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

物理實驗室里。

陳銘在食堂吃完飯，又到后廚幫忙到了六點五十之后，再次回到了實驗室。

下午他問王悅的那個問題，并沒有得到回答。

因為王悅自己也不知道。

她雖然是王瀟瀟的小姨，但是卻管不到王瀟瀟。

王瀟瀟從小因為父母的原因，就變得很叛逆，誰的話她都不聽。

以至于王瀟瀟要干什么，都只有她自己知道。

“等明天再問問她！”

陳銘嘀咕了一句，把王瀟瀟給暫時挪到了腦子里的某個位置，他現在要清點一下下午新買的實驗用具，做好明天的實驗準備。

然后，他把箱子搬到一個清理出來的一個實驗臺上面，才把里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放好。

老楊幫他買的都是全新的實驗器材，那個工業級的測溫儀玻璃罩上面還裹著透明薄膜，游標卡尺的金屬刻度泛著冷光，耐火磚棱角分明……

很快，實驗臺上就已經井然有序擺好了明天要做實驗的東西。

到這里，準備工作差不多了已經。

陳銘本來都打算鎖門離開了。

他的筆記本上早就畫好了微型磚窯的設計圖，明天趙老師回來以后，就可以開始實驗。

但是。

剛才轉身之際，他看到那塊標有“耐高溫粘合劑”的金屬試管的時候，腦子里突然冒出了父親燒磚時候的場景。

封窯的時候，磚縫必須用黃泥抹勻了封住，不然熱氣就會從縫隙里面跑掉。

換句話說就是，做數學題的時候，漏掉一個變量，就會導致結果全錯。

“要不先搭個底座？省得明天再麻煩啦！”

陳銘來回看了看，最后撓撓頭嘀咕了一句后，走上前把耐火磚的薄膜撕掉放進箱子里。

接著，三塊耐火磚擺在實驗臺中央，游標卡尺的卡爪卡住磚的側面，上面顯示出的數據是：150mmx80mmx50mm。

盡管腦子里已經確認了數據分毫不差，但陳銘還是拿出筆記本，核對了一下自己算出來的尺寸。

嗯。

分毫不差！

陳銘點點頭，提筆在筆記本上畫出第一個方框，旁邊標注道：窯體底部，長300mm（兩塊磚并排），寬度15mm。

……

不知不覺。

窗外的天色徹底暗淡了下去，教學樓的輪廓變成了模糊的黑影。

陳銘起身去開燈，整間實驗室瞬間亮如白晝，墻上的《物理實驗守則》格外刺眼。

抬眼掃過，陳銘想起了趙老師給的那本手冊，下午吃飯的時候他已經看完了。

他視線在墻上的“實驗期間嚴禁單獨操作高溫設備”的條款上看了兩秒，又扭頭看向桌面的調速風扇。

“要不，就試一次通風口角度？”

陳銘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動手撕開了粘合劑的包裝。

淡黃色的膠液擠出涂在磚縫間的時候，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酒精味道。

又用刮片小心翼翼的把膠液抹勻，看上去就像是凝固的蜂蜜。

陳銘點點頭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杰作，很好，和父親糊磚縫時候的感覺差不多。

搭建微型窯體的過程比他想象中要復雜。

耐火磚的實際數據也一直在變化，明明量好的尺寸，可拼接起來的時候，總是差了兩三毫米。

陳銘拆了又搭，連續三次后才發現，是磚面不夠平整，還得用砂紙打磨一下。

他邊打磨邊在筆記本上寫：機械誤差±0.5mm，需多次測量取平均值。

等簡易窯體雛形立起來的時候，窗外的天空已經斜斜掛上了一輪彎月。

陳銘直起身揉了揉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導致有些酸痛的腰，才發現肚子餓得有些發慌。

他只得從帆布包里摸出個饅頭，三兩口啃完了才好受一些。

大意了。

陳銘喝完半瓶水把饅頭咽下去，又捶了捶胸口，這才好受一些。

他本來以為自己做實驗的時候，不會動用到思維加速。

可誰曾想搭建個簡易磚窯都總是出錯。

無奈他只能調動思維加速，一遍遍推演正確結果，這樣做能節省不少時間，壞處就是后遺癥會出現。

勉強墊了墊肚子后，陳銘的注意力又被窯體側面的通風口吸引住了。

按照設計圖來看，通風口應該開在距離底部5cm的位置，可父親開的通風口是在60cm的位置，等比例放大的話和他的差了十公分，所以哪個才更合理？

“還是再測一下吧！”

這個念頭從腦子里冒了出來。

陳銘拿起電鉆，換了三個鉆頭才在耐火磚上打出個直徑3cm的通風口，然后用鑷子一點點把邊緣的碎渣夾掉，比做幾何題畫輔助線的時候還要認真。

安裝測溫儀探頭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透了。

實驗室的窗戶正好對著操場，偶爾還有沒回去的住宿生跑過，手里的手電筒光柱晃來晃去的，已經閃了陳銘的眼睛好幾次了。

不過他沒生氣，把三個測溫探頭分別固定在了窯心、窯壁和通風口附近。

導線則是沿著磚縫牽出來，再連接到測溫儀主機上面。

按下開機鍵的瞬間，屏幕上亮起了綠光，顯示：當前溫度25℃。

跟實驗室的測溫計測量的一樣。

接下來，就該試試通風了。

陳銘根本停不下來，越來越興奮，直接把調速風扇擺在了通風口對面，距離剛好30cm。

這個距離是他算出來的最佳距離，風扇功率是50w，30cm處的風速剛好能模擬自然風。

隨著按鈕旋動，風扇葉片緩緩轉動起來，氣流穿過通風口時候，簡易窯體里面的空氣帶動灰塵打著旋。

測溫儀上的數字開始跳動：窯心25℃，窯壁25℃，通風口24℃。

“角度如果不對的話，氣流會貼著墻壁走。”

陳銘自言自語了一句，想起了物理課本上的“流體力學示意圖”，然后伸手把通風口的擋板掰到了30°。

風扇的風速也調到中檔。

這一次，氣流撞在窯壁上反彈回來，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渦流。

窯心的溫度也慢慢上升了一度，到了26℃。

“很好！”

陳銘在筆記本上畫下兩個箭頭。

一個標注30℃（渦流區溫度+1℃）。

另一個畫了個問號：？45℃會怎樣？

陳銘果斷開啟思維加速，在腦海中推演的同時，不斷調整通風口角度，記錄實際的溫度變化。

偶爾停下來從帆布包里拿出一個饅頭啃兩口，干得他有些難以下咽的時候，就喝兩口旁邊的礦泉水。

實驗室的掛鐘滴答滴答作響。

陳銘卻感覺時間被拉長了。

思維加速果然是科研利器，一秒能當三秒用，能在無數次錯誤中，找到正確的那條路！

分析數據也是一樣。

雖然很累，但是值得！

陳銘一想到那些沒有思維加速的科學家們，沒日沒夜的熬，硬生生熬出了大國科技，他瞬間覺得沒那么累了。

嗯，繼續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