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聲響起時，天空已經陰沉了一整個下午。林晶晶收拾好書包，抬頭望向窗外，烏云密布的天空仿佛隨時會塌下來。她早上出門急，完全忘了看天氣預報。

“要下雨了。“她小聲嘀咕著，把最后一本書塞進書包。

教室里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林晶晶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賀時予的座位——空蕩蕩的，他今天下午被數學老師叫去幫忙批改競賽試卷，提前一節課就離開了。

自從那次紙飛機事件后，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奇妙的默契。每天午休，圖書館后門成了他們的秘密基地。賀時予會帶各種折紙作品給她，從簡單的紙船到復雜的立體恐龍；而她則開始學著回贈一些笨拙的手工，雖然每次都會引來賀時予認真的“技術指導“。

林晶晶走到校門口時，雨點已經開始噼里啪啦地砸下來。沒帶傘的學生們要么擠在屋檐下等雨停，要么干脆冒雨沖出去。她咬了咬下唇，把書包抱在胸前，正在猶豫要不要做一次“雨中勇士“，突然感覺有人站在了自己身后。

“你沒帶傘。“

這個聲音她已經能在一百米外認出來。林晶晶轉過身，賀時予就站在那里，手里撐著一把深藍色的折疊傘，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他肩頭，洇出深色的痕跡。

“你...你不是去幫老師改卷子了嗎？“林晶晶驚訝地問。

“改完了。“賀時予簡短地回答，把傘往她的方向傾斜了一些，“我送你回家。“

林晶晶眨了眨眼，雨水濺在她的睫毛上。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但賀時予的耳尖似乎比平時紅了一些。

“不用麻煩了，我可以等雨小一點...“

“會越下越大。“賀時予打斷她，語氣是他慣常的篤定，“氣象數據顯示，這場雨的降水概率是87%，未來兩小時內不會停。“

林晶晶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連這個都能用公式算出來？“

賀時予沒有回答，只是固執地舉著傘，目光平靜地看著她。最終，林晶晶妥協了，小心翼翼地站到傘下。傘不算大，為了兩個人都能遮到雨，他們不得不靠得很近。林晶晶能聞到賀時予身上淡淡的墨水味，還有雨水打在柏油路上散發出的清新氣息。

“往哪邊走？“賀時予問。

“右拐，過兩個紅綠燈。“林晶晶回答，突然意識到這是賀時予第一次問起她家在哪里。他們雖然每天在學校見面，卻從未涉足過彼此的私人生活。

雨中的城市變得模糊而溫柔，街燈早早亮起，在水洼中投下搖曳的倒影。賀時予走得很慢，比平時慢得多，林晶晶注意到他刻意調整了步伐來配合她的速度。

“你為什么會幫我？“林晶晶突然問，這個問題在她心里憋了很久，“那天在數學課上，還有后來...“

賀時予沉默了一會兒，雨水打在傘面上的聲音填補了空白。“因為你不一樣。“他終于開口，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你不會假裝聽懂我講的東西，也不會因為我的沉默而尷尬。“

林晶晶側頭看他，發現賀時予的側臉在雨中顯得格外清晰，睫毛上沾著細小的水珠。“我以為你不喜歡和人交流。“

“我是不喜歡。“賀時予說，“但和你說話...不太一樣。“

這句話讓林晶晶的心跳漏了一拍。就在這時，一陣風吹來，雨點斜著打在她的臉頰上，冰涼刺骨。她下意識地往賀時予那邊靠了靠，兩人的肩膀輕輕相觸，又迅速分開。

“小心。“賀時予突然拉住她的手腕，避開一個被雨水淹沒的深坑。他的手指修長而溫暖，即使只是短暫的接觸，也讓林晶晶的皮膚發燙。

轉過第二個紅綠燈，雨勢漸漸小了。云層間甚至透出一絲微光，像是太陽在努力掙脫烏云的束縛。

“快看！“林晶晶突然指著天空，“彩虹！“

賀時予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道淡淡的彩虹橫跨天際，在灰暗的天空中顯得格外珍貴。林晶晶興奮地掏出手機想拍照，卻發現因為雨太大，鏡頭已經被水霧模糊了。

“真可惜...“她小聲嘟囔著。

賀時予看著她沮喪的表情，突然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筆記本，迅速畫了幾筆。林晶晶湊過去看，發現他在本子上勾勒出了彩虹的輪廓，旁邊還標注了精確的色序和角度。

“紅、橙、黃、綠、藍、靛、紫，42度角。“他指著自己的草圖解釋道，“彩虹是陽光在水滴中折射和反射形成的，每種顏色的光折射率不同...“

林晶晶聽著他認真的解釋，突然笑了：“在你眼里，連彩虹都是數學公式。“

賀時予停下講解，困惑地看著她：“不是嗎？“

“是，當然是。“林晶晶笑著說，“但也是...很美的東西，不是嗎？“

賀時予沉默了片刻，目光從彩虹移到林晶晶的笑臉上，輕聲說：“嗯，很美。“

他們又走了一會兒，林晶晶指著前方一棟米色的小區住宅樓：“那就是我家。“

賀時予點點頭，卻沒有立刻告別的意思。雨已經變成了細密的雨絲，在夕陽的照射下閃閃發光。林晶晶發現賀時予的目光被什么吸引了——小區花園里的一盞星星形狀的路燈，在雨中散發著柔和的光。

“你喜歡星星？“林晶晶好奇地問。

賀時予的眼神變得柔和了些：“嗯。小時候我父親經常帶我去郊外觀星。他教我認識星座，告訴我每顆星星都有自己的運行軌跡和規律。“

這是賀時予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家人。林晶晶注意到他說“小時候“和“父親“時語氣的微妙變化，但沒有追問。

“我從來分不清那些星座，“她坦誠地說，“它們在我眼里就是一堆雜亂的點。“

“不是雜亂。“賀時予搖頭，語氣認真，“它們之間有精確的數學關系。我可以用公式預測任何一顆星星在特定時間的位置。“

林晶晶望著他閃閃發亮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才總在天臺看天空？我一直以為你是在思考數學題。“

賀時予難得地露出一絲窘迫：“有時候是數學題，有時候...是星星。“

雨停了，但誰都沒有提出要收起傘。西邊的天空已經完全放晴，幾顆早出的星星隱約可見。

“你眼里都是公式，怎么會看見星星？“林晶晶半開玩笑地問。

賀時予轉過頭，直視著她的眼睛。夕陽的余暉映在他的瞳孔里，像是點燃了兩簇小小的火焰。

“我看到你，就看到了。“他說。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在林晶晶心里激起一圈圈漣漪。她的臉頰發燙，不確定自己是否理解了賀時予話中的含義。而賀時予似乎也被自己的直白嚇了一跳，迅速移開了視線。

“我...我是說...“他罕見地結巴起來，“你的眼睛...在光線下...“

“晶晶？“一個聲音從小區門口傳來，打斷了賀時予艱難的辯解。林晶晶轉頭，看到母親正拎著購物袋站在那里，好奇地看著他們。

“媽！“林晶晶慌忙從傘下走出來，“這是...這是我同學賀時予。下雨了，他送我回來。“

“哎呀，真是太感謝了！“林媽媽熱情地走過來，“要不要進來喝杯熱茶？我剛買了些點心。“

賀時予明顯僵硬了，他后退半步，禮貌但堅決地搖頭：“不用了，謝謝。我...我還有事。“

林晶晶看出他的不自在，連忙解圍：“他確實有事，媽。賀時予是數學課代表，要幫老師整理資料。“

賀時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迅速收起傘：“明天見，林晶晶。“他對林媽媽微微鞠躬，“阿姨再見。“

看著賀時予匆匆離去的背影，林媽媽意味深長地笑了：“這就是你最近經常提起的那個'數學怪才'？看起來挺有禮貌的嘛。“

“我哪有經常提起他！“林晶晶抗議道，耳朵卻紅了。

回到家，林晶晶站在窗前，望著已經完全放晴的夜空。星星一顆接一顆地亮起來，比平時更加清晰明亮——也許是因為雨水洗凈了空氣中的塵埃。她想起賀時予說起星星時閃亮的眼神，還有那句讓她心跳加速的話。

書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林晶晶拿起來看，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明天凌晨2點到4點有英仙座流星雨，最佳觀測地點是學校天臺。如果你感興趣的話。——H」

林晶晶盯著這條信息看了很久，心跳越來越快。她不知道賀時予是怎么得到她手機號的，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邀請她一起看星星。

她回復：「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幾乎是立刻就有了回復：「班級通訊錄。」林晶晶笑了，又輸入：「流星雨能用公式預測嗎？」這次回復來得更快：「當然。流星雨是地球穿過彗星軌道上的碎片帶時發生的現象，完全可計算。」林晶晶正要回復，又一條短信來了：「但和你一起看的話，就不需要計算了。」

林晶晶把手機貼在胸口，感覺心跳聲大得整個房間都能聽見。窗外，一顆流星劃過夜空，轉瞬即逝，卻在她心里留下了永恒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