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校尉那句“藥性尚可”的評價,如同在滾油里潑了瓢涼水,瞬間在前鋒營炸開了鍋。丙字隊營房門口那口九宮格銅鍋,從違禁的“私炊”搖身一變成了“御寒藥爐”,地位直線飆升。雖然代價是每日加練一個時辰,但丙字隊的二十幾個歪瓜裂棗,腰桿卻挺直了不少。別的隊啃著凍得硬邦邦的雜糧餅子、喝著清湯寡水的菜糊糊時,他們能圍在爐子邊,用滾燙的紅湯涮兩片薄薄的羊肉,哪怕只是聞聞味兒,也成了整個前鋒營最遭人恨的“特權階層”。
“蘇隊正!再來點茱萸!這湯…勁兒不夠!”王老摳吸溜著被辣得通紅的鼻子,滿足地嘆息。
“省著點!牛油不多了!”蘇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卻在盤算著怎么再克扣點伙食尾子去換材料。訓練強度上去了,這“藥湯”的消耗量也直線上升,簡直是無底洞。
“蘇隊正,”新兵孫石頭小心翼翼地問,“明天…真能練那個…‘三段擊’?”
蘇硯點點頭,眼神銳利起來。這幾天,除了地獄般的體能和隊列訓練,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兩件事上:一是研究繳獲的北狄弓弩,二是推演他那套來自現代的“三段擊”輪射戰術。
簡陋的營房里,用炭筆畫滿箭矢軌跡和隊列變換的草紙鋪了一地。幾個繳獲的北狄臂張弩和短弓被拆解得七零八落。蘇硯的手指上沾滿了油脂和碳粉,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把磨尖的骨刀,在一塊硬木上雕刻著弩機的關鍵部件——一個省力的滑輪組雛形。
“少爺,這玩意兒…真能成?”韓沖蹲在旁邊,看著蘇硯用細麻繩穿過簡陋的木滑輪,再連接到弩弦上,眉頭緊鎖。這“滑輪”看著太單薄,感覺一用力就能碎。
“試試才知道!”蘇硯屏住呼吸,用力拉動麻繩。粗糙的木滑輪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但弩弦竟然真的被緩緩拉開,比之前單純靠臂力省了近一半的力氣!
“嘿!神了!”韓沖那只獨眼瞬間亮得驚人,“省力!真省力!少爺!您這腦子…咋長的?”
“杠桿原理加滑輪組,基礎物理。”蘇硯隨口解釋,見韓沖一臉茫然,又改口道,“就是…借力打力的巧勁兒!回頭給咱們的蹶張弩都加上這個!”
他放下弩機,又拿起一個空陶罐,眼神變得凝重。這才是今天的重頭戲——土制燃燒彈,莫洛托夫雞尾酒的古代青春版。
“韓大哥,東西都弄到了?”
“弄到了!”韓沖指著墻角幾個壇壇罐罐,“火油(猛火油,類似石油原油,粘稠易燃)管庫的老王頭那兒摳的,不多,就半壇子,寶貝似的。燒酒(高度劣質酒)管夠!還有您要的碎布條和麻繩。”
蘇硯點點頭,開始操作。他先將粘稠刺鼻的火油小心地倒入陶罐,大概三分之一滿。然后加入等量的劣質燒酒。燒酒稀釋了火油的粘稠度,一股更加刺鼻、更加易燃的混合氣味彌漫開來。最后,他將一捆浸透了火油的碎布條塞進罐口,用浸過油的麻繩緊緊扎住罐口,只留出一截布條在外面當引信。
“成了?”韓沖看著這其貌不揚的陶罐,有點懷疑。
“找個空地試試!”蘇硯抱起罐子,眼神里閃爍著興奮和一絲緊張。這玩意兒要是成功了,對付北狄騎兵的集群沖鋒,絕對是殺手锏!
營房后一片廢棄的校場。蘇硯將陶罐放在幾十步外一堆早已準備好的枯草上。他深吸一口氣,點燃一根浸了油的布條,小心地湊近陶罐口那截引信。
“嗤——!”引信瞬間點燃,火苗順著布條迅速向罐內竄去!
蘇硯和韓沖立刻后退!
一秒…兩秒…
“轟——!!!”
一聲沉悶的巨響!陶罐猛地炸裂開來!粘稠的、燃燒的混合液體如同憤怒的火龍,瞬間噴濺出數丈遠!熾熱的火焰猛烈升騰,將那片枯草堆徹底吞噬!火勢兇猛,帶著刺鼻的黑煙,發出噼啪的爆響!那火焰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藍黃色,粘附性極強,附著在凍土上依舊熊熊燃燒,極難撲滅!
成功了!威力甚至超出了預期!
“我的老天爺!”韓沖被這恐怖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下意識地后退一步,獨眼中充滿了震撼,“這…這比洼地那火球…厲害十倍!少爺!這…這是天火啊!”
蘇硯也長舒一口氣,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天火?不,這叫‘蘇氏火雨’!專門給北狄狼崽子準備的洗澡水!”
接下來的日子,丙字隊的訓練內容徹底變了味。每天除了雷打不動的隊列、體能和格斗基礎,剩下的時間,全被兩樣東西填滿:
**“三段擊”輪射訓練:**
二十幾個人被分成三組。第一組手持加裝了簡易滑輪組、上弦速度加快的蹶張弩(蘇硯用木頭和繳獲的北狄零件勉強改造了幾把)或普通長弓;第二組持弩/弓待命;第三組則負責快速裝填。
“第一組!預備——放!”蘇硯站在一個臨時搭建的土臺上,嘶聲力竭地吼著。
稀稀拉拉的箭矢射向前方幾十步外的草靶。
“退!第二組上!預備——放!”
“第三組!裝填!快!再快!”
“第一組!裝好沒有?!磨蹭什么!”
訓練場上,口令聲、呵斥聲、弓弦震動聲、士兵們急促的喘息和抱怨聲混雜在一起。一開始混亂不堪,裝填慢的跟不上射速,隊列移動磕磕絆絆,箭矢更是歪歪扭扭。但蘇硯不管,用蜜餞煙絲刺激,用洗腳水馬廄威脅,硬逼著這群散兵游勇一遍遍重復這枯燥的流程。韓沖則如同監工頭,帶著幾個老兵在后面盯著,誰偷懶就是一鞭子(柳條升級成了細藤條)。
**“火雨”投擲訓練:**
校場角落專門清出一塊地。士兵們輪流練習點燃引信、投擲那沉甸甸、滑膩膩的陶罐。
“引信!點著了再扔!你想把自己點天燈嗎?!”
“用力!往遠處扔!不是讓你砸腳面!”
“動作要快!扔出去就跑!等著變烤豬嗎?!”
陶罐砸在凍土上碎裂的聲音,火焰爆燃的轟響,士兵們被燎了眉毛頭發的驚叫此起彼伏。濃烈的火油味和焦糊味成了丙字隊的新標志。
這種近乎瘋狂的“玩火”訓練,自然瞞不過馮校尉的眼睛。他時常背著手,遠遠地站在校場邊緣,如同沉默的巖石,銳利的目光掃過丙字隊那古怪的隊列變換和角落升騰的火焰黑煙。他從不靠近,也從不詢問,只是看著。那眼神,深不見底,讓人猜不透心思。
丙字隊的老兵油子們,從最初的抱怨、抵觸,到麻木地執行,再到后來…竟隱隱生出了一絲期待和興奮。王老摳私下對“油葫蘆”說:“娘的…雖然折騰,但跟著蘇隊正…好像…真能學到點保命的東西?那‘火雨’要是真扔到北狄馬群里…”他做了個爆炸的手勢,眼中閃爍著兇狠的光芒。
這天傍晚,加練結束。丙字隊的士兵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像群死狗一樣爬回營房。蘇硯也累得夠嗆,嗓子冒煙,正準備讓韓沖把藏起來的“藥湯”材料拿出來開小灶,營房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和急促的腳步聲!
“丙字隊!緊急集合!校場點兵!”一個傳令兵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緊張。
蘇硯心頭一凜!和韓沖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出事了!
前鋒營中央校場,火把通明。馮校尉如同鐵塔般站在點將臺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他身后肅立著前鋒營其他幾個隊的隊正,個個神情肅殺。校場上,黑壓壓站滿了士兵,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剛剛接到烽燧急報!”馮校尉的聲音如同寒冰碎裂,清晰地傳遍校場,“北狄左賢王麾下大將禿發烏孤!親率兩千精騎!繞過野狼谷!突襲了五十里外的朔方鎮!鎮子…破了!”
“轟——!”校場瞬間炸開了鍋!朔方鎮!那是離前鋒營最近、也是最重要的邊民聚居點!破了?!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屠戮!意味著婦孺被擄!意味著北狄人的刀鋒,已經抵到了前鋒營的咽喉!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席卷了蘇硯全身!他想起了洼地里那些北狄騎兵殘忍的眼神,想起了那些被割下的耳朵!兩千精騎!禿發烏孤!那是北狄有名的悍將!前鋒營這點人馬,出去硬碰硬就是送死!
“哭什么?!嚎什么?!”馮校尉厲聲喝道,壓下了騷動,“朔方鎮的仇要報!但眼下,禿發烏孤挾大勝之威,其前鋒游騎已逼近我營前哨!其主力動向不明!敵情不明,貿然出擊,乃取死之道!”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臺下一個個或憤怒、或恐懼、或茫然的面孔,最終,定格在丙字隊的方向,定格在蘇硯身上。
“蘇硯!”
“屬下在!”蘇硯一個激靈,挺直腰板出列。
“你丙字隊,連日操演新陣,演練火器(他用了‘火器’這個詞),本將…略有耳聞。”馮校尉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現命你丙字隊,即刻前出至鷹愁澗隘口!據險而守!阻滯北狄游騎哨探!為大軍集結、探明敵主力動向爭取時間!不得放一個北狄游騎越過鷹愁澗!可能做到?!”
鷹愁澗?!蘇硯腦子嗡的一聲!那是前鋒營外圍最險要、也是最孤立的一個隘口!地形狹窄,易守難攻,但也意味著…一旦被圍,就是死地!馮校尉這是要用丙字隊當誘餌和棄子!去硬撼北狄最精銳的游騎!
整個校場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蘇硯身上,有同情,有憐憫,更多的是幸災樂禍。趙鐵柱(不知何時又出現在馮校尉身后)更是毫不掩飾地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
蘇硯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凍結了。他想拒絕,想喊冤,想質問馮校尉為什么不派主力去!但他知道,沒用。軍令如山!尤其在這大敵當前的關頭!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鷹愁澗…地形險要…阻滯游騎…丙字隊這二十幾個人,加上韓沖的十幾個老兵,滿打滿算四十人…硬拼是找死!唯一的機會…就是這幾天拼命演練的“三段擊”和…“火雨”!
賭!只能賭一把!
“屬下…遵命!”蘇硯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清晰,“丙字隊,定不負校尉所托!人在隘口在!”
馮校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極其復雜,有審視,有沉重,似乎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他揮了揮手:“去吧!半個時辰后出發!所需軍械,營庫支取!”
半個時辰后,鷹愁澗。
凜冽的寒風在狹窄陡峭的山澗中呼嘯穿行,發出凄厲的嗚咽,如同鬼哭。兩側是刀劈斧鑿般的灰黑色崖壁,光禿禿的,寸草不生。澗底唯一的小道,僅容三匹馬并行,布滿了嶙峋的亂石和凍結的冰凌。這里,是通往朔方鎮方向的咽喉要道,也是天然的死亡陷阱。
蘇硯帶著丙字隊僅存的三十八人(路上有兩個新兵嚇破了膽,當了逃兵,被韓沖就地“處置”了),如同壁虎般,艱難地攀爬、布置在隘口兩側相對平緩的坡地上。這里視野開闊,能俯瞰整個澗底小道,但同樣暴露在寒風中,凍得人手腳發麻。
“快!把拒馬樁搬到澗口!堵死!只留一條縫隙!”蘇硯嘶啞著嗓子指揮,寒風灌入口中,如同刀割。幾個老兵奮力將沉重的、削尖的木樁搬到澗口狹窄處,層層疊疊堆砌起來,只留下一條僅容一人一馬勉強通過的縫隙。
“韓大哥!帶人上左側高地!弓弩手就位!按‘三段擊’分組!檢查弩箭!”
“王老摳!帶人上右側!火油壇子!都給我藏好了!引火物備足!聽我號令再點火!”
“孫石頭!帶幾個人,去后面山坡收集石塊!越大越好!堆起來!”
“油葫蘆!帶人挖陷坑!不用深!但要隱蔽!里面給我插上削尖的木刺!上面蓋薄土和枯草!”
一道道命令下達,丙字隊的士兵們如同上了發條的機器,在死亡的威脅和韓沖藤條的鞭策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效率。雖然動作依舊有些慌亂,但沒人再偷奸耍滑。每個人都知道,這次不是訓練,是真正的生死之戰!守不住,大家都得死!
寒風卷著沙礫,抽打在臉上生疼。蘇硯趴在冰冷的巖石后面,用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死死握著那把加裝了滑輪組的蹶張弩。弩機冰冷的觸感讓他稍微清醒一些。他身邊,王老摳抱著一個沉甸甸的“火雨”陶罐,緊張得手指都在哆嗦。
“蘇…蘇隊正…這玩意兒…真能行嗎?”王老摳的聲音帶著哭腔,“聽說…聽說禿發烏孤手下的游騎…都是百戰精銳…殺人不眨眼的…”
“怕了?”蘇硯頭也沒回,眼睛死死盯著澗口方向灰蒙蒙的天際線,“怕就把罐子抱緊點!待會兒扔準點!多燒死幾個,你活命的機會就大一分!”
時間在死寂和寒風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士兵們趴在冰冷的巖石和凍土上,身體凍得僵硬,精神卻高度緊繃。澗底的風聲,仿佛都變成了北狄騎兵的馬蹄聲。
不知過了多久。
“來了!”趴在最高處瞭望的孫石頭,聲音因驚恐而變了調,帶著哭腔,“北…北狄游騎!好多!黑壓壓一片!快到澗口了!”
所有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蘇硯透過巖石縫隙望去,只見澗口外的荒原上,煙塵滾滾!數十個黑點如同貼地飛行的禿鷲,正高速向鷹愁澗逼近!馬蹄踏地的悶響,如同沉悶的鼓點,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準備!”蘇硯的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壓下了所有恐懼,“弓弩手上弦!火油組準備!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動!”
近了!更近了!馬蹄聲如同雷鳴!煙塵中,北狄游騎猙獰的面孔、翻飛的皮襖、雪亮的彎刀都清晰可見!他們顯然也發現了澗口被拒馬樁堵塞,領頭的騎士發出一聲尖利的呼哨,隊伍猛地一分為二,一股試圖正面沖擊那狹窄的縫隙,另一股則沿著澗口兩側的緩坡,試圖迂回包抄!
“找死!”韓沖在左側高地低吼一聲,獨眼中兇光爆射!
“三段擊!第一組!”蘇硯猛地舉起手,聲音如同撕裂的布帛,“目標!正面沖擊之敵!放!”
“嗡——嗡——嗡——!”
十把蹶張弩和長弓同時震響!雖然箭矢依舊有些稀疏,但在狹窄的澗口和“三段擊”的輪射節奏下,竟形成了一波持續不斷的箭雨!沖在最前面的幾個北狄騎兵猝不及防,瞬間被射成了刺猬!人仰馬翻!狹窄的通道被倒斃的人馬尸體堵塞!后續的騎兵沖擊勢頭為之一滯!
“第二組!上!放!”
“第三組!裝填!快!”
“第一組退下裝填!第二組頂上!”
口令聲此起彼伏。丙字隊的士兵們雖然緊張得手抖,但在連日嚴苛的訓練和死亡威脅下,竟奇跡般地執行著命令!箭矢雖然準頭欠佳,但勝在持續不斷!如同惱人的毒蜂,不斷叮咬著試圖沖擊縫隙的北狄騎兵,將他們死死壓制在澗口外!
“廢物!從兩邊上!殺光他們!”領頭的北狄百夫長見正面沖擊受阻,暴怒地揮舞著彎刀,指向兩側緩坡!
數十名北狄騎兵發出野獸般的嚎叫,調轉馬頭,揮舞著彎刀,如同兩股黑色的旋風,朝著蘇硯和王老摳所在的右側高地猛撲上來!馬蹄踏碎凍土,彎刀反射著寒光!殺氣沖天!
“來了!”王老摳嚇得臉都白了,抱著陶罐的手抖得像篩糠。
“穩住!”蘇硯死死按住他的肩膀,眼睛盯著越來越近的北狄騎兵,心中默數著距離…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火油組!點火!!”蘇硯用盡全身力氣嘶吼!
早已準備好的幾個老兵,顫抖著手,用火折子點燃了陶罐口那截浸滿火油的布條引信!嗤嗤的火苗瞬間竄起!
“扔——!!!往馬群里扔——!!!”
“啊——!”王老摳閉著眼睛,用盡吃奶的力氣,將手中那沉甸甸、燃燒著引信的陶罐,狠狠朝著坡下沖來的北狄騎兵最密集處砸了過去!
其他幾個士兵也紛紛效仿!七八個燃燒的陶罐,如同地獄投下的火流星,劃著死亡的弧線,砸向北狄騎兵!
沖在最前面的北狄騎兵看到了飛來的火球,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和不屑。陶罐?這玩意兒能傷人?他們甚至沒有減速!
“轟——!!!”
“轟!轟!轟——!!!”
沉悶的爆炸聲接連響起!如同平地驚雷!粘稠的、燃燒的液體如同憤怒的火龍,猛地噴濺開來!覆蓋了方圓數丈!熾熱的火焰瞬間升騰!藍黃色的火舌瘋狂舔舐著一切!
“希律律——!”戰馬的悲鳴聲凄厲到極點!它們天性怕火,被這突如其來的、粘附在皮毛上熊熊燃燒的“天火”瞬間嚇瘋了!驚恐地人立而起,瘋狂地甩動身體,將背上的騎士狠狠摔下!
“啊——!”北狄騎士的慘嚎聲更加凄厲!被火焰直接噴濺到的人瞬間變成了火球!在雪地里瘋狂翻滾!更多的人被驚馬踩踏,被同伴的火人撞倒!整個沖鋒的隊形瞬間陷入一片恐怖的火海和極致的混亂!
“放箭!自由射擊!射落馬的!”蘇硯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嘶聲怒吼!同時自己端起弩,瞄準一個剛從火馬背上摔下來、正驚恐拍打身上火苗的北狄騎士,狠狠扣動了弩機!
“噗嗤!”弩箭精準地貫入對方咽喉!
丙字隊的士兵們也被這“火雨”的恐怖威力驚呆了!隨即爆發出巨大的狂喜和兇性!箭矢如同雨點般射向坡下混亂的北狄騎兵!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右側的威脅被恐怖的“火雨”瞬間瓦解!左側,試圖迂回的北狄騎兵也被韓沖帶人用“三段擊”和滾木礌石死死擋住!
隘口前,尸橫遍地,火焰熊熊!北狄游騎的第一次試探性進攻,在丙字隊這匪夷所思的“藥湯”和“火雨”面前,撞得頭破血流!丟下了二十多具焦黑的尸體和同樣數量的無主驚馬,狼狽不堪地退了下去!
“贏了!我們贏了!”王老摳看著坡下燃燒的火焰和尸體,激動得熱淚盈眶,抱著蘇硯的胳膊又哭又笑。
“蘇隊正!神了!真神了!”士兵們歡呼雀躍,看向蘇硯的目光充滿了狂熱和敬畏!
蘇硯卻沒有笑。他靠在冰冷的巖石上,大口喘著粗氣,看著澗口外重新集結、數量更多的北狄騎兵,看著那面猙獰的狼頭大旗在煙塵中若隱若現。他知道,這僅僅是開始。禿發烏孤的主力,恐怕就在后面。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別高興太早!”蘇硯嘶啞著嗓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硝煙,“清點‘火雨’!收集箭矢!加固工事!禿發烏孤…不會善罷甘休的!”
就在這時,一匹快馬從前鋒營方向疾馳而來,馬上的傳令兵對著隘口高喊:“馮校尉令!丙字隊堅守待援!援軍即刻便到!校尉大人…親自為爾等…熬了‘藥湯’!”
熬了…藥湯?
蘇硯和韓沖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錯愕,隨即化為一種難以言喻的暖意和…更加堅定的戰意。
“聽見沒?!”蘇硯猛地站直身體,對著疲憊卻眼神發亮的士兵們吼道,“馮校尉給咱們熬‘藥湯’了!都給老子打起精神!守住了!回去喝熱乎的!”
“吼——!”士兵們的回應,帶著劫后余生的興奮和前所未有的斗志,在寒風凜冽的鷹愁澗上空,久久回蕩。那燃燒的火焰,映紅了崖壁,也映紅了每一張沾滿硝煙、卻不再麻木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