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數(shù)學(xué)聯(lián)賽前的周末，林晶晶在醫(yī)院陪了小雨整整兩天。小女孩的病情穩(wěn)定了許多，蒼白的小臉上漸漸有了血色。周日下午，當(dāng)林晶晶收拾畫具準(zhǔn)備離開時，小雨突然拉住她的衣角。
“林姐姐，你是不是喜歡我哥哥？“
這個直白的問題讓林晶晶手中的彩色鉛筆撒了一地。她蹲下來，假裝整理畫筆來掩飾發(fā)燙的臉頰：“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你看他的眼神，“小雨歪著頭，天真地說，“就像他看星星時的樣子。“
林晶晶不知該如何回答，幸好賀時予這時推門進來，手里拎著三份盒飯。“你們餓了嗎？“他問，目光在林晶晶通紅的耳朵和小雨狡黠的笑容之間來回掃視，“發(fā)生什么事了？“
“沒什么！“林晶晶跳起來，“我...我該回家了。明天學(xué)校見。“
她幾乎是逃出病房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膛。走廊上，她與一個匆匆走來的身影撞了個滿懷——
“哎喲！看著點路啊！“程可欣扶住墻穩(wěn)住身體，看清是林晶晶后，表情立刻冷了下來，“又是你。“
林晶晶注意到程可欣手里捧著一束包裝精美的鮮花和一個精致的禮盒。“你是來看小雨的？“她下意識問。
程可欣揚起下巴：“我是來找賀時予的。有些話...必須當(dāng)面說清楚。“她的眼神閃爍著決絕的光芒，讓林晶晶心頭一緊。
“他在里面。“林晶晶側(cè)身讓路，突然不想知道程可欣要說什么。她快步走向電梯，卻聽到身后傳來程可欣的聲音：
“你知道他為什么對你特別嗎？因為你讓他想起他媽媽——同樣喜歡畫畫，同樣會照顧人。你只是個替代品而已。“
林晶晶的腳步頓了一下，但沒有回頭。電梯門關(guān)上的一刻，她仿佛聽到病房里傳來爭執(zhí)的聲音。
周一早晨，林晶晶比平時早到校半小時。周末程可欣的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拔不出來。她坐在座位上，無意識地翻著課本，直到教室門被推開——
賀時予走了進來，看到她已經(jīng)在了，明顯愣了一下。“早。“他簡短地打招呼，聲音比平時更加低沉。
“早。“林晶晶小聲回應(yīng)，偷偷觀察他的表情。賀時予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嘴角緊繃，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小雨還好嗎？“她試探性地問。
“嗯。“賀時予放下書包，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昨天謝謝你陪她。“
一陣尷尬的沉默。林晶晶想問昨天程可欣說了什么，但又不知如何開口。正當(dāng)她絞盡腦汁想話題時，賀時予突然說：“程可欣向你說了什么？“
林晶晶的心跳漏了一拍：“沒...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普通聊天。“
賀時予銳利的目光透過鏡片直視她：“她說謊了。“
“她說什么不重要。“林晶晶勉強笑了笑，“重要的是小雨喜歡你帶給她的花和禮物。“
“花和禮物？“賀時予皺眉，“我沒收。讓她拿回去了。“
這個回答讓林晶晶心頭一松，但緊接著又是一陣?yán)⒕巍谷粸榱诉@種事暗自竊喜，太幼稚了。
同學(xué)們陸續(xù)到校，教室漸漸熱鬧起來。林晶晶注意到許多人投來好奇的目光，還有人在竊竊私語。前排的王明轉(zhuǎn)過頭，一臉八卦：“聽說昨天程可欣向賀時予表白了？真的假的？“
林晶晶的手一抖，鉛筆掉在地上。她彎腰去撿，正好避開回答。賀時予冷冷地看了王明一眼：“私人事務(wù)。“
這句話不但沒熄滅王明的好奇心，反而讓他更加興奮：“所以是真的？哇塞，程可欣可是校花級別的！你拒絕她了？“
賀時予沒有回答，只是翻開一本高等數(shù)學(xué)開始看，明顯是拒絕交談的姿態(tài)。但流言就像野火，一旦點燃就很難撲滅。到第一節(jié)課開始前，全班都已經(jīng)知道了“程可欣表白被拒“的消息，而林晶晶則莫名其妙成了“第三者“。
“聽說賀時予是為了林晶晶才拒絕程可欣的。““不可能吧？她哪點比得上程可欣？““但她會裝可憐啊，還巴結(jié)賀時予的妹妹...“
這些竊竊私語像毒蛇一樣鉆入林晶晶的耳朵。她低著頭，假裝沒聽見，手指緊緊攥著衣角。賀時予似乎也聽到了議論，眉頭越皺越緊，但始終沒有出聲反駁。
課間操時間，林晶晶借口肚子疼留在教室。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正當(dāng)她望著窗外發(fā)呆時，教室門突然被推開，程可欣帶著幾個閨蜜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
“喲，裝病啊？“程可欣冷笑，“也是，現(xiàn)在出去多尷尬，全校都知道你搶別人男朋友了。“
林晶晶站起來，胸口發(fā)悶：“我沒有搶任何人。賀時予不是物品，他有權(quán)利選擇自己喜歡的人。“
“喜歡？“程可欣夸張地挑眉，“他喜歡你什么？土氣的打扮？平庸的成績？還是裝純的表情？“她走近一步，“我告訴你，他只是一時新鮮而已。等比賽結(jié)束，他就會明白誰才是最適合他的人。“
林晶晶咬住嘴唇。理智告訴她不要和程可欣爭吵，但情感卻像潮水一樣沖垮了堤壩：“你為什么這么在意他是不是喜歡我？如果他選擇你，我絕不會說半個不字。但問題是——他沒有。“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刺中了程可欣的要害。她的臉?biāo)查g漲紅，揚起手就要打下去——
“住手。“
一個冰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賀時予站在那里，臉色陰沉得可怕。他大步走過來，擋在林晶晶前面：“你在干什么？“
程可欣的手僵在半空，表情從憤怒變成委屈：“賀時予，你明明知道我對你...“
“我已經(jīng)明確拒絕過了。“賀時予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不要再騷擾林晶晶。“
“騷擾？“程可欣的聲音尖銳起來，“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你知道全班怎么議論她嗎？說她利用你妹妹接近你，說她——“
“夠了。“賀時予打斷她，“我不在乎別人怎么想。請你離開。“
程可欣的眼淚奪眶而出：“你會后悔的！“她轉(zhuǎn)身跑出教室，幾個閨蜜狠狠瞪了林晶晶一眼，也跟著離開了。
教室里瞬間安靜下來。林晶晶的腿有些發(fā)軟，不得不扶著桌子才能站穩(wěn)。“謝謝。“她小聲說，“但你不必這樣...這樣只會讓流言更厲害。“
賀時予轉(zhuǎn)身面對她：“什么流言？“
“說我們...說我是...“林晶晶說不下去了，眼眶發(fā)熱，“總之對你影響不好。馬上就要比賽了，你應(yīng)該專注準(zhǔn)備，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賀時予追問，“而不是保護你？“
林晶晶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那雙總是冷靜理性的眼睛此刻燃燒著她從未見過的情緒。“我不需要保護。“她倔強地說，“我可以自己處理。“
“我知道你可以。“賀時予的聲音軟了下來，“但我不想你一個人面對。“
這句話擊垮了林晶晶最后的防線。她轉(zhuǎn)過身，不想讓賀時予看到自己流淚的樣子：“你為什么要這樣？明明可以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等流言過去就好...“
“因為她說謊了。“賀時予輕聲說，“你不是替代品。從來都不是。“
林晶晶的心跳停滯了一秒。他聽到了？聽到了程可欣對她說的話？
“昨天她告訴我，她喜歡我很久了，愿意等我。“賀時予繼續(xù)說，聲音平靜但堅定，“我說謝謝，但我心里已經(jīng)有...重要的人了。“
重要的人。這個模糊又曖昧的稱呼讓林晶晶的心臟重新狂跳起來。她不敢轉(zhuǎn)身，怕自己會誤解其中的含義。
“然后她問是誰，我說沒必要告訴她。“賀時予頓了頓，“她猜是你。“
林晶晶終于轉(zhuǎn)過身，淚眼朦朧中看到賀時予站在陽光下，輪廓鍍著一層金邊，像她第一次注意到他時那樣耀眼又遙遠(yuǎn)。
“你怎么回答的？“她小聲問。
賀時予推了推眼鏡：“我說...那是我的私事。“
這個回答既不是確認(rèn)也不是否認(rèn)，讓林晶晶心頭涌起一陣失落。她勉強笑了笑：“我明白了。謝謝你替我解圍。我們...我們還是專注比賽吧。“
賀時予似乎想說什么，但上課鈴響了，同學(xué)們陸續(xù)回到教室。整個上午，林晶晶都心不在焉，黑板上的公式變成毫無意義的符號，老師的講解像隔著一層毛玻璃傳來。
午休時分，她獨自躲進美術(shù)教室，不想面對食堂里的竊竊私語。正當(dāng)她對著畫布發(fā)呆時，手機震動起來——是賀時予的短信：
「能來一下教室嗎？有東西給你看。」
林晶晶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面對。她慢吞吞地走回教學(xué)樓，走廊上空無一人，大部分學(xué)生都在食堂或操場。推開教室門，她愣住了——
賀時予站在黑板前，手里拿著粉筆。黑板上寫滿了復(fù)雜的數(shù)學(xué)公式，但在正中央，赫然用加粗的字體寫著：
「她是我同桌，也是我唯一想保護的人。——H」
林晶晶站在門口，雙腿像生了根一樣無法移動。賀時予轉(zhuǎn)過身，眼鏡后的眼睛閃爍著不確定的光芒：“這樣可以嗎？“
“什...什么？“林晶晶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公開表態(tài)。“賀時予指了指黑板，“根據(jù)社會學(xué)研究，面對流言蜚語，最有效的應(yīng)對方式是明確立場，而不是回避。“
林晶晶的眼淚又涌了上來，但這次是因為完全不同的情緒：“你...你知道寫下這個意味著什么嗎？“
賀時予放下粉筆，慢慢走向她：“意味著我不再在乎別人怎么看。意味著...“他罕見地猶豫了一下，“意味著你比我想象的還要重要。“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兩人之間的地板上，形成一道金色的光帶。林晶晶站在光影交界處，感覺心跳快得幾乎要窒息。
“為什么是現(xiàn)在？“她小聲問。
“因為程可欣說得對一件事。“賀時予停在一步之遙，“比賽結(jié)束后，很多事情會改變。我不想...再猶豫了。“
林晶晶想起小雨的問題——“你是不是喜歡我哥哥？“她現(xiàn)在知道答案了，清晰得像黑板上的公式一樣不容置疑。
“你知道我不擅長表達(dá)。“賀時予輕聲說，“但如果是你，我愿意學(xué)習(xí)。“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林晶晶心中某個緊鎖的角落。她向前一步，踏入陽光中，站在賀時予面前：“你不用說什么。我...我都明白。“
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能聞到彼此的呼吸。賀時予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混合著粉筆灰的味道，奇異地令人安心。林晶晶鼓起勇氣，輕輕握住他的手：“祝你比賽順利。“
賀時予的手溫暖而干燥，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后堅定地回握住她：“謝謝。“
他們沒有更多的言語，也不需要。黑板上的告白靜靜見證著這一刻，陽光將兩個身影拉長，在地板上融為一體。
下午上課前，同學(xué)們陸續(xù)回到教室，立刻被黑板上的內(nèi)容吸引了注意力。竊竊私語像漣漪般擴散開來，無數(shù)目光在林晶晶和賀時予之間來回掃視。賀時予泰然自若地坐在位置上復(fù)習(xí)筆記，仿佛沒注意到周圍的騷動。
李老師走進教室，看到黑板上的字，挑了挑眉：“這是...新的數(shù)學(xué)公式？“
全班哄堂大笑，氣氛瞬間輕松了不少。李老師了然地點點頭，沒有擦掉那行字，只是在其旁邊開始寫今天的課程內(nèi)容。林晶晶低著頭，臉頰發(fā)燙，但心里涌動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勇氣和溫暖。
程可欣沒有來上課。據(jù)她閨蜜說，她請假回家了。林晶晶說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絲淡淡的遺憾。她從未將程可欣視為敵人，只是命運將他們放在了對立的位置上。
放學(xué)后，同學(xué)們?nèi)齼蓛傻仉x開，不時有人回頭看一眼仍然留在黑板上的那行字。林晶晶慢吞吞地收拾書包，不確定該如何面對這個全新的局面。
“明天我不來學(xué)校。“賀時予突然說，“直接去省城參加比賽。“
林晶晶點點頭：“加油。小雨那邊我會去看她的。“
“謝謝。“賀時予猶豫了一下，從書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這個...給你。“
林晶晶接過盒子，輕輕打開——里面是一枚精致的星形書簽，銀色的金屬上鑲嵌著三顆小小的藍(lán)寶石，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
“這是...“
“北斗七星中的天權(quán)、天璇和天璣。“賀時予解釋道，“就是你常畫的那三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比例合適的。“
林晶晶小心地觸摸那三顆小寶石，感覺眼眶又濕潤了：“太貴重了...“
“不貴重。“賀時予搖頭，“比起...比起你為我和小雨做的一切。“
他們一起走出校門，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在分岔路口，賀時予停下腳步：“我周三晚上回來。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接小雨出院。“
林晶晶微笑著點頭：“我很樂意。“
賀時予似乎還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輕輕碰了碰她手中的星形書簽：“照顧好自己。別在意那些流言。“
“我不會的。“林晶晶握緊書簽，“你也是，比賽別太緊張。“
賀時予轉(zhuǎn)身離去，修長的背影在夕陽中漸漸模糊。林晶晶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海中。她低頭看著手中的星形書簽，三顆藍(lán)寶石閃爍著溫柔的光芒，像是夜空中永恒的承諾。
回到家，林晶晶發(fā)現(xiàn)手機里有一條來自賀時予的短信：
「如果你是星星，我也不閉眼。——H」
這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話，卻讓林晶晶瞬間理解了其中的含義——那是回應(yīng)她很久以前的疑問“你眼里都是公式，怎么會看見星星“。現(xiàn)在他給出了答案：即使習(xí)慣用公式理解世界，他也愿意為她睜開眼睛，看見星星，看見美，看見感情。
林晶晶將星形書簽小心地夾在日記本里，然后拿出素描本，開始畫一幅新的星空——這次，星空下有兩個并肩而立的身影，仰望同一片璀璨的銀河。