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后，秦月眠趴在畫架前調(diào)顏料，指尖剛蘸上鈦白，忽然一陣反胃感涌上來。她撐著桌沿起身，裴亦欽幾乎是立刻從書房探出頭，手里還捏著本攤開的《孕期指南》，眼鏡滑到鼻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剛查資料說孕早期聞顏料味可能會敏感，要不今天先不畫了？”

他快步走過來扶她到沙發(fā)坐下，轉(zhuǎn)身去廚房倒溫水，杯壁上還印著婚紗照——是他們結(jié)婚時定制的情侶杯。秦月眠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忽然想起上周去醫(yī)院檢查，醫(yī)生笑著說“恭喜”時，他攥著化驗單的手在發(fā)抖，眼鏡片后的紅血絲比當(dāng)年改代碼時還明顯。

“其實還好，”她接過水杯抿了口，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無名指的戒指，“就是剛才調(diào)鈷藍的時候，突然覺得味道有點沖。”裴亦欽立刻蹲下來，掌心貼在她的小腹上，動作輕得像怕碰碎玻璃：“那以后鈷藍我來擠，你說要調(diào)什么顏色，我提前備好放在調(diào)色盤里。”他的指腹帶著薄繭，是常年敲鍵盤和幫她搬畫架磨的，此刻落在小腹上，暖得讓人安心。

書房的光影筆記又添了新頁。裴亦欽在上面畫了個小小的胎兒輪廓，旁邊標(biāo)著“第8周，眠眠今天想吃酸梅，酸度類似雪后初晴的果酸值”，下面還畫了支鉛筆，寫著“顏料替換清單：鈦白換成植物基顏料，鈷藍暫時停用”。秦月眠翻到前頁，看到他記著“孕吐時間多在傍晚6點，需提前準(zhǔn)備蘇打餅干”，字跡比記光影參數(shù)時更工整，連標(biāo)點都沒寫錯。

陽臺的紫藤已經(jīng)爬滿了護欄，裴亦欽在下面加了層防護網(wǎng)。“查了說孕中期可以曬曬太陽，”他站在梯子上固定網(wǎng)繩，聲音從高處落下來，“但要避開正午強光，就像你畫雪景時總說‘10點的陽光色溫最舒服’。”網(wǎng)繩上掛著幾個雪兔形狀的風(fēng)鈴，是他周末親手做的，風(fēng)吹過時叮當(dāng)作響，像在數(shù)著日子。

秦月眠的畫架被調(diào)低了五厘米，旁邊加了張軟凳。裴亦欽說“醫(yī)生說久坐不好，你畫累了就靠會兒”，凳面鋪著她織的雪兔坐墊，磨得絨毛都軟了。她最近在畫一幅新的雪景，報亭旁的腳印邊多了個小小的嬰兒鞋印，爪印旁邊還畫了串鈴鐺。裴亦欽蹲在旁邊看，忽然指著腳印說：“這個鞋印要加圈暖黃，像你說的‘新生命自帶暖光’。”

孕中期的某天夜里，秦月眠被胎動驚醒。她輕輕推醒裴亦欽，他迷迷糊糊坐起來，手立刻覆在她小腹上，掌心的溫度讓小家伙又動了一下。“是在打招呼嗎？”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難掩笑意，“明天記下來，凌晨2點15分，胎動像小畫筆在紙上輕戳。”后來光影筆記里真的多了頁“胎動記錄”，畫著波浪線，標(biāo)著“力度類似0.5mm畫筆的觸感”。

嬰兒房被刷成了淺鵝黃，像初春的陽光。裴亦欽在墻上貼了幅大大的雪景圖，是秦月眠畫的放大版，報亭的暖燈旁寫著“寶寶的第一個冬天”。衣柜里掛著小小的連體衣，袖口繡著雪兔耳朵，是秦月眠用孕期剩下的布料縫的。裴亦欽把那支兔子糖畫從玻璃罐里取出來，放進嬰兒房的展示柜：“以后告訴寶寶，這是爸爸媽媽故事的開始。”

離預(yù)產(chǎn)期還有一個月時，秦月眠突然想吃去年冬天的蜂蜜小面包。裴亦欽系著雪兔圍裙在廚房忙活，面粉沾了滿臉。“烤箱溫度調(diào)了37度，”他舉著溫度計給她看，“就像你說的‘人體最舒服的溫度’，烤出來的面包軟乎乎的。”烤盤里擺著六個小面包，其中一個被捏成了雪兔形狀，耳朵尖還沾著點草莓醬，像糖畫的淺粉色。

秦月眠靠在廚房門口看他，忽然發(fā)現(xiàn)他鬢角多了根白發(fā)。她伸手去撥，他卻捉住她的手貼在臉頰上：“等寶寶出生，我們的光影筆記就改名叫‘一家三口的光影錄’，”他低頭吻了吻她的指尖，眼底的光比臺燈還暖，“要記寶寶第一次看雪的色溫，第一次抓畫筆的力度，還有……”

話沒說完，小家伙又動了一下，像在回應(yīng)。窗外的月光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戒指的碎鉆閃著光，映在嬰兒房的雪景圖上，報亭的暖燈仿佛真的亮了起來。秦月眠忽然想起最初那支糖畫，原來所有的等待和惦念，都在時光里慢慢釀成了暖光，而新的腳印即將落下，和他們的腳印、雪兔的爪印一起，鋪成更長的路。

光影筆記的最新頁畫著三只手，大手牽著小手，小手里捏著支畫筆。下面寫著：“所有的暖光，都為新生命而來。”風(fēng)吹過陽臺的風(fēng)鈴，叮當(dāng)作響，像在為即將到來的春天，輕輕倒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