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實驗室里。

陽光斜斜撒進窗戶，落在了實驗臺中央的微型磚窯上面。

陳銘拿起最后一塊耐火磚，封好窯頂，指尖沾著的高溫粘合劑已經凝固成了淺褐色，讓他手指有些不舒服。

緊繃繃的。

類似沾了膠水時候的感覺。

“通風口角度30度時候，窯心溫度穩定在820攝氏度，誤差正負5攝氏度！”蘇云芊的聲音從實驗臺的另一側傳來。

她手里捏著一張坐標紙，上面用紅筆描著溫度曲線。

起伏的曲線在30°和45°的角度處各有一個峰值，看起來就像兩座對稱的小山包。

蘇云芊仔細確認之后，才再次開口道：“實驗的數據，完全和你計算的理論值對得上！”

陳銘直起身，捶了捶有些酸痛的后腰，忙碌了兩個多小時，反復測了無數遍數據，可把他累得不行。

他走上前接過蘇云芊遞來的坐標紙，掃了一眼上面的數據后，皺眉道：“再測一次45°角。”

隨后他已經走過去轉動通風口的金屬擋板，蘇云芊則是熟練地按下測溫儀的歸零鍵。

風扇重新啟動，氣流穿過窯體嗚嗚的響。

蘇云芊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你這模型可比課本上的例題有意思多了，還好我來幫忙了！”

陳銘搖了搖頭跟著露出一個笑容，剛要接話，就看見趙志宏去而復返，拎著個工具箱走了進來。

“進度夠快的啊！”

趙志宏放下箱子，手指在窯體上敲了敲，耐火磚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他又拿起桌上的試驗記錄表，皺起的眉頭一點點舒展開來，笑道：“我還以為你得折騰到明天呢，我看你這通風口角度與溫度分布的函數關系……用了三次多項式擬合？”

“嗯，比二次函數更貼合實際數據！”

陳銘走上前，指著坐標紙上的公式道：“窯壁的散熱系數是按0.02算的，和我爸磚窯的實測值差0.003，屬于正常的誤差范圍內。”

“跟我來！”

趙志宏把記錄表往工具箱里一塞，轉身就往外走，剛走沒幾步就扭頭道：“先把酒精噴燈關了，收拾好實驗室。”

陳銘和蘇云芊對視一眼，快速收拾好實驗室鎖好門后，這才跟在了趙志宏后面。

三人一路前往教學樓，來到了王悅的辦公室門前。

她門沒關，正在對著電腦屏幕敲鍵盤，屏幕上是“中學生科技創新競賽”的報名頁面。

見趙志宏推門進來，王悅伸手按住桌上被風帶起的報名表，沒好氣道：“老趙你急什么？報名截止還有三天時間呢！”

陳銘和蘇云芊跟著走進辦公室，沒說話。

“你自己看。”

趙志宏把實驗記錄放在桌上，指著上面的數據快速開口：“這模型能精準模擬磚窯溫度分布，通風口角度每調節5度，溫度變化能對應到公式里面，比那些紙上談兵的項目實在多了。”

王悅的目光掃過上面的曲線，又看完公式，最后停留在了微型磚窯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窯體沾著細小的水泥顆粒，通風口的金屬擋板還留著陳銘用游標卡尺刻下的刻度，這看起來完全就是個藝術品！

很漂亮！

王悅點了點頭，抓起桌上的筆在報名表上“項目名稱”一欄寫下：基于通風角度調控的微型磚窯溫度分布模型。

名稱很長。

作用也很大。

“發明人就寫陳銘！”

王悅說著寫下陳銘的名字后，筆尖停留在“指導教師”一欄，抬頭看著趙志宏：“老趙，你當第一指導，我做第二指導。”

趙志宏聞言老臉一紅，手忙腳亂地摸出眼鏡戴上，拼命搖頭道：“我就是在實驗室里幫忙看看器材，不可能掛第一指導……”

他太清楚掛第一指導老師意味著什么了。

畢竟，陳銘的這個模型，可不單單適用于磚廠。

而是能夠應用于整個高溫行業，例如陶瓷窯爐、玻璃熔窯，甚至是未來的某些新興領域。

工業前景很大，改造成本很低。

簡單來說就是，他趙志宏什么也沒干，配不上這個第一指導老師。

“你給的那本《工業窯爐設計手冊》，陳銘早上把書頁都翻卷了。”

王悅直接出聲打斷趙志宏，把報名表推到了他面前，繼續道：“這項目的核心是理論結合實際，評委就吃這一套，你還是以前物理省賽的帶隊老師，必須掛一指。”

“去年還有個省賽金獎項目，就用易拉罐做凈水器呢，你這要是不掛，陳銘還怎么提交參賽？”

趙志宏聞言頓時沉默了。

先前和陳銘商量的是，把這個模型拿去參賽。

發明人是陳銘，第一指導和第二指導就不填，但是王悅和他要聯名為學生做擔保，避免過程出問題，搞得到時候專利被別人盜用了。

可現在……

“趙老師，沒有您提供的資料，在旁邊指點的話，這個實驗根本不可能這么快就完成，所以這個一指理所當然寫您的名字！”

陳銘站出來說了一句，就不再說話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

沒有趙志宏和王悅幫忙，一上午根本做不完實驗。

就算來十個蘇云芊打下手都不行。

辦公室內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我剛才拍了好多照片，正好可以打印出來貼在報名表附加欄里面。”

蘇云芊扯了扯陳銘的衣角，打破了辦公室里的沉默。

“那肯定的，還得是你，不然我都沒想到拍照片！”

陳銘點頭表示肯定，畢竟他現在連個手機都沒有，怎么會想到還要拍照片？

趙志宏思慮再三后，也不再扭捏，在報名表上寫完名字后，抓起報名表往外走：“我去教務處蓋章，你們倆回實驗室把模型裝箱，下午就送去教育局審核！”

“好的趙老師！”

陳銘連忙應聲，然后扭頭看向王悅，笑道：“謝謝王老師，那我們倆就先去啦？”

“嗯，去吧！”王悅臉上的笑容很燦爛，她昨天下午在實驗室看見陳銘抱著箱子進實驗室的時候，還以為他只是想隨便嘗試一下，做個小玩意兒滿足一下好奇心。

沒想到。

竟然被他給做出來了一個拿去競賽含金量都十足的溫測控模型出來。

簡直給了她一個天大的驚喜。

這以后誰要是再說陳銘上課睡覺，不學習。

那王悅就要第一個站出來懟人，然后把模型丟出來貼臉開大。

就兩句話，足以讓大家都無話可說了。

“上課睡覺的學生，能做出這模型嗎？”

“陳銘那是學習太累了，休息休息理所應當，他是有自己安排自己的學習時間的！”

王悅搖搖頭，把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然后拉開抽屜，從里面抽出兩張獎學金申請表。

一張是三等，一張是一等。

三等獎學金，憑借這個模型，足夠申請了。

但是，王悅想再等一等。

看陳銘后面的大考成績，會不會再次給她一個驚喜。

那到時候就可以遞交一等獎學金申請表了。

不過她也只是想想罷了，還是提筆在三等獎學金申請表上面，填下了陳銘的個人信息。

畢竟。

數學和物理有很多共通處，數學好，物理花點時間學的話也不會很差。

可其他科目，就難說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