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時，公關稿像枚投入沸油的冰棱，在熱搜上炸得噼啪響。

沈知微趴在桌上補覺，手機震得桌面發(fā)顫，她迷迷糊糊摸起來，屏幕上的熱搜詞條紅得刺眼——#風啟偽造證據(jù)##劉梅收受賄賂##心疼沈知微#，三個詞條擠在熱搜榜前十，像三只并排瞪著的眼睛。點開評論區(qū)，昨晚還罵得兇的網(wǎng)友早轉了風向：“臥槽這反轉！風啟也太惡心了吧”“劉梅這是被停職急瘋了？拿20萬就敢當槍使”“沈顧問好剛！技術分析甩得夠狠”。連行業(yè)大V都下場了，截了風啟偽造截圖的像素對比圖，配文“公關的底線是真，不是臟——給沈知微遞話筒”。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時，沈知微正揉著發(fā)沉的太陽穴。林舟端著杯熱豆?jié){進來，腳步輕快得像踩在彈簧上：“沈顧問，您可算醒了！陸總讓我來叫您，說董事會剛散，一致決定——開除劉梅。”

“意料之中。”沈知微接過豆?jié){，杯壁的溫熱透過指尖漫上來，驅散了熬夜的寒氣。她想起劉梅在群里發(fā)的那些陰陽怪氣的話，像沾了灰的糖紙，看著亮，實則早該扔了。

“何止開除。”林舟往椅背上一靠，語氣里帶了點解氣，“陸總直接讓法務部發(fā)了律師函，告她泄露公司機密、收受競爭對手賄賂——這要是坐實了，她在公關圈可就徹底沒法混了。”

沈知微沒接話，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劃著，停在劉梅的朋友圈。最新一條還停留在昨天晚上，發(fā)了張夜景圖，配文“等著看好戲”，底下點贊的人里，竟有個風啟市場部總監(jiān)的頭像。她冷笑一聲，剛要退出，走廊里突然傳來尖利的哭喊聲，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路撞著墻往辦公室來。

“陸時硯！你不能這么對我！”

是劉梅的聲音。沈知微和林舟對視一眼，剛站起身，辦公室的門就被“砰”地撞開。劉梅披頭散發(fā)地站在門口，眼影花了大半，順著臉頰往下淌，像兩道黑淚。她手里捏著張紙，是人事部剛發(fā)的開除通知，紙角被攥得發(fā)皺。

“沈顧問也在？”劉梅的目光掃過沈知微，突然像點燃的炮仗，沖過來就要抓她胳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攛掇時硯開除我？”

沈知微側身躲開，她的指甲擦著沈知微的袖口劃過去，帶起道白痕。“劉總監(jiān)，”沈知微的聲音里裹著晨霧的涼，“證據(jù)擺在那兒，是你自己簽的字，收的錢，跟別人無關。”

“證據(jù)？什么證據(jù)！”劉梅猛地轉頭瞪著陸時硯——他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門口，西裝袖口挽著，露出半截手腕，指節(jié)上還沾著點沒擦干凈的鋼筆水。“時硯，你別信她的！那20萬是風啟給的咨詢費，我就是幫他們看看方案，沒泄露機密！”

陸時硯沒說話，指尖在褲縫上輕輕蹭了蹭，像是在擦那點鋼筆水。晨光從他身后照進來，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劉梅腳邊，像道跨不過去的坎。

“咨詢費？”他終于開口，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卻帶著冰碴子，“咨詢費需要用加密郵箱發(fā)27次郵件？需要在星途服務器上拷貝歐洲項目的核心數(shù)據(jù)？”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劉梅攥著開除通知的手上，“劉梅，你當星途的人都是瞎的？”

“我沒有！”劉梅突然撲過去，攥住他的袖口，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里，“時硯，我跟你從小一起長大！你忘了小時候你被欺負，是我拿石頭幫你砸回去的？你忘了你剛創(chuàng)業(yè)時，是我爸媽幫你找的辦公室？你怎么能信一個外人，不信我？”

陸時硯的指尖在身側的文件角頓了頓，指甲輕輕掐了下紙頁——那頁紙上正好印著風啟的logo。他沒看劉梅，只低聲說：“小時候的石頭，砸不碎現(xiàn)在的規(guī)矩。”

她的哭聲混著鼻音，黏糊糊的，像貼在玻璃上的霧。沈知微站在旁邊，看著陸時硯被攥住的袖口——那是件深灰色的襯衫，被扯得變了形，露出里面的白襯里。她突然想起三年前，蘇曼琪被拍時也是這樣，堵在陸時硯辦公室門口哭，說自己是被陷害的。那時陸時硯也是站在這兒，卻皺著眉對她說：“知微，你先回去，別鬧。”

心口像被什么東西蟄了下，泛開細細的疼。她垂下眼，盯著自己的鞋尖——還是上次慶功宴穿的那雙高跟鞋，鞋跟沾了點灰，是昨晚跑技術部時蹭的。

“松手。”陸時硯的聲音冷了下來，他輕輕一掙，袖口從劉梅手里脫出來，留下幾道皺痕。他抬手撣了撣，指尖劃過那些褶皺，動作輕得像在拂掉灰塵。“小時候的事，記著就好，別拿出來當擋箭牌。”他看著劉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星途不養(yǎng)吃里扒外的人。”

這話像把鈍刀，割得劉梅的哭聲戛然而止。她張了張嘴，沒說出話，眼淚卻涌得更兇了，順著臉頰往下掉，砸在地上，洇出小小的濕痕。“你真要趕我走？”她的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葉子，“就為了她？一個三年前跟你離婚、現(xiàn)在靠協(xié)議回來的女人？”

沈知微的指尖猛地收緊，豆?jié){杯在掌心硌出印子。她剛要開口，陸時硯卻先動了。他側身擋在她身前，陰影落下來，正好罩住她。沈知微的手背蹭到他的西裝袖口，布料上有淡淡的雪松味——是他常用的香水，三年前他也總噴這個，她曾趴在他肩頭說“像站在松樹下”。鼻尖突然一酸，她往后縮了半步，把這點酸意咽了回去。

“跟誰無關。”陸時硯看著劉梅，眼神冷得像結了冰的湖面，“是你自己把路走絕了。”

林舟識趣地走上前，往劉梅手里塞了張紙巾：“劉總監(jiān)，走吧，人事部還等著辦手續(xù)。”

劉梅沒接紙巾，也沒動，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著陸時硯，眼睛紅得像要出血。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笑了，笑聲又干又澀：“好，好一個陸時硯。你會后悔的。”說完，她猛地轉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噔噔”的響，像在跟誰賭氣，一路撞著走廊的墻走了。

走廊窗臺上的綠蘿被她撞得晃了晃，葉子上的水珠掉下來，砸在劉梅空了的工位上——她的工位還留著半杯冷掉的咖啡，杯沿印著個淡口紅印，是她昨天早上喝的。

辦公室里終于安靜下來。晨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道亮紋，像撒了把碎銀。陸時硯還站在原地，背對著沈知微，肩膀繃得很緊。

沈知微把手里的文件遞過去——是她早上整理的風啟新品資料，封面印著風啟的logo，旁邊用紅筆圈了行小字：“核心技術參數(shù)與星途2022年廢棄專利重合度92%”。“陸總，”她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些，“這是風啟下周要推的新品，我查了下，涉嫌抄襲。”

陸時硯轉過身，接過文件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他的指尖有點涼，像剛碰過冰，沈知微下意識地縮了縮手。他的動作頓了頓，目光在她臉上停了兩秒——那目光很深，像藏著些沒說出口的話，卻又快得抓不住，轉瞬就落在文件上了。

“知道了。”他翻開文件，指尖在“92%”那行字上劃了下，指甲在紙頁上留下道淺痕，“我會讓法務部跟進。”

沈知微點點頭，沒再說什么，轉身想走。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陸時硯在身后問：“胃還疼嗎？”

她愣了下，回頭時，正看見他把那杯沒動過的豆?jié){往她桌上推了推——是林舟剛才帶來的，她忘了拿。“林舟說你昨晚沒吃飯。”他的聲音比剛才緩和了些，卻還是低著頭，沒看她，“趁熱喝。”

陽光落在他的發(fā)頂，泛著點淺金色的光。沈知微看著那杯豆?jié){，杯壁上的水珠順著往下滑，滴在桌上，洇出小小的圓點。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她也是這樣在辦公室加班，胃不舒服，陸時硯也是買了熱豆?jié){放在她桌上，卻別扭地說是“樓下便利店買多了”。

心口的澀意又涌上來，比剛才更濃。她走過去拿起豆?jié){，指尖碰到杯壁的溫熱，輕聲說：“謝謝陸總。”

“嗯。”他應了聲，翻開文件的手卻停了停，指節(jié)在紙頁上輕輕敲了敲，像是在想什么。

沈知微走出辦公室時，走廊里空蕩蕩的。劉梅的工位確實空了，那半杯冷咖啡還擺在那兒，口紅印淡得快要看不清了。她想起劉梅剛才哭著說的話——“一個三年前跟你離婚、現(xiàn)在靠協(xié)議回來的女人”，喉間發(fā)緊，像被什么東西堵著。

是啊，她是靠協(xié)議回來的。

可陸時硯剛才擋在她身前的樣子，撣袖口時的眼神，還有那句“胃還疼嗎”，又不像是在演戲。

手機突然震了下，是陌生號碼發(fā)來的消息，只有一張照片：風啟科技的會議室里，顧晏辰坐在主位上，手里拿著份文件，對面坐著的是風啟的CEO。照片拍得有點糊，卻能看清顧晏辰嘴角的笑，像淬了糖的毒。

沈知微的指尖猛地一涼。顧晏辰怎么會跟風啟的人在一起？

她抬頭看向陸時硯的辦公室，門還開著道縫，晨光從縫里漏出來，在地上投下細長的亮線。里面靜悄悄的，只能隱約聽見翻文件的聲音。

風啟的新品抄襲，顧晏辰的突然出現(xiàn)，陸時硯忽冷忽熱的態(tài)度……像一團纏在一起的線，越扯越亂。

沈知微捏著手機，站在走廊里，突然覺得這局棋，好像不止劉梅一個出局的棋子。

而她和陸時硯，到底是在同一邊，還是……各有各的棋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