過民心?”
“民心?”
黑臉漢子略微嗤笑,抓起個包子狠狠咬了一口,
“孫大炮喊了多少年共和了?
共和在哪兒呢?到頭來還不是誰槍多誰說話!
張大帥手握幾十萬奉軍,關內關外……”
“關內關外咋啦?”
一直悶頭喝酒的圓臉漢子,突然插話,臉色紫紅,
“奉軍厲害,讓北伐軍揍得鼻青臉腫的是誰?
徐州咋丟的?
山東還要不要了?
要我說,這張大帥就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嘍!”
“放屁!”
黑臉漢子“啪”地把酒碗頓在桌上,酒液濺出老高,
“那是張大帥沒動真格的!
真把東三省的家底亮出來,嚇也嚇死那幫南蠻子!”
老頭趕忙打圓場,遞過去一個包子:
“得嘞得嘞,爭這個有啥用?
咱天津衛嘛,不管誰來了,這包子不得照吃?
這酒不得照喝?
衛嘴子嘛,動嘴不動氣,動氣傷身子。”
黑臉漢梗著脖子,還想反駁,最終卻只是重重哼了一聲,接過包子塞進嘴里。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聲音壓得很低:“反正……反正有張大帥在,北邊就亂不了……俺沒出息,就想著天下太平,過安分日子……”
爭論暫歇,陳崢踱出巷口,心下卻沉沉的。
這世道亂得很,他不過一尋常人,雖有些機緣,到底微弱,難抵風浪。
耳邊傳來幾聲鴉叫,陳崢定神四顧。
遠處一顆歪脖樹上,幾只烏鴉站著。
羽毛在天光下像是墨點,偶爾轉動一下血紅色的眼珠。
陳崢收回眸光,念頭浮起,陰氣應當就在左近。
瞧見一位收晾衣的大嬸,正取下花布褲衩,便上前拱手一問。
大嬸拎著衣物,皺眉頭道:“紙灰?一早起風,有也吹干凈了!”
說罷往東一指:“去城南后巷瞅瞅罷。前日倒見劉家撒過路祭灰。”
話音未落,不遠處幾個跳格子的娃娃嚷起來。
一個嚷:“我知道!黑芝麻糊家昨兒燒紙來著!”
另一個扎沖天辮的急急反駁:“瞎說!是盡頭鐵匠家老爺子周年!”
孩童爭作一團,話未說清,又嘻嘻哈哈追打著跑遠了。
陳崢獨立風中,揉了揉眉心,所獲零碎,總差一步。
時辰將到,卻連半片白紙喪布也未尋見。
思索片刻,陳崢聽了大娘的話,往東走去,拐進后巷。
巷子窄,天色也暗得快。
附近屋檐上,零星的烏鴉身影似乎又多了些。
它們不像歪脖樹上那樣,還偶爾喊上幾聲,似乎變得更加沉默。
底下的陳崢,才走了幾步,便覺得一股陰濕氣息,順著墻根漫上來,一陣陣地往身子里滲。
陳崢心里有數,這陰氣比先前多,怕是找對路了。
腳下不停,一路往里走,眼睛卻在兩旁斑駁的院墻上掃來掃去。
走著走著,忽然腳步一剎。
就在左手邊,一個小院的門臉,比別家更顯陰沉。
門框上斜貼了一張毛紙,邊都卷了,慘白慘白地抖著。
紙上墨字模糊,只依稀認得開頭一個訃字,刺眼得很。
再往上門楣處看,一綹半新的麻布耷拉下來,臟得泛灰,叫熱風推得晃蕩兩下,要掉不掉的樣子。
陳崢站定了,心頭一緊。
就是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