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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硯底沉葉

  • 無聲的407
  • 07不拎包
  • 2921字
  • 2025-08-05 00:06:41

臨時宿舍的床板泛著潮味,蘇晴盯著天花板上那片水漬看了快兩個小時。月光從鐵欄桿窗外滲進來,把水漬染成青灰色,像片被揉爛的銀杏葉,邊緣還洇著點深褐,像沒擦凈的陳年墨痕。

口袋里的銀杏木書簽硌得手心發疼。她摸出來借著月光看,爺爺刻的“慎獨”二字邊緣,不知何時沾了點暗紅,指甲刮上去是糙的,像結了痂的血。凌晨三點十七分,走廊里突然傳來聲響——不是宿管查房的鑰匙聲,是鞋底蹭過水泥地的澀響,混著點脆生生的碎裂聲,像有人在踩銀杏葉。

蘇晴翻身坐起,指尖觸到枕頭下的美工刀。刀片是上周剛換的,許曼幫她拆的包裝,當時還笑著說“數學系的姑娘怎么總用這危險東西”。現在刀面映著她的臉,瞳孔里晃著窗外飄進來的銀杏影。

門被推開一道縫,冷風卷著片葉子鉆進來,落在腳邊。葉尖沾著的暗紅在月光下泛著油光,蘇晴捏起來湊近聞,除了銀杏葉的苦氣,還有股熟悉的杏仁味——是許曼過敏時涂的藥膏,她床頭總放著一管,昨天早上還看見只剩小半管。

“蘇晴?”林薇的聲音從門縫里擠進來,發顫的尾音像被風扯斷的線,“你醒著嗎?我、我找到個東西……”

她擠進門時帶起陣香粉味,是她常用的茉莉香,卻蓋不住另一種味道——鐵銹似的腥氣,從她水綠色的圍巾里鉆出來。林薇的頭發亂得像鳥窩,發梢還沾著點碎草葉,看見蘇晴手里的銀杏葉,突然往后縮了縮,手里的東西“當啷”掉在地上。

是支銀質發簪,流蘇斷了半截,剩下的銀線纏成個死結。蘇晴認得這東西,周航上個月在古玩市場淘的,說是民國時期的老物件,簪頭刻著朵半開的玉蘭,許曼收到時高興了好幾天,總說這玉蘭像她老家院子里的那棵。

“在、在宿舍樓后的垃圾站找到的。”林薇的指尖抖得厲害,捏起發簪時,銀線上纏著的纖維落在床單上——深褐色的,和她圍巾邊緣磨損處的線頭一模一樣,“你看這上面的白粉末,是不是和許曼的藥膏一樣?”

蘇晴用指尖刮了點粉末,湊到鼻尖。杏仁味更濃了,還混著點別的——像銀杏樹皮被劃破后滲出的那種黏液味,黏糊糊的,沾在指尖甩不掉。她突然注意到,林薇的手腕上有道紅痕,不是過敏的紅疹,是整齊的勒痕,邊緣還沾著點銀灰色的纖維,像某種毛線。

“你圍巾呢?”蘇晴突然問。

林薇下意識地摸向脖子,圍巾滑落在地,露出勒痕的全貌——那形狀像極了圍巾邊緣的纏枝紋,針腳的凸起處,剛好對著勒痕的深溝。“警察說……在許曼脖子旁邊找到的。”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可我明明記得帶出來了,早上出門時還在鏡子里看見它搭在肩上……”

走廊里的腳步聲又響了,比剛才的沉,還帶著金屬碰撞的脆響。林薇嚇得往蘇晴身后躲,發簪從她手里滑出去,在地上轉了三圈,停在門口。

趙宇軒的影子被月光投在墻上,像塊變形的門板。他手里拎著個鐵皮工具箱,鎖扣上的銅環還在晃,沾著的暗紅在光線下亮得刺眼。看見地上的發簪,他的喉結滾了滾,彎腰去撿的動作僵在半空。

“這東西怎么會在這?”他的聲音比平時粗,工具箱“咚”地放在地上,震得床板都在顫,“許曼昨天還戴著它,我看見她用它別住劉海……”

“垃圾站撿的。”蘇晴的目光落在工具箱的鎖扣上,那暗紅的形狀像滴濺上去的血,“你半夜拎著工具箱干什么?”

趙宇軒掀開工具箱的蓋子,里面的東西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套刻刀,刀刃上沾著新鮮的木屑,還有塊磨得發亮的銀杏木,形狀像片葉子。“給許曼刻的書簽,”他的指尖劃過木片,“上周就該做好的,她總催我……昨天落在407了。”

蘇晴的視線被木片旁的布包勾住。布包的邊角印著“城南老字號”的紅戳,和早上趙宇軒拎的梅花糕塑料袋一模一樣。布包鼓鼓囊囊的,邊角處透著點深褐,像被墨浸過。

“許曼書桌上那方硯臺呢?”蘇晴突然想起那方端硯,是趙宇軒托人從肇慶帶的,硯池里總盛著半池墨,許曼說“這墨養得潤,寫小楷不滯筆”,“警察收走了嗎?”

趙宇軒的手指猛地收緊,捏得木片發白:“不知道……沒注意。”

“我看見了。”蘇晴的聲音很輕,卻帶著重量,“倒在許曼的椅子邊,硯池里的墨混著血,像被人攪過。”她頓了頓,看著趙宇軒耳后那點沒擦凈的深褐,“你耳后的墨漬,和那硯臺里的一樣。”

趙宇軒突然轉身要走,工具箱卻被林薇拽住了。“你布包里是什么?”她的聲音發緊,指尖戳著布包的邊角,“是不是許曼的硯臺?”

鐵皮箱的鎖扣“咔噠”響了聲,像是被什么震松了。蘇晴瞥見布包里露出來的東西——方方正正的,邊緣有處磕碰的缺口,和許曼那方硯臺左下角的缺口一模一樣。

走廊盡頭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接著是周航的驚呼聲。三人往407的方向跑,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像三條追逐的蛇。快到門口時,蘇晴踩到片黏糊糊的東西,低頭看是塊摔爛的梅花糕,上面沾著根銀線——和發簪上的流蘇是同一種。

407的門虛掩著,里面透出手機屏幕的光。蘇晴推開門的瞬間,聞到股濃烈的墨味,蓋過了血腥味。周航蹲在許曼的書桌前,背對著門口,手里的布正往硯臺里擦,動作急得像在銷毀什么。

“周航!”蘇晴的聲音撞在墻上,彈回來帶著回音。

周航猛地回頭,布從手里滑出去,露出硯臺里的東西——半片銀杏葉,被墨泡得發脹,葉脈里還纏著根烏黑的長發,發尾帶著點自然卷,是許曼的。他手里的硯臺突然沒拿穩,“哐當”砸在地上,裂成兩半。

從裂開的硯臺里滾出個東西,在地上彈了兩下,停在蘇晴腳邊——是片銀杏葉書簽,邊緣有排整齊的齒痕,和許曼死時攥著的那半片剛好能對上。葉脈上的暗紅還沒干透,沾著的墨和硯臺里的一模一樣。

是蘇晴丟失的那片。

手機的光在四人臉上掃過,像探照燈照進黑暗的角落。林薇的圍巾纏在手腕上,勒痕的深溝里卡著點銀線;趙宇軒的工具箱敞著,刻刀的木屑里混著根烏黑的頭發;周航的褲腳沾著點淺黃的粉末,和發簪上的藥膏粉是同一種;而蘇晴手里的銀杏葉,葉尖的暗紅在光線下泛著油光,像剛從血里撈出來的。

窗外的風突然變大,卷著銀杏葉撞在玻璃上,發出“啪啪”的聲響,像有人在外面拍門。蘇晴看著那裂開的硯臺,突然想起許曼昨天還跟她說:“這硯臺邪門得很,總覺得里面沉著東西,倒墨時總比別的硯臺沉。”當時只當是她的錯覺,現在看來,硯底確實沉著東西——那片帶血的銀杏葉,和藏在墨里的秘密。

林薇突然指著周航的口袋,聲音抖得不成調:“你、你口袋里是什么在閃?”

周航下意識地捂住口袋,卻被趙宇軒拽住了胳膊。口袋里的東西掉出來,在地上滾了兩圈——是枚銀色的十字架吊墜,鏈條斷成兩截,其中一端纏著根深褐色的纖維,和林薇圍巾上的線頭一模一樣。

是蘇晴在許曼尸體旁撿到的那枚。

風從窗戶灌進來,吹得桌上的拓本嘩啦啦響,露出某頁的題跋——“葉墜無聲,墨染千秋”,字跡被暗紅的液體洇透,像滴在紙上的血淚。蘇晴的指尖捏著那枚銀杏木書簽,“慎獨”二字的紋路里,不知何時嵌滿了暗紅,像被血浸透的海綿。

她突然明白,這場圍繞著銀杏葉的迷局,遠比她想的復雜。林薇的勒痕、趙宇軒的硯臺、周航的十字架,還有她丟失的書簽,像銀杏葉的脈絡,看似各不相干,卻在暗處緊緊纏在一起,通向某個藏在硯底、浸在墨里、沾著血的真相。

走廊的聲控燈突然亮了,慘白的光線照亮了地上的發簪、書簽、十字架,和那攤還沒干透的暗紅。蘇晴看著眼前三張驚惶的臉,突然想起爺爺在古籍里批注的那句話:“墨能蓋色,卻蓋不住味;葉能藏痕,卻藏不住根。”

而407宿舍的根,正埋在這片銀杏葉鋪成的泥沼里,等著被誰親手挖出來。窗外的銀杏葉還在落,像無數只眼睛,冷冷地看著這場沒有盡頭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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