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

通風口角度調到60°的時候。

測溫儀發出“嘀——”的一聲長輕響。

窯心溫度顯示28℃，比初始值高了3℃。

陳銘盯著屏幕愣神許久，突然笑出了聲。

現在這個結果，和他用公式計算出來的結果一模一樣。

氣流與窯壁的夾角θ，滿足 sinθ×風速=溫度升高速率。

“原來老爸念叨的風要空心，是這個道理。”

陳銘笑的很開心，抬起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剛好22點整。

扭頭看向窗外，操場上早就空無一人，僅有散發昏黃燈光的路燈還亮著，把樹影投在墻上，像是小時候害怕的鬼影。

陳銘活動了一下身體，渾身上下發出“咔咔”的骨骼摩擦聲，這才感覺到身體又酸又僵，這感覺跟搬了一上午的磚一模一樣。

搞實驗，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搞的！

陳銘心底感嘆了一句，開始收拾整理東西，把散落的工具全部放回工具箱。

已經搭建好的微型磚窯模型，明天就可以直接用了。

但是。

他在看見旁邊的酒精燈的時候，收拾東西的動作，停頓了下來。

“再試一次點火模擬，就回宿舍睡覺！”

陳銘鬼使神差地拿起酒精燈，這是實驗室里面的常備器材，可以先拿來簡單模擬一下窯火。

火柴摩擦點燃酒精棉的瞬間，藍色的火苗唰的升騰起來，舔舐著窯體底部。

測溫儀上的數字開始往上跳動：30℃、35℃、42℃……

陳銘呆呆看著這一幕，通風口的氣流帶著熱氣涌出，輕撫過手臂時感覺溫溫熱熱的，像父親燒磚的時候，他偷偷把手伸到窯洞開口邊上感受到的感覺。

發了一會兒呆。

陳銘才回過神來，一邊盯著窯心的溫度曲線，一邊在筆記本上畫下來，視線移到酒精燈跳動的藍色火苗上的時候。

他沒來由的想起了，王瀟瀟額前那幾縷染藍的頭發。

好中二！

陳銘笑著搖了搖頭，剛要滅掉酒精燈，就聽見背后傳來實驗室門被推開的聲音。

“誰啊？都這個點了還在里面做實驗？”

陳銘轉身一看，學校管行政和安全的教導主任拿著個手電筒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很嚴肅。

第一眼看上去的時候，陳銘頓時感覺有些發慌，回想起了初三時候，教導主任經常半夜拿著手電筒晃悠，看看哪些學生沒在宿舍里。

反應過來之后，他手忙腳亂的熄滅酒精燈，訕訕道：“主……主任，您這么晚還沒睡覺吶？”

“你是……陳銘？”

教導主任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嚴肅的表情也緩和了一些，他下午已經聽說了，陳銘在校級挑戰賽里面，拿到了競賽一等獎。

在門口駐足片刻后，他走到了實驗臺旁邊，又開口問道：“你這么晚了不回宿舍，在做什么實驗？”

“帶隊老師呢？”

陳銘喉結動了動，剛準備開口解釋，就見教導主任盯著自己的筆記本看，還順手翻了翻前面寫的內容。

“你這是……”

教導主任想了好一會兒，才不確定道：“弄的磚窯模型？”

“嗯，我想測測實際情況下，通風口角度和溫度的關系，搞個自動控溫燒磚儀器出來。”

陳銘快速解釋了一句，又補充道：“我本來只是打算先把模型搭起來，等明天趙老師回學校以后才開始實驗的。”

“結果，磚窯一搭好就停不下來，就……忘了時間。”

教導主任沒說話，晃著手電筒繞著實驗臺走了一圈，四處看了看后，才道：“我知道，搞實驗嘛，一搞起來就很容易忘記時間！”

“這是很正常的！”

說著，他彎腰撿起陳銘掉在地上的鑷子，笑道：“我年輕時候做電路實驗，也經常在實驗室待到半夜，還燒了三塊電路板！”

陳銘聞言表情有些驚訝，他本來以為教導主任會大罵自己一頓，也已經做好被處分的準備了。

畢竟違反了學校實驗室使用條例。

可是現在……

“但是，你還只是個學生，這次就算了，以后做實驗要有老師在旁邊看著！”

教導主任強調了一句后，走過來拍了拍陳銘的肩膀，說話時候的語氣軟了下來：“下次記得早點收尾，宿舍十點就熄燈，晚了宿管鎖門了你還得折騰不是？”

“行了，趕緊鎖好實驗室，回宿舍去睡覺吧！”

“我知道了，主任！”陳銘連忙點頭，看著主任拿著手電筒去巡視去了，緊繃的身子頓時放松了下來。

果然，面對教導主任的時候，他還是會出于本能反應的感到害怕。

緩了好一會兒。

陳銘才快速收拾好實驗臺，確定沒有任何問題之后關燈鎖好門，然后從帆布包里拿出最后一個饅頭，邊啃邊朝宿舍走去。

好在，走廊里有聲控燈。

他才不至于抹黑。

回宿舍的路上，陳銘還在思考一個問題。

酒精燈最高溫度能達到800℃，但是較為溫和。

酒精噴燈最高溫度1000℃，卻不太好掌控溫度變化。

所以模擬磚窯燒磚時候的900℃，操作起來過程就有點復雜了。

嗯。

頭疼。

先不管了，睡覺！

陳銘快速洗漱完畢躺上床，閉上眼睛直接秒睡，一秒鐘都不帶耽誤的那種。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

陳銘準時睜開了眼睛。

照舊快速洗漱完畢后跑去食堂后廚幫忙，然后六點半吃完早餐，趕往數競隊教室自習。

他現在基本已經不去班里了。

不過路過的時候，還是進去拿了本同步練習冊。

王悅先前給的其他科目的同步練習冊，一小部分他帶到數競隊教室看，另一部分則是李雪在看。

或者其他同學想要看的話，也沒問題，但前提是要認真的學，而不是裝樣子還把練習冊給弄壞了。

對于這個問題，陳銘早就征求過王悅的意見了。

王悅表示沒問題。

實驗班專屬，那是因為實驗班的同學是在好好學習，所以才沒必要給普通班配備同步練習冊。

因為意義不大。

到數競隊教室之后，周長川并不在教室。

但是黑板上寫著十幾道新的題目。

蘇云芊和其他人還沒來，他們座位的課桌上，擺著好幾張做完的試卷。

陳銘拿起座位上給自己預留的試卷，坐下就提筆開始答題。

他昨天下午沒來上課，但是該刷的題不能落下。

“你怎么來這么早！”蘇云芊走進教室，看到陳銘的時候，眼睛瞬間亮了。

“起得早，習慣了！”

陳銘頭也沒抬回了一句，專注寫著試卷上的題目。

做完試卷，再把黑板上的題目做完，然后周長川講思路的時候，他照例看其他科的同步練習冊。

直到上午第一節課上課鈴響起的時候，物理老師趙志宏才來把陳銘叫出去。

蘇云芊也跟在了后面，她昨天就猜到了陳銘要做實驗，為此特地復習了一下流體力學，今天怎么說也得去幫幫忙，混混經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