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的成績單在陽光下泛著微光。林晶晶盯著那個鮮紅的“89“，眨了眨眼，又仔細看了一遍——數學89分，比上次月考提高了17分，班級排名從第35名躍升至第22名。
“我做到了...“她小聲喃喃，手指輕輕撫過成績單上自己的名字。過去一個月里，賀時予每晚通過短信給她講解錯題，周末還抽時間陪她做專題訓練。那些曾經令她頭大的函數圖像和幾何證明，在他的指導下漸漸變得清晰可解。
“林晶晶，你數學進步好大！“前排同學轉過頭，一臉驚訝，“怎么做到的？“
林晶晶下意識看向教室后排——賀時予正低頭翻看自己的試卷，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似乎感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頭，鏡片后的眼睛微微彎起，做了個“恭喜“的口型。
“有人幫我補習?！傲志Ьлp聲回答，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是賀時予吧？“同學了然地點點頭，“難怪。不過能讓他愿意花時間輔導，你也挺厲害的。“
林晶晶笑了笑，沒有解釋他們之間遠不止“輔導“這么簡單。自從賀時予在黑板上寫下那句“唯一想保護的人“后，班上關于他們的流言反而漸漸平息了?；蛟S是那個公開表態太過震撼，又或許是期末考試臨近，大家無暇八卦。無論如何，林晶晶終于能夠呼吸自如地走在校園里，不再擔心背后的竊竊私語。
下課鈴響起，同學們三三兩兩討論著假期計劃。林晶晶慢吞吞地收拾書包，余光看到賀時予向她走來，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節奏。
“考得不錯。“他在她桌前停下，聲音里帶著罕見的愉悅，“最后一道大題全班只有五個人做對，包括你?！?
林晶晶抬頭，對上他含著笑意的眼睛：“都是你教得好?！八q豫了一下，“你...考得怎么樣？“
“還行。“賀時予推了推眼鏡——林晶晶已經發現這是他掩飾情緒時的小動作，“語文92，歷史90?！?
“哇！“林晶晶瞪大眼睛，“你文科居然進步這么大！“她記得上次月考賀時予的語文只有82分，歷史更是勉強及格。
“有人告訴我，文科不是死記硬背。“賀時予的嘴角微微上揚，“而是理解背后的邏輯和情感?！?
這是林晶晶曾經對他說過的話。那時他抱怨歷史年代記不住，她建議他把事件串聯成故事來理解。沒想到他真的聽進去了，還取得了這么大的進步。
“所以...“林晶晶鼓起勇氣，“我們這算是互相幫助了？“
“嗯?！百R時予點點頭，突然從書包里拿出一個扁平的牛皮紙包裹，“給你的?！?
林晶晶接過包裹，觸感堅硬，像是相框之類的東西?！艾F在打開嗎？“
“回家再開?！百R時予罕見地顯得有些緊張，“我...我先走了。小雨今天復查，我得去醫院?！?
他匆匆離開，背影略顯僵硬。林晶晶望著他遠去，好奇心像小貓爪子一樣撓著她的心。她小心地把包裹放進書包，決定一回家就解開這個謎團。
推開家門，林晶晶連鞋都來不及換好就沖進房間，鎖上門，小心翼翼地拆開牛皮紙。里面是一個精致的木制相框，框著一幅手繪的星空圖——不是普通的星座圖，而是一幅極具藝術感的深藍色夜空，繁星點點，銀河如帶，右下角用燙金字體寫著“北緯32°星空實錄“。
林晶晶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星星，每一顆都被精確標注了名稱和亮度。在北斗七星附近，有一顆用紅色小圈特別標記的星星，旁邊寫著：“Jing星，肉眼可見，亮度4.2等，發現者：賀時予“。
“發現者...“林晶晶喃喃自語，突然明白了這是什么——賀時予為她“發現“并命名了一顆星星。雖然并非官方認證，但這份心意讓她胸口發緊，眼眶發熱。
她翻到背面，發現還有一行小字：“今晚8點，能來學校天臺嗎？我有東西給你看?！狧“
林晶晶看了看鬧鐘——已經六點半了。她匆忙洗了個澡，換上一條淡藍色的連衣裙，對著鏡子把頭發梳了又梳。媽媽在廚房里喊她吃飯，她匆匆扒了幾口就說要去找同學復習功課。
“這么晚還出去？“媽媽皺眉，“明天開始就放假了，有什么功課這么急？“
“很重要的...天文觀測作業?！傲志Ь趴诤a，想起賀時予教她的“部分真實最容易讓人信服“，“我們約好今晚收集數據?！?
媽媽將信將疑，但看到女兒難得興奮的樣子，還是放行了：“十點前必須回來！“
初夏的夜晚溫暖宜人，微風拂過林晶晶的發梢，帶著淡淡的花香。校園里靜悄悄的，只有幾盞路燈孤獨地亮著。她輕車熟路地來到實驗樓，爬上通往天臺的樓梯——自從那次流星雨計劃泡湯后，這里就成了他們偶爾觀星的地方。
天臺門虛掩著，林晶晶輕輕推開，眼前的景象讓她屏住了呼吸——整個天臺被改造成了一個迷你星空觀測站。一臺投影儀將銀河圖像投射在白色幕布上，四周散落著幾個坐墊和小夜燈，中間的小桌上甚至擺著一臺天文望遠鏡。
賀時予站在望遠鏡旁，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深色牛仔褲，在星空的映襯下顯得格外修長。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身，鏡片反射著星光，看不清表情。
“你來了?！八f，聲音比平時低沉。
林晶晶舉起手中的星空圖：“謝謝你的禮物。不過...'Jing星'真的存在嗎？“
“當然。“賀時予示意她到望遠鏡前，“自己看?！?
林晶晶湊近目鏡，調整焦距，視野里出現一顆明亮的星星，周圍還有幾顆較暗的伴星。“這是...“
“大熊座80，一顆實際存在的恒星。“賀時予站在她身后，聲音很近，“亮度4.2等，距離地球約81光年。在古代中國天文學中，它屬于北斗七星輔星系統中的'玄戈'?！?
林晶晶直起身，轉頭看他：“所以你只是找了個現成的星星命名？“她試圖掩飾聲音里的失落。
賀時予搖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遙控器，按下按鈕。投影儀的畫面變了，顯示出北半球的星空，然后迅速放大到北斗七星區域。一顆紅色的光點開始閃爍，旁邊浮現一行字：“Jing星——2023年5月20日發現“。
“我編寫了一個小程序，修改了星圖數據庫。“賀時予解釋道，“在這臺投影儀和我的電腦里，這顆星星永遠叫'Jing'?！八D了頓，“就像在我心里一樣?！?
這句話像一顆流星，徑直墜入林晶晶的心湖，激起無數漣漪。她的臉頰發燙，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這...這太...“
“太奇怪了？“賀時予突然緊張起來，“我知道這很不浪漫，用數據和技術來...“
“太完美了。“林晶晶打斷他，聲音微微發顫，“這太'賀時予'了，而且...而且我很喜歡。“
賀時予的肩膀明顯放松下來。他操作遙控器，投影儀又切換回銀河全景，無數星辰在幕布上閃爍，仿佛真的將夜空搬到了這個小天臺。
“我還有一個東西給你看。“他走到投影儀旁，插入一個U盤，“這是我為全國數學聯賽做的附加項目，本來沒打算給任何人看...“
屏幕上的圖像變了，顯示出一個復雜的三維數學模型，像是由無數光線交織而成的立體網絡。隨著賀時予的操作，模型開始旋轉、變換，逐漸形成一種奇妙的圖案——那竟然是北斗七星的形狀，但每個節點都由精細的數學公式構成，線條流動間閃爍著星辰般的光點。
“這是...“林晶晶看呆了。
“數學與天文的交叉模型。“賀時予的聲音帶著少見的熱情，“我用非線性方程模擬恒星運動，然后...“他突然停住，“抱歉，我是不是講得太專業了？“
“不，繼續?！傲志Ьд嬲\地說，“雖然我聽不懂細節，但能感受到它的美?！?
賀時予的眼睛在鏡片后閃閃發亮：“我想證明數學不僅僅是冰冷的公式，它也可以...很美，像星空一樣?！?
林晶晶突然明白了什么：“這就是你比賽時放棄標準解法，改用創新方法的原因？“
賀時予驚訝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
“程可欣在班級群里說的?！傲志Ь⑿Γ八f你'故意炫技'，結果只拿了二等獎?！?
“不是二等獎，是特別創新獎?！百R時予糾正道，語氣罕見地帶著一絲不服氣，“評委說我的解法'將數學嚴謹與藝術直覺完美結合'。“
“這比一等獎酷多了！“林晶晶由衷地說，“你創造了一種全新的表達方式?！?
賀時予的表情柔和下來：“是你讓我看到了數學之外的世界。“他指向模型中央那顆紅色的光點，“這里，我特意加入了'Jing星'的變量，它讓整個系統的穩定性提高了12.7%?！?
林晶晶走近屏幕，伸手觸碰那顆虛擬的紅色星星：“就像現實生活中一樣?！?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仰頭看著投影的星空。夜風輕柔地拂過天臺的每一個角落，帶著初夏特有的溫暖和芬芳。
“林晶晶?！百R時予突然開口，聲音有些緊繃，“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很久了?！?
“嗯？“林晶晶轉頭，發現賀時予正專注地看著她，鏡片后的眼睛在星光下顯得格外深邃。
“為什么是我？“他問，聲音里帶著真誠的困惑，“你可以和任何人做朋友，為什么選擇...這樣一個不善交際的怪人？“
這個問題讓林晶晶心頭一軟。她想起初次見面時那個面無表情地念歡迎詞的賀時予，想起他在數學課上扔給她的解題紙飛機，想起他在雨中為她撐傘時說“我看到你，就看到了“的樣子...
“因為你看見了我?！八p聲回答，“真的看見了我，而不是透明人林晶晶。“
賀時予皺眉：“什么意思？“
“從小到大，我都是班級里最不起眼的一個。“林晶晶望向遠處的星空，“成績中等，長相普通，性格內向...就像背景板一樣，沒人會多看一眼?！八D向賀時予，“但你不一樣。從第一天起，你就真的'看見'了我——注意到我的畫，記得我不吃香菜，甚至發現我課本角落的三顆星星...“
賀時予靜靜地聽著，表情專注得近乎虔誠。
“而且，“林晶晶繼續道，嘴角揚起一抹調皮的笑，“你也不是什么'怪人'。你只是...用自己獨特的方式理解世界而已?！?
賀時予的眼睛微微睜大，然后做了一個讓林晶晶完全沒想到的動作——他摘下眼鏡，用襯衫袖子擦了擦，又迅速戴回去。這個小小的、略顯笨拙的動作，暴露了他平靜外表下的緊張和感動。
“謝謝?！八罱K只說出這兩個字，但語氣中的溫度足以融化冰雪。
投影儀的星空慢慢旋轉，北斗七星漸漸移到“天空“中央。林晶晶指著那七顆明亮的星星：“你看，天權、天璇、天璣——我的三顆星星。“
賀時予點點頭：“在古代中國，這三顆星被稱為'祿''壽''爵'，象征幸福、長壽和地位?！?
“真的？“林晶晶驚喜地問，“我不知道它們還有這么美好的含義。“
“嗯。“賀時予輕聲說，“現在又多了一顆'Jing'?！?
林晶晶突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那枚星形書簽：“就像這個一樣？“
賀時予的目光落在書簽上，點點頭：“我查過資料，這三顆寶石的礦物成分與它們代表的恒星光譜類型相符。天權星實際上是橙巨星，所以用了橙色藍寶石；天璇是白色主序星，用了無色鉆石；天璣是藍白星，用了藍色藍寶石...“
林晶晶聽著他如數家珍的解釋，心頭涌起一股暖流。這就是賀時予表達關心的方式——不是甜言蜜語，而是用最精確的數據和最嚴謹的邏輯，打造一份獨屬于她的浪漫。
“賀時予，“她突然問，“你知道我為什么總畫這三顆星星嗎？“
“因為它們明亮且容易辨認？“
林晶晶搖搖頭：“因為小時候爸爸告訴我，無論他在哪里，只要看到這三顆連成一線的星星，就會想起我。后來他們離婚了，爸爸搬去了很遠的地方，但這個習慣留了下來。“她輕輕撫摸著書簽上的寶石，“畫這三顆星星，就像...在宇宙中留下一個記號，證明我的存在。“
賀時予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指向投影中的“Jing星“：“現在你有了第四顆星星。“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林晶晶心中某個緊鎖的抽屜。她突然明白了賀時予這份禮物的全部意義——他不僅在星圖中為她留下標記，更是在自己的世界里為她預留了一個位置，一個永遠不會消失的坐標。
“賀時予...“她的聲音微微發顫，“我能抱你一下嗎？“
賀時予明顯僵住了，眼鏡后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就在林晶晶以為他會拒絕時，他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林晶晶向前一步，輕輕環抱住他的腰，將頭靠在他胸前。賀時予的身體僵硬得像塊木板，雙手懸在半空，不知該放在哪里。透過薄薄的襯衫，林晶晶能聽到他急促有力的心跳聲，像一只受驚的小鹿。
“放松，“她忍不住輕笑，“我不會咬你的。“
賀時予深吸一口氣，慢慢將手放在她背上，動作輕柔得像是怕碰碎什么珍貴物品。這個擁抱笨拙而生澀，卻讓林晶晶的眼眶發熱。她閉上眼睛，呼吸間全是賀時予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和星辰投影儀散發出的電子設備氣息——一種奇妙的、只屬于賀時予的味道。
“你知道嗎？“她在賀時予胸前悶聲說，“在占星學里，兩個人一起看到的星星會永遠連接他們的命運?！?
賀時予的下巴輕輕蹭過她的發頂：“占星學沒有科學依據?！?
“我知道?！傲志Ьχ站o手臂，“但有時候，我們需要一點不科學的浪漫。“
賀時予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做了一個讓林晶晶驚訝的動作——他小心翼翼地用雙臂環住她，像對待一件易碎品那樣輕柔卻堅定。
“理性與浪漫并不矛盾?！八吐曊f，聲音通過胸腔共鳴傳到林晶晶耳中，“就像數學和星空...都是對宇宙規律的探索，只是方式不同?！?
林晶晶抬頭看他，發現賀時予正低頭注視著她，鏡片后的眼睛在星光下閃爍著溫柔的光芒。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賀時予，“林晶晶輕聲問，“你知道星星為什么會閃爍嗎？“
“因為大氣湍流導致的光線折射變化?！八詣踊卮穑缓笠庾R到什么，嘴角微微上揚，“但我猜你想聽的不是這個答案?！?
林晶晶搖搖頭，笑著說：“在我這里，你可以不用總是那么正確?！?
賀時予思考了一會兒，然后做了一個讓林晶晶心跳停滯的動作——他輕輕摘下眼鏡，折好放進襯衫口袋，然后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
“那么，我的答案是...因為你一眨，我就亮了?！?
這句話像一陣電流，從林晶晶的耳廓直達心臟。她抬頭看著眼前這個不再隔著一層鏡片的賀時予，發現他的眼睛比任何星星都要明亮。
投影儀的星空在他們頭頂緩緩旋轉，北斗七星中的四顆星星——天權、天璇、天璣和那顆新命名的“Jing“——靜靜地閃爍著，見證著這個初夏夜晚，兩個少年在星辰下的第一次擁抱，和那句比任何告白都要動人的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